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節 與英國人見面
當莫非出現在他的面前的時候，萊納斯&#8226；斯科特的心被狠狠的刺痛了。
一個比他更年輕的、更英俊的東方人，穿著一件奢華的、鑲著鑽石並綉有金線的將軍制服，像一個皇室成員那樣從容而優雅的用流利的倫敦英語與他的上司陶樂爾互相進行著初次見面的問候。年輕的特工快要被這一幕搞瘋了。
他的目光完全被那件奢侈至極的軍服吸引住了。
「也許那些都是玻璃……」最開始他這麼安慰自己。但這個解釋的存在時間甚至沒能超過一秒鐘。萊納斯非常明白，眼前的中國將軍不是幾個世紀前那些非洲土著，會把玻璃當寶貝裝飾在自己身上。
他不可能給別人製造笑柄。
那就是一件鑲鑽石的、綉著金線的衣服。價值……也許有十幾萬英鎊……
「上帝啊！」他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在怒吼，「萊納斯&#8226；斯科特，看看這個世界多麼的不公平。當你像他這麼年輕的時候，只是秘密情報處里一個剛出道的、受盡白眼的菜鳥——現在也是如此。而他卻可以像一個大人物那樣與人交流——不，他就是一個大人物。並且他還穿著一件價值十幾萬英鎊的衣服。」
聲音的分貝又提高了一些。「真該死，萊納斯。仔細想想，他不過是一個受美國黑手黨支持的中閥。他居然能穿十幾萬英鎊……」
然後變成力了譏笑。「而你，萊納斯，秘密情報處里最年輕有為的特工，只能穿十幾英鎊的廉價打折貨……廉價打折貨。這真是可笑，你為大不列顛，為國王陛下辛勤工作，卻比不上一個黑手黨的代理人。」
「噢，萊納斯&#8226；斯科特，你真不該去做特工。」
「做特工，沒錢途……」
「萊納斯。」似乎又有人在呼喚他。但年輕的特工依然將這個聲音當作了自己內心的呼喚——雖然這個聲音似乎並不像是自己的聲音。
「其實，你應該聽兄長們的話，去美國淘金，發大財……」
「斯科特先生！」
「說不定就有機會穿鑲鑽石的、綉金線的、價值十幾萬英鎊的衣服……」
「萊納斯&#8226；斯科特！」這一次是另一個聲音在咆哮——憤怒的咆哮。這個聲音是那麼的熟悉，特工一下子就從自己的精神境界中清醒過來。
埃德蒙德&#8226；帕克怒視著他。
他的頂頭上司，陶樂爾總領事用一種奇怪而不滿的目光看著他。
最嚴重的，年輕的中閥伸出的右手還僵在半空中。
「完了！」萊納斯&#8226；斯科特覺得自己已經被黑暗所籠罩了，他現在可以確信，未來的一段時間裡，自己的日子都不會好過。不過他這次沒忘記伸出自己的手。「萊納斯&#8226；斯科特。能見到你是我的榮幸，將軍閣下。」他機械的念到，同時在心裡祈禱：「希望這個穿著十幾萬英鎊的黑手黨代理人不要記恨我。」
這個時候，陶樂爾向莫非做了一個正式的介紹。「將軍閣下，萊納斯&#8226；斯科特先生是我的司機兼第二助理。當然，他太年輕了一些，有什麼失禮之處，希望你不要介意。」
「沒什麼好介意的，總領事先生。」莫非一邊與萊納斯握手一邊說到，「我很欣賞斯科特先生。」他看著年輕的特工，「年輕有為。」
這算是在嘲笑我嗎？萊納斯&#8226；斯科特腦子裡這麼評價著莫非的話，不過嘴巴上卻沒有說錯。「謝謝你的讚賞，將軍閣下。」
然後整個儀式算是結束了。
「先生們，我們還是到裡面談話吧——這邊請。」莫非微微一欠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以後，帶頭向著他的辦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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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人在初次進入莫非的辦公室的時候，都會對裡面的裝飾感到不適。陶樂爾和兩位特工也是如此。
「奇怪的裝飾。」借著冷冰冰的燈光，萊納斯&#8226；斯科特打量著辦公室裡面那些金屬桌椅，「充滿審訊室的味道。」他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機會對年輕的中閥冷嘲熱諷一番，「看上去我們的主人很懷念他在揚基佬監獄里的那些日子。」
這句話當然不可能說出來，否則壞脾氣的埃德蒙德&#8226；帕克很有可能當場將他撕碎。萊納斯只能在肚子里為自己的發現竊喜不已，同時跟著自己的上司坐到那些像冰一樣寒冷的金屬椅子上。
這期間，莫非看了他一眼，並給了他一個洞察一切的微笑——可惜萊納斯沒有注意到。
等所有人都坐下以後，莫非很抱歉的說到：「對不起，先生們，雖然我是請你們過來喝茶，但實際上我這裡並沒有茶，甚至連咖啡也沒有。不過我這裡有不少的酒——先生們，請問你們想喝什麼樣的酒？」
其實喝什麼並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既然有選擇的餘地……陶樂爾用眼神與帕克交換了一下意見，回答到：「蘇格蘭威士忌。」
一個非常標準的答案，但萊納斯似乎喜歡與眾不同的感覺。「對不起，我要可口可樂……請問有可口可樂嗎？」這種美國飲料是他在美國的兄長寫給他的信里提到的，實際上萊納斯&#8226；斯科特並沒有喝過它。
「蘇格蘭威士忌，可口可樂。」莫非認可了英國人的要求，吩咐著自己的副官，「還有我的伏特加。」
「是，長官。」副官靠腿，敬禮，轉身離開辦公室。幾分鐘以後他送來了需要的東西，再次靠腿、敬禮之後又離開了辦公室，並拉上了門。
「很乾練的軍人。將軍閣下，你有一個好副官。」陶樂爾在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斜視著萊納斯，他要表達的意思很清楚。
「確實，陳滔上尉是個不錯的軍人。」莫非給自己的杯子倒上了一滿杯的伏特加，然後舉了起來。「第一杯，為聯合王國與中華民國之間深厚的傳統友誼，乾杯。」
「乾杯！」三個英國人只好將屁股從椅子上抬了起來。
然後是第二杯。「第二杯，為偉大的喬治五世陛下。祝國王陛下身體健康。」
「祝國王陛下身體健康。」見鬼，究竟誰才是英國人？萊納斯&#8226；斯科特在灌下第二杯可樂的時候想的就是這個問題。
「第三杯，為受人尊敬的拉姆賽&#8226；麥克唐納首相。祝首相先生工作順利。」
「祝首相閣下工作順利。」四個人又幹了一杯。
「第四杯，為……」
莫非一杯又一杯的灌著伏特加，大約有十幾杯，直到所有人為陶樂爾總領事的兒子和女兒了一杯之後才停了下來。他充分的展示了自己的酒量，而萊納斯&#8226；斯科特的肚子則變得很不舒服——肚子很漲，年輕的特工很想找個方法將胃裡的二氧化碳排除掉。
他很想打幾個嗝。但莫非似乎不準備給他機會。
「先生們。」他放下酒杯坐到英國人的面前，「酒喝完了，現在我們來談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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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領事先生，我是一個軍人，不是政客。我喜歡直來直去，不喜歡繞圈子講廢話。」莫非一開始就直奔主題，「所以，把話說明了吧。我知道你們來重慶是為了什麼，我知道你們的國王陛下和首相先生需要的是什麼。我可以給你們需要的東西……」
「恕我直言，將軍閣下，根據我得到的情報，四川的鐵路和礦山已經被你打包送給美國人了。」或許是酒精的作用，陶樂爾的話說得很不客氣。
「確實如此。」莫非不否認這一點。
「那你用什麼來滿足聯合王國的需要？」
「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大英帝國的眼裡，中國就僅僅只剩下一個四川省了？」莫非微笑著反問總領事，帶著一點點嘲諷的味道。
問題在於，你只控制了四川一個省——陶樂爾很想這麼說。但話到嘴邊他又把它吞了回去。莫非是一個很有上進心的軍閥，這是秘密情報處給予的評價。「看起來他已經盯上了某個新的目標了。」
「總之，總領事閣下，我可以向聯合王國開放市場，也可以給你們鐵路和礦山開採權……」莫非悠然的說著，「但是，總領事閣下。我不可能白白的滿足你們的需要。就像我和美利堅合眾國之間那樣，我給你們好處，你們也要給我相應的回報——公平交易，誰也不吃虧。」
「那麼，你想要什麼，將軍閣下？」
「首先我有一些要求。總領事先生，我不反對大英帝國的任何企業在我的控制區內開辦工廠和礦山，但它們必須要遵循與美國企業一樣的行為準則。並且，所有開採出來的礦石都必須在我的控制區內開辦的工廠進行冶鍊——我不出口原料；同時，所有的產品要優先滿足我的需求。」
遵循與美國企業一樣規範沒問題，優先滿足他的需求更沒問題，但是不出口原料……也就是說，英國企業在中國開採了鐵礦石，得在中國煉成鋼之後才能在英國出售——說不定還得製成汽車之後才能在英國出售……
「將軍閣下，這絕對不可能。首相和議會是不會同意這一條的。」這種做法對英國的就業率沒任何幫助——但資本家們喜歡。
「那還真是可惜……不過，我認為拉姆塞&#8226；麥克唐納首相在考慮工會的意見時，或許還應該考慮工業界領袖們的意見。」莫非看上去有些漫不經心，「而且，似乎貴國議會裡也不全是工黨的議員，更不是工會的代表。」
他目光灼灼，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莫非並不關心英國工人階級的生活問題；他的同情心還沒有泛濫到會去關心一個遠在萬里之外的、不受自己統治的群體。
陶樂爾也不會關心英國的工人階級。「……好吧，將軍閣下。那你還有什麼要求？」
「2億英鎊的長期貸款，利息在5%以內，10年期；對我的控制區出口的信用保證制度——就像你們從去年起對蘇俄實行的信用保證制度那樣；對我開放英國國內的先進技術與工藝，尤其是軍事工業；另外，我還需要一點秘密的軍火援助，200輛維克斯坦克。」援助的意思，就是莫非不會為這些坦克付錢——至少不會付全部的錢，「以上，我暫時就只有這些要求。」
「暫時……」陶樂爾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那你能提供給大英帝國什麼東西？」
「來自政府的採購，開放的市場，自由的投資環境，以及礦山的開採權。以及，一條鐵路——從仰光到昆明的鐵路。」
「如此說來，大英帝國的勢力將被限制在雲南？」
「總領事先生，我看你的眼光與你的身份並不相襯。」莫非一點也不客氣，「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中國是一個很龐大的國家。」
「也許，將軍閣下。」陶樂爾再次和埃德蒙德&#8226；帕克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似乎有些迷惑。於是他說：「你的建議很不錯。不過，將軍閣下，你提出的條件我無法做主。一切將要在請示倫敦以後才能做出決定。」
「當然。總領事先生，我提出要求，你轉達給倫敦，官僚們做出決定，這是正常的程序。」莫非微笑著，「但是請動作快。你也知道，蛋糕是很誘人的，很多人都想吃。如果動作慢了，也許蛋糕就被別人吃掉了。」
「不要起個大早，趕個晚集，總領事先生。」他告誡到。
「我明白，將軍閣下。那麼我就告辭了。」陶樂爾站起身來，「與你合作看來是件很愉快的事情。明碼標價，公平買賣，很不錯。」
「謝謝，總領事先生。」莫非保持著微笑，「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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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對他的要求怎麼看？」當他們在車上以後，陶樂爾問兩個特工。
「很難評價，閣下。」埃德蒙德&#8226；帕克依然非常的迷惑，「這位將軍閣下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他更像是商人……」
「我問的是他的要求。你們怎麼看。」
「有些麻煩，閣下。他打算將雲南給我們，但是雲南現在還不在他的控制之下。老實說，我認為議會和政府不會接受這樣的交易的，除非，有人能說服他們相信莫非有能力在短時間內將雲南納入自己的控制之下。或者他確實如此做了……但那樣一來，似乎一切都晚了。」
「是的。所以他告誡我們，動作要快。」陶樂爾說到，「老實說，我不喜歡和這位將軍打交道。他表現得一點也不像一個中國的地方軍閥——他的鋒芒太強了。」
「但我們必須和他打交道。天知道他為什麼有那麼強的實力——相對於中國這個國家來說。」埃德蒙德&#8226；帕克不住的搖頭。
「還有鑲鑽石的軍服。」萊納斯&#8226；斯科特還在懷念莫非那件奢華的軍服，毫不掩飾自己的嫉妒，「十幾萬英鎊穿在身上，真奢侈。」
「萊納斯！」萊納斯，別跑題。
「好吧，長官們。我認為他的要求有些詭異。但是，具體有什麼地方詭異我也說不出來。我只是有那樣的感覺——也許聯合王國在他身上的投資一分錢也收不回來。」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埃德蒙德&#8226；帕克說到，「但這畢竟是個機會。莫非說得沒錯，每個人都盯著這塊蛋糕，只有動作快才搶得到。真該死，在維多利亞時代絕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但現在已經不是維多利亞時代了。」陶樂爾嘆息到，「好吧，先生們，就像莫非說的。我們把他的要求傳給倫敦，讓官僚們做決定——我們只是傳話的。」他的意思是，傳話的人不用負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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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莫非的辦公室里。
「2億英鎊？長官，我想我們還不起這麼多錢。」達綺芬妮指揮官總是能在第一時間內趕到莫非的辦公室，而莫非則在第一時間告訴了她會談的內容。「除非……你根本就沒有想過還錢。」
「當然。10年期的貸款……要不了10年，世界大戰就開始了。我們將會有很正當的理由和方式賴帳。而且，即使賴不掉也沒什麼。」莫非有些得意。二戰一結束，他就會離開地球，自然用不著再為欠英國人的錢煩心——不過有人會非常的頭痛。
「對了，達綺，你來幹什麼？」
「『剃刀之刃』部隊已經出發了，預計1個月之後，他們就可以抵達緬甸。」指揮官回答到。因為找不到合適的運輸工具，「剃刀之刃」的部隊要繞很大一個圈子才能抵達它的目的地。鬍子笑要從水路到上海，再從上海坐船去仰光，最後才開始鑽熱帶雨林——莫非給他的任務並不是襲擊當地的英軍，「剃刀之刃」的任務是在緬甸的反英勢力中選出一個或者幾個合適的，並將它們的頭領弄到重慶來。莫非將要說服他們為他服務——他準備打一場代理人戰爭。
他確信自己有辦法說服他們。
他總是有辦法。
「另外，按照你的吩咐，我派出一個突擊小隊在暗中保護鬍子笑和他的部隊。」莫非不想「剃刀之刃」白白損失在緬甸的叢林里，所以，達綺芬妮指揮官就為他們安排了一些保鏢。
「達綺，你做得很好。」莫非對指揮官的安排很滿意，「現在有一個新的任務交給你。」
「什麼任務，長官？」
「英國總領事身邊那個叫萊納斯&#8226；斯科特的年輕特工，想辦法和他接觸一下，看看需要花費多少英鎊能讓他幫我們一點小忙。」莫非對斯科特先生的印象非常深刻。
「我會安排的，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