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大事不妙
那個後來趕來的男人和先前老太的兒子有八分相似，只是看起來少了些尖酸刻薄。
不用想，這個西裝男人就是老太的小兒子。
「兒子……」
那聲音又叫了一聲。
我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聲音，它給我的感覺就像是我讀書的時候腦海中出現的聲音——
我知道這聲音說的是什麼，可就是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聲音。
有哪個人知道自己看書時腦海中出現的聲音是誰的？
「娘！」
西裝男人一聲大哭，張開雙臂，哭著跑向棺材，像一個奔向母親的孩子。
「老六，攔住貴客！」
師父對著六叔一吼，拉著我就向棺材跑去。
「師父。」我看見那個被六叔攔住的西裝男人有些於心不忍，就對師父說：「咱不是要讓老太散去最後一口氣嘛，乾脆讓他兒子見他一眼不就行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那個西裝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說得輕巧！」師父拎著我來到棺材旁邊，「讓屍體最後一口氣散去，是為了避免屍體成煞。可現在月亮出來，屍體成煞已經無可避免，這時候再怎麼散氣都沒用！」
我抬頭一看，天上果然掛著一輪明晃晃的月亮，正好有一束月光照在棺材上。
剛才只顧著看火，竟沒有注意月亮何時升起來的。
「老太太，人死隔陰陽，就算是你再怎麼有執念，可你已經死了，死人就要遵守死人的規矩！」
師父站在棺材邊上，兩隻眼睛緊緊地盯著棺材里。
棺材蓋之前就被掀開了，裡面老太屍體的兩隻手已經變得焦黑，可整個屍體卻是白蒙蒙一片。
仔細一看，那都是屍體上長出的白毛，而且生長速度肉眼可見！
在師父說完了句話后，那白毛的生長只是頓了一頓，然後便更加瘋狂地滋生。
面前這種詭異的場景，嚇了我一跳。我覺得這屍體上長出的白毛能聽懂我師父說的話。
「老太太，你若是再這樣一意孤行，不僅會給你自己帶來災禍，你兒子也會不得安生！」師父的語氣已經變得嚴厲，就像是小時候訓斥我一般。
這一下屍體上的白毛甚至連停頓都沒停頓，在這短短的時間裡，除了焦黑的雙手，屍體已經完全被白毛覆蓋。
這個師父以前講過，叫做白毛僵，只要屍體完全被白毛覆蓋，就會變成殭屍。
眼下周圍那種濕冷的感覺更加明顯。
師父不動聲色地從腰間口袋裡拿出幾根桃木釘：「老太婆，好話歹話我都已經說盡，你既然如此不識好歹，就別怪我對你動粗！」
說完，我就看見師父手抬起來了幾下，我還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面前老太的屍體上就多了七根桃木釘。
額頭，四肢，心口，還有被小腹上被道家稱之為丹田的地方，都被釘上了桃木釘。
說來也奇怪，在這七根桃木釘鎮下之後，屍體上的白毛就像是被抽去了生命，如同被火燎了的黴菌，幾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
見到這一切，師父就對著六叔點了點頭。
六叔也放開了那個西裝男人，任由他跌跌撞撞來到棺材邊。
「媽！」
西裝男人抓住棺材邊就哭著喊，哪怕棺材里的已經變成了焦屍。
我剛想走，將這個時刻留給他們母子，但是師父拉著我沒讓我走，而且六叔也走了過來。
「貴人，事不過三，屍不過七，這屍體必須在七天後的晌午再燒一次！」六叔一過來就說道。
「燒！還燒！」那西裝男人哭得眼珠子都紅了，隔著棺材就伸手抓住了六叔的衣領，「你們不是答應說儘可能等著我嗎！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怎麼回事，還要問貴人你。」師父淡淡開口，「事不過三，屍不過七。從老太走開始算，今天已經是第八天，若是再不處理，出了問題你擔著？」
師父的話說得很嚴肅，西裝男緩緩鬆開了抓住六叔的手，面露慚愧：「我在出差，短時間內回不來……」
「短時間內回不來，就更應該讓老太入土為安！」
師父冷著臉，然後將西裝男教訓了一頓。
看著師父教訓別人，這讓平時沒少被師父訓斥的我有些竊喜。
至於事不過三，屍不過七這個說法，原本是為了讓屍體里的最後一口氣散去，大多數散盡了氣的身體在七天內就會腐爛，為了保證屍體完好就決不能放過七天。
而那一口氣遲遲不肯散去的屍體，哪怕是放一個月屍體都不會腐爛，並且放的時間越長，對陽世就約有眷戀，基本上只要放過了七天，屍體就會成煞。
也就是屍變。
尤其是像老太這種有執念的情況，活著的人都會因為執念爆發出不一樣的力量，更何況是一個死了之後都要見兒子一眼的老人呢？
西裝男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是有多蠢，點頭哈腰的對著師父和六叔認錯，還拿出了一盒好煙塞給師父。
師父沒接，倒是六叔一把搶過，點燃了一根叼在嘴上。
六叔猛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眼神迷濛的說：「事不過三，現在屍體燒了一次，三天之內決不能燒第二次，只能在第四天的晌午才能動火。」
「可以！可以！」西裝男回頭看了一眼棺材，「這些時間，我也能好好地陪陪母親。」
「在這三天里，你也不能就這麼放著。」
師父指著燒焦的棺材，「今天晚上就必須更換棺木，然後用楊樹或桃樹木搭成窩棚，將棺材吊起，用黑紗蒙住。」
「木材接地之處用鐵盆盛水隔絕，棺材決不能落地，而且在窩棚內點燃三根香，兩根蠟燭，三天之內，燭不能滅，香不能熄。」
這個方法是比較通用的停屍法，棺材吊起用黑紗遮住，不見天不見地。楊木搭棚、鐵盆盛水、燭火香灰，暗含金木水火土五行。
用這種方法停屍，只要棺材夠結實，就算是裡面真的關著一個已經屍變了的殭屍，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