第37章 花間酒肆(一)
花間酒肆。
因為是中秋夜,大家都在家中陪著家人吃月餅賞月,來這麼遠的郊外喝酒的人並不多。
酒肆里依舊很安靜,卻不至於凄涼。里裡外外掛著的燈籠都換成了月餅形狀的圓形,裡面的活計掌柜的也都穿上了喜慶的新衣服,衣服上還綉著玉兔和月亮。
大凡今日來店裡喝酒的,他們給每桌都會贈送一盤子月餅和點心。
沈言蹊不明白宴靈修為什麼要單獨將她帶到這裡來。不過無奈對方是主她是仆,宴靈修去哪兒,她就得跟去哪兒。
「喲,原來是晏二爺大駕光臨吶!二爺身後帶著的小丫頭是誰呀?看著怪面生的!」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沈言蹊從那道聲音里,便覺得這是個妖媚至極的女人。
媚而不俗,便是沈言蹊對慕容紅雪的第一映像。
她抬頭循聲望去,原來是二樓樓梯上半趴著的一個紅衣女子在和他們說話。
沈言蹊對那女子畫的半面妝感到頗為驚異,不禁想起古代徐昭佩和梁元帝的故事。
那時的徐昭佩為了嘲笑梁元帝獨目,便每每以半面妝見他。沒人知道她為何非要三番五次戲弄他至此,也沒人明白身為帝王的他為何能夠容忍到不忍傷她半分。到底是愛,還是恨,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會懂吧。
此時紅衣女子正將妝容完整的半邊臉對著樓下的人,那誇張的眼線與黑紫的嘴唇,在她迷離的眼神中顯得越發妖冶。而素顏的半邊臉則隱在暗處,蒼白無血色。
她的手裡正提著一壺酒,酒水打濕了她的衣襟,她也渾不在意。
聽那語氣,看那行事風格,想來是這間酒肆的老闆娘無疑了。
樓下的小二與掌柜的自家老闆娘這樣的舉動也是見怪不怪了。每逢中秋,老闆娘總會化著這個嚇人的半面妝,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沒人知道原因,她也不會告訴任何人原因。
只是在這裡待得最久的掌柜的有一次無意中提起過,老闆娘以前嫁過人的,只不過那個人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裡。
宴靈修將沈言蹊擋在身後,似乎是不大願意慕容紅雪與沈言蹊接觸。
「老闆娘,來者皆是客。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宴靈修的話著實不客氣,不過這倒是惹得慕容紅雪大笑起來。
「喲,瞧瞧,護上了!晏二爺真是小氣,奴家只不過是想和這個漂亮的小丫頭說說話而已,又不會吃了她!」慕容紅雪捧著下巴嬌嗔著,塗了豆蔻的手指纖長美麗。她嘴角含笑,垂眸低語,倒是有一種顧影自憐的感覺。
「她素來膽子小,老闆娘莫要嚇她了。」宴靈修見慕容紅雪咬著不放,索性拉著沈言蹊的手將人拽到懷裡,以宣誓主權。
笑話!能在京郊獨自將一間魚龍混雜的酒肆開得風生水起、太平安寧的女人,怎麼可能是一個普通人?於他人而言,這個酒肆老闆娘就是一隻美女蛇。一旦被她纏上,不死不休。
眼下美女蛇正好酒意正甚,指不定會做出什麼糊塗事兒來,所以宴靈修才將沈言蹊護著,防止慕容紅雪發瘋亂咬人。
「哎?奴家怎麼就嚇到她了呢?晏二爺這話,真是讓奴家傷心。」慕容紅雪努著嘴,裝作不滿的樣子,「小丫頭,你上來,我與你說說話兒。你可是今個兒來這兒的第一個女人,我見著你就親切!」
沈言蹊可不會單純到真的聽信了慕容紅雪的話。既然能讓宴靈修都警惕的人,她可不想去招惹。捅馬蜂窩的事情,她才不會去做。
她望了望宴靈修,暗地裡拉了拉對方的衣袖,示意他接下來怎麼應對。
宴靈修輕輕拍了一下沈言蹊的手臂,讓她安心。
「老闆娘,我們只不過來討一杯酒喝,你這是要為難我們不成?」宴靈修笑道。可是,沈言蹊知道,他的笑冷冷清清的,就如同他的眸子,平靜的深處,是波濤洶湧。
「晏二爺這是什麼話!再這樣誣衊奴家,奴家可就生氣了啊!」慕容紅雪一跺腳,從二樓飛身而下,火紅的身影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
沈言蹊都驚呆了!
武功!功夫!
她有生之年第一次見到真的武功!
沈言蹊的瞳孔放大,下巴都要掉到地面了。
「二爺,你也會功夫么?」沈言蹊目不轉睛地盯著扭動著水蛇腰優雅地走過來的女人,嘴裡問著宴靈修。
宴靈修被她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逗笑了,「這不過是雕蟲小技,至於這麼吃驚么?」
「雕蟲小技?哦,我的上帝啊!」翻譯腔脫口而出,「二爺,有句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不當說。」宴靈修很不給面子地堵住了沈言蹊的嘴。
沈言蹊沒怎麼使勁就將對方的手從自己的嘴上扒拉開,然後星星眼望著宴靈修,手上還比劃著說道:「二爺,你能教我功夫么?就那個『咻』的一下下來的功夫!」
「不能。」宴靈修無情地拒絕了。
「晏二爺不能教,奴家可以呀!」
慕容紅雪走到兩人面前,一股飄香的酒味從她的身上瀰漫開來。她用沒有拿酒杯的手指挑起沈言蹊的下巴,笑道:「小丫頭,跟著晏二爺不如跟著我呀!我不僅可以教你功夫,還可以教你調酒制毒哦,你保證不虧的!」
若真如此簡單,沈言蹊早就心動了。
她笑得乖巧,卻沒有離開宴靈修的保護區,「多謝老闆娘的厚愛。可惜我生性愚笨,可能要讓老闆娘失望了。」
「小丫頭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慕容紅雪嗤笑一聲,「怎麼就偏偏看不破,這身邊之人並非良人呢?這世間的男人啊,沒有一個是好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到底是懦弱之舉,還是謹慎為之,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評判。且這世間男子千千萬,若真所遇非人,捨去便是,為何有些人還執迷不悟呢?」
看似答非所問,卻讓慕容紅雪變了臉色。
「小丫頭,你是第一個敢這樣和我說話的人。」
「老闆娘過獎了。」
「不過你們屬實無禮。這樣吧,這兒還有半壺酒。小丫頭,若是你一口將這壺裡的酒喝完,我不僅原諒你,日後你來,我都不收你一分銀子,如何?」慕容紅雪將酒壺提起,誘惑著沈言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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