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揪 心
弗萊徹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奧德帝國王后,自己唯一的學生茱莉亞,白色的貴族長裙,完美的身材,挽起的髻將美麗的臉龐顯露出來,高貴與威嚴開始越來越多的佔據這個從小就充滿了倔強的身軀。
「茱莉亞,也許我早一點降臨就不會使你走向今天的路,在這條路上行走的越遠,自我埋葬的就會越深,我寧願你現在仍然是那個寧肯挨餓也不願去傷害被關在籠中的黑猴子的小姑娘,我甚至寧願你沒有踏進宗教裁判所。」
茱莉亞低下頭,兩行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淌下,感受到弗萊徹充滿威嚴的聲音里一絲溫暖與關愛,這個高傲的天使越來越像一個充滿感情的人類,越來越像一個父親。
「老師,我不後悔,我只希望有一天能成為老師的驕傲和榮耀」,茱莉亞輕輕的拭去淚水,一絲黯然閃過,又恢復高貴與冷靜。
弗萊徹嘆了一口氣,「我馬上要回伊斯城了,以後的事要靠你自己了,我會時刻關注著這裡。」
「是的,我會努力的。」
弗萊徹轉身往外走去,在門口停下了身子,「好好照顧你肚裡的孩子,不要讓眾神的目光關注到他」。說完,身影就消失在茱莉亞的視線中。
「孩子,我有孩子了」,茱莉亞撫摸著平坦的小腹,腦海中浮現出約翰充滿陽光的笑臉,「不知道你的父親現在怎麼樣了」。
茱莉亞搖了一下鈴,一個侍女走了進來,「將圖爾克召來」。
約翰有些笨拙的摟著奧黛麗,第一次近距離的感受著奧黛麗修長動人的身軀和誘人的清香,美麗的面孔和精緻的雙唇就在約翰眼前,奧黛麗的身高几乎和約翰相等,約翰咽了一口唾沫。
奧黛麗臉上浮上一絲紅潤,帶著些英氣的臉龐立刻顯得無比美艷動人,給了約翰一個嗔怒的眼神。
男人們帶著羨慕嫉妒摟起各自的舞伴圍著奧黛麗和約翰跳了起來,奧黛麗舞動的身姿標準而優美,不帶有人間的煙火氣息,輕盈的身軀帶動著沒有參加過幾次舞會的約翰開始有些笨拙的步伐,兩個人配合的越來越好。
庫蘭伊看著奧黛麗帶著別樣的風情的騎士裝扮,看著奧黛麗窈窕的身材,雙目中透射出濃烈的痴迷,敷衍的摟著自己美麗的侍妾跳動著。
一切的繁華與喧鬧都成了背景,只剩下奧黛麗一個人舞動的身影,凱澤曼凝視著奧黛麗,心裡彷彿塞滿了棉花,充盈卻又不著力,奧黛麗,如果以後的人生里不能有你陪伴,那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約翰,把你的頭離我遠一點,不許你再咽唾沫了」,奧黛麗身上閃過一絲金色的鬥氣,約翰渾身一激靈,就要貼到奧黛麗耳朵的臉離開了一段距離。
「奧黛麗,不是我有意如此,實在是應該怨你的母親,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女兒生的如此的誘人,你不知道此刻這裡有多少男人抱著殺我的心,特別是那位一看就是老色鬼的庫蘭伊和邊上這位已經掉入你編織的情網的親王,得罪了這麼多人,我當然得占點便宜」,約翰在奧黛麗耳邊輕輕的吹了一口氣。
從未與男人如此近距離接觸的奧黛麗感到一陣酥麻,身子一軟,被約翰抱住,雖然隔著一層軟甲,約翰立即感受到了奧黛麗凹凸有致的身形,奧黛麗面紅耳赤,在約翰身上狠狠扭了一把。
約翰張開嘴就要哀叫,冰冷的鬥氣洶湧的衝進喉嚨,阻止了聲音的出,約翰張大了嘴看著剎那間蒙上一層冰霜的奧黛麗的俏臉,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規規矩矩的同奧黛麗跳這支舞的後半段。
將一切收在眼底的凱澤曼摟著身前的舞伴像摟著一個木偶,眼中閃過一絲緊張。
同凱澤曼共舞的恨不得鑽進凱澤曼身體里的美麗貴族小姐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舞伴注意力沒有一點在自己身上,將臉緊緊貼在凱澤曼堅硬的胸膛上,編織著屬於自己的夢。
法塔爾風光無限,升任光明教會議事廳副議事長,光明教會議事廳是由樞機主教七人核心、聖庭、聖殿騎士團、宗教裁判所的高層所組成的名義上的宗教事務最高決策會議,所有牽涉法爾大陸的重要事物都要在議事廳討論,討論結果最終由教宗決定並簽署布,法塔爾成為了教會近百年來最年輕的副議事長。
與教宗的距離越來越近了,可是法塔爾卻覺的自己離那個法爾大陸最榮耀的位置越來越遠。
奧德帝國風平浪凈的表面下早已波濤洶湧,樞機主教七人核心裡與自己關係最好的一個向自己來的密信裡面說道,在更加高層的、真正的掌控光明教會的核心階層的會議在討論奧德的未來的時候,給了奧德兩條路,一條就是全面接受光明教會的信仰,成為眾神光輝照耀的地方。
另一條就是被接壤的羅曼帝國和貝格斯特帝國瓜分一部分,允許東邊的野蠻人和北部的冰霜帝國對奧德的擴張,最終將奧德全面肢解,將盡量多的地方劃歸光明教會的教區。
第二條路代表的將是混亂,甚至是戰亂,代表的是自己在光明教會「政治」生涯的結束,將要是自己極力避免的,可是現在的奧德,僅僅是格瑞特就讓自己焦頭爛額,那條路真的能避免嗎,眾神真的這樣迫不及待了嗎。
從偏遠教區一路上爬到今天這個位置,當中經過了無數的艱辛與忍耐,經歷的無數的勾心鬥角已經將法塔爾磨礪成了一個冷靜甚至冷酷的領導,然而當面對一個歷經千年的龐大帝國的時候,法塔爾終於現自己力有未逮,奧德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不是自己輕而易舉就能顛覆的。
這是一個形成自己完整體系的系統,哪怕奪取了象徵這個系統最高權力和榮耀的皇位,系統龐大牢固的根基依然存在,系統依然在沿著自己固有的方向前進,再高的權位無法動搖帝國的基礎,這是法爾大陸上唯一傳承千年的帝國存在的根基。
只有變革,時間漫長而又艱辛的變革才能改變這一切,那需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而且不一定達成預期的目標,自己馬上就要五十歲了,自己能等的了嗎,而眾神又能等的了嗎。
法塔爾坐在奧德帝國議事廳旁邊的書房裡凝視著奧德帝國的版圖,輕輕嘆了一口氣,本已稀薄的頭頂更加稀薄,而兩鬢已經開始染上白絲,年輕的時候還有幾個朋友,到了今天這個位置卻更加孤獨。
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法塔爾的思緒,「進來」。
一個身著高階牧師袍的清瘦中年人走到了法塔爾跟前,躬身行禮,「主教大人,聖庭的苦修士已經到了格瑞特。」
「圖裡亞,你跟了我有多少年了」,法塔爾沒有回應圖裡亞的彙報。
「大人,有二十多年了,從大人您還是一名神甫的時候開始。」
「如果我不再今天這樣的位置上了,你還會跟隨我嗎」,法塔爾直視著圖裡亞。
「大人,不管您到哪,圖裡亞都是您身邊最忠實的僕人」,圖裡亞躬身堅定的說道。
「不,是親人,圖裡亞,我們是親人」,法塔爾聲音有些顫抖,繼而恢復正常,「宗教裁判所的人呢」。
「宗教裁判所已經有幾十名高級裁判員進入了沙爾克,而裁判所聯絡廳已經聯繫了地下世界的很多力量,不過裁判所要求這部分費用由我們來出。」
「當我們是金礦嗎,不給」,法塔爾冷哼了一聲,「將教會的人撤出議事廳,將議事廳還給奧德,只留下幾個記事官,教會不再干涉奧德的政事,你再派幾個牧師給斯內德伯爵看看病」。
「這次行動我親自帶隊,炮灰嘛,讓別人來做吧。」
「之前聽說凱澤曼是羅曼帝國的閑散親王,如同我們奧德陛下當初的狀態,聽了你的描述,看來這個傢伙不簡單,到離他領地幾千里的地方來,目的不會單純」,古爾丹坐在奧黛麗的旁邊,思索的時候渾身散著冰冷的氣息,身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白霧,奧黛麗不得不運起鬥氣抵禦寒冷。
「我們是不是將消息告訴圖爾克統領,我總感覺圍繞著帝國一場陰謀的風暴正在吹起。」
她現在的樣子像極了你,卡恩公爵,古爾丹看著奧黛麗站的筆直的樣子有些恍惚,「既然已經遠離了格瑞特,那就不再是我們該關心的事了,我們應該將目光放在我們這次的遠行之上,其中一些重要的犯人,公爵交代一定不能出事,他們擁有著在關鍵時刻影響法爾大陸局面的能力,我們此行不是流放他們,而是護送他們」。
「古爾丹伯父,我從小就是在您關注的目光中成長,這一路上,我希望能夠經常聆聽您的教誨」。奧黛麗聽到古爾丹提到了自己的父親,心中一疼,眼睛有些濕潤。
「奧黛麗,你一直是布萊恩家族的驕傲,也一直是帝國監察廳的驕傲,可是這兩是有區別的,對於帝國來說,你只是其中的一滴水,對於布萊恩家族來說,你是一棵在未來可以參天的樹,一滴水可以隨風而逝,而樹不同,樹有根,無論何時何地,你先是布萊恩家族的一份子,這也是你的父親為什麼讓你離開監察廳的原因」。
白霧消散,古爾丹像一個普通的長,「這個世界看不見的地方,有太多我們無法改變的東西,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先保護好自己」。
「我不理解,在危機來臨的時候,我們布萊恩家族從未退縮過」,奧黛麗有些激動。
「你會理解的,奧黛麗,等你能夠更清楚的看清這個世界的時候,在此之前,你需要的就是努力讓自己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去辨析這個世界。」
「我會回去好好想想的」,奧黛麗下意識的想轉頭找一下父親,找一下那個一直照耀在路前方的明燈,眼睛轉動,看到在那個方位上並沒有那個偉岸的身形,輕輕咬了一下牙,「從目前收集到的消息看來,我們被很多雙眼睛盯上了」。
「呵呵,那就讓我們請一次客,讓他們見識見識帝國監察廳真實的手段,召集人並把這兒的監察官找來,我們好好研究研究。」
約翰的淚水已經浸透了枕頭,而房間另一張床上的老亨利出了輕微的鼾聲,進入多少天來第一次熟睡。
父親母親平日里安詳親切的音容笑貌不斷在腦海里浮現,一切都像在昨天,而他們仍然在格瑞特那個兩層小樓里生活,自己只是在進行一次遠足。
格瑞特,那裡有對自己的期盼和牽挂,期望自己在人生的旅途上能夠不斷的向前,而牽挂著自己的身體,飲食,像所有去遠征的騎士的父母一樣,每天都將自己的祝福遙寄給自己的孩子。
他們經歷了美好的童年,動人的青春時光,挑起了家庭的重擔,讓歲月將自己的雙鬢染白,讓皺紋爬上臉龐,將自己的愛全部投注到自己孩子的身上,等待著孩子的成長帶給他們的未來和希望。
遠足歸來,他們一定會在門前迎接自己,給自己一個熱烈的擁抱,那個曾經高大偉岸的父親如今已經被自己高過,自己一定會告訴那個驕傲的父親,「我愛你,父親」,在以前的日子裡,自己居然從沒有說過這句話。自己一定要親吻母親,親吻她不能看見自己高大身軀的雙眼,親吻她堆在眼角的細紋,親吻她那雙因為刻刀變的粗糙的雙手。
一定會有一頓溫馨的晚餐,一家人,還有老亨利,度過一個美妙的夜晚。
一切都不再會有了,他們永遠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永遠離開了他們親愛的兒子,他們離開的時候,心裡可是在想念自己。
無聲的啜泣,父母最後時刻的樣子一幕幕在腦中浮現,疼痛與怨怒再一次在心中糾結。
老亨利睜開雙眼,出一個無聲的嘆息,翻轉了一個身,又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