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粉色棒棒糖
王喜來要了兩個人的生辰八字,拿了一張白紙平鋪在一張隨處可見蟲眼的長木條桌上。
老母親給他遞了一支給豬仔做記號的筆,他拿起就有模有樣地在紙上寫寫畫畫,那些歪著腦袋擠著看熱鬧的人沒有一個看得懂的。
此時的張婄婄倒也有一種看熱鬧的勁頭,她就站在桌子跟前,很期待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未來。
她猜測這個王喜來一定不會只算她倆的結婚吉日,否則他也不會在大家都邊嗑瓜子邊聊天的時候只顧著唾沫橫飛,她覺得王喜來就是一個話嘮,肯定會講講其它什麼的。
「怎麼樣?哪天是吉日?」看了半天的老父親問。
王喜來磨磨蹭蹭地說,「吉日嘛,正月初一最好。但是從二人屬相上看......」
王喜來欲言又止,尖嘴猴腮的腦瓜子像撥浪鼓一樣左一下右一下。
老母親在一邊皺著眉頭看了老半天了,她等不及地拍著那張小孩塗鴉似的紙說,「喜來兄弟,有什麼就說,別搖頭晃尾的逗人著急。」
「哎呀,這個嘛有玄機。」王喜來終於不搖晃了,他開始拿筆在他畫的橫線上點來點去。
「王喜來,不就是錢的事嘛,知道你靠這個吃飯,我大哥少得了你的,我不會少你的。」
大姑總算看出來了王喜來的真實目的,她順手從黑色挎包里掏出一個豬肝紅皮夾,豪氣地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扔在桌子上。
「說,好的壞的通通給我說了,說好了,還有。」
大姑的慷慨,李老頭子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他著急地拉了一把大姑,卻被二姑攔下了。
看這情形,張婄婄也期待不了王喜來要說什麼好話了,她此刻多麼希望王喜來不要說她的半點不是。
「罷了,罷了,生米都成熟飯了。說說也無妨,不過我可是看著屬相說的,這是命,不是我說的啊。」
王喜來跟聽的人打著預防針,然後像神的化身一樣端坐著說,「按屬相五行來說,一個屬狗一個屬牛,均屬土,看似二者為比和關係,但兩者天生相剋,這對事業和感情都不利,恐怕諸事不順......」
「哎,王喜來,你今天是不是不想吃肉了?是不是想要打狗棒嘗嘗人肉的滋味啊?」
王喜來還有下文沒有說完,早在院牆外聽見聲音的二叔篤篤篤地敲著根竹棍子,走進來就火冒三丈。
「李二娃,你別嚷嚷啊,我,我事先都說好了,這不是我說的,是屬相說的,就是借用了一下我的嘴巴而已,你可別亂來......」
王喜來心虛地愣了愣,慌忙撿起桌子上的百元大鈔塞進胸口處的衣兜,看樣子是想逃跑。
二叔見了,毫不客氣地抓住王喜來的手,一把就把鈔票搶了回來,「你怎麼什麼錢都掙?你個沒良心的,我大哥今天請你吃肉,你不好好說話也就算了,你還好意思要錢,你要臉不要臉?」
「我可沒有要錢,是你大姐自己要給的,不要白不要,我不信你見了錢眼不開?」
王喜來躲著二叔掄起的打狗棒,害怕得一直眨眼睛。但他的頭始終是揚起的,心跳在加速,一種假裝不怕挨揍的架勢早就被大家看穿。
這種看起來要出大事的場合,居然沒有人去勸架,還都笑嘻嘻地袖手旁觀。
「滾開,吃你的瓜子喝你的茶,少在這裡瞎說八道。」二叔一鬆手,王喜來就踉蹌著倒退。
「不跟你一般見識。」王喜來哼哼唧唧,聲音特別的小。
二叔聽見了,但也沒有再去招惹他。
「哎呀,你怎麼老和王喜來過不去?以後這種玩笑少開,今天大家都在,別老仗著個高欺負人家個小。」大姑把二叔手裡的棍子拿到一邊說。
「你看他那糗樣,都四十好幾的人了,媳婦都沒一個,還給人家算命,你們都別信他的,自己挑個好日子得了。」
二叔說話的時候還不時往屋外看那王喜來,王喜來早就忘了此事似的,又在和人吹牛了。
轉眼張婄婄就發現李成坤的二叔是一個多麼有意思的中年大叔。
他居然一直在吃著棒棒糖,還是粉紅色的,估計是草莓味。
一個兩歲左右的孩子從院子里盯著那棒棒糖一直跟著二叔到了屋裡,還一直流著口水。
二叔把棒棒糖從嘴裡拿出來看了看,又在小孩面前晃了一下,那小孩剛把手伸出來,二叔立馬又把棒棒糖塞進了自己的嘴裡,弄得那小孩哇哇直哭,他還為此感到特別驕傲。
他笑嘻嘻地對那孩子說,「愛哭鬼,老子的棒棒糖也想吃,沒門兒。」
張婄婄有點看不下去了,但又不想做出任何反應來博得眾人的眼球。
於是她很無奈地問她旁邊的李成坤,「你二叔是老頑童嗎?這麼大個人還吃棒棒糖,還跟個孩子似的把小孩子弄得嘰嘰叫。」
「我二叔就是這性格,玩起來的時候像個滑頭,做起事來就是個正常的二叔了。」
李成坤的評價讓張婄婄覺得很無語,難道這是傳說中的雙重人格么?
「那個王喜來到底會不會算命?」她好奇地接著問。
「我們村裡的人大多數都被他算過,聽說他算得還是准,逢場的時候他就在街上擺攤算命,以此為生。」李成坤老老實實回答。
「那他剛才說我們不合,看來也挺準的咯?」張婄婄歪著頭反問。
「二叔不是說那是瞎說八道嗎,那肯定是假的了。」李成坤被張婄婄的話哏了哏舌頭。
「切,你二叔就欺負人,他又不會算命。」張婄婄不屑地橫了他一眼。就剛才連小孩也欺負的行為,她對二叔已經沒有晚輩對長輩的尊敬一說了。
「二叔從來不信這些。」李成坤多少看出點張婄婄對二叔的成見來。
「有一年,二叔出遠門掙錢,王喜來說二叔有鴻運,只要把錢袋子放在胸口暖著,就會發大財。結果二叔在車站還沒有上車,錢就被人偷了,害得二叔露宿街頭,還餓了好幾天,那年也沒有掙著啥錢。」
「所以你二叔就記仇了,真是小氣,自己不管好自己的錢袋子,怎麼能怪人家呢?」張婄婄開始為王喜來打抱不平。
「萬事皆有因,我也只知道個大概,二叔又不是不講理的人,肯定是被王喜來整了冤枉才會處處戲弄他的。」
李成坤繼續為二叔辯解,但,張婄婄就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