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老對我健康的關愛
※巴老對我健康的關愛
巴老對我的關愛是多方面的,包括對我的身體健康。
抗日戰爭時期,成都流行瘧疾,人稱「打擺子」。我當時十歲左右,也被感染,一會兒高燒發熱,一會兒冷得發抖。因為缺少藥物,很難治癒。正好四爸巴金在離家多年後第一次回蓉,住在我們的小家。他離開成都不久,即寄回一種叫「撲瘧母星」的葯,為我治好了瘧疾。
1960年,「大躍進」造成物資極度匱乏。成都市每人每月十九斤糧食,一月一斤肉,一般只能買點厚皮菜和空心菜(人稱「無縫鋼管」),其他副食品全無。現在的年輕人可能不理解,認為十九斤糧食滿夠了,問題是現在可以喝牛奶吃雞蛋,雞鴨魚肉、蔬菜水果和其他副食品很多,當時以糧食為主。我身體本不強壯,那個時候更骨瘦如柴。一天中午,我突然吐血。當時四爸正回成都寫作,住在學道街。他得知我吐血后,很快來看我。巴金的《成都日記》1960年12月19日記有:「……兩點后我去李致處探病。在李致處坐了一個多鐘頭,返家已四時半……」正像四爸所說:「為了保糧保鋼,汽車都弄去運煤去了,城裡公共汽車只剩了兩路,到許多地方都搭不到車。」四爸從學道街步行到祠堂街看我,又步行回學道街住地。他在21日寫信給蕭珊媽媽說:「……我星期一還是走了一大段路,去看小五的病。他開始吐血,一連幾天未止,星期一下半天入醫院后已經止住了。」1961年1月24日,他又寫信回答蕭珊媽媽的詢問:「小五身體最近好些了,雖然住醫院,已經可以請假出外走動了。」有一次,市長李宗林弄了幾樣菜,請了幾個家人陪他吃飯,我應邀參加。我自帶碗筷,他說不必。他叫我不要緊張,說:「年輕時我也得過肺病,休息一段時候,吃點葯,也就好了。」以後我照胸片,沒發現肺結核病灶,不知是什麼原因導致吐血的。
李致和巴金在上海寓所交談
我從小常患眼病,細菌或病毒這些「牛鬼蛇神」隔幾年就「跳」出來一次。四爸也很關心。1975年,我因眼病住進四川省醫院,四爸多次來信詢問我的病情,並說:「我覺得更重要的還是你的眼睛、你的身體,你要注意,為了更好地工作。」特別是有一次誤傳我得青光眼,四爸十分關切,在給我的信上說:「知道眼病基本治癒,就要出院,很高興。本來聽說你患青光眼,倒有些著急。」我為此請我愛人寫信給他說明情況。這次住院時間較長,當炎症基本消失后,我耐不住寂寞,又想看書。四爸理解我,多次叮囑我不要急於看書和多看書,同時又專為我找出大字本的《鏡花緣》(六本)寄我,並在信上說:「《鏡花緣》找全了,這是大字本,看起來方便些。」以後又多次叮囑我保護眼睛。
我在1980年發現心臟供血不足,住過療養院。四爸來信后說:「你怎麼也成病人了?想得開,很好,但要認真對待,做到勞逸結合,真正休息。」第二封信又說:「好好療養吧。看書也要有節制。你和我不同,千萬不要把身體累垮。」1997年,我去杭州看望他,他又問我的心臟情況,我說問題不大,就是剛下飛機,因為氣溫突然變化,稍有不適。我說過就算了。沒想到離開杭州前,四爸很認真地對我說:「我發現你的動作不如以前敏捷,千萬要注意身體。我想你來看我,但你不要一個人來,要有人陪你。」我答應好,但心裡卻不願為此麻煩別人。他又託人帶話給我,還說他不願我因一人去看望他,造成我身體出問題。
1999年,四爸住進華東醫院,再也沒有出來。我經常從小林和國煣那兒得知四爸的病情。我當然關心四爸,可是卻不能為他做任何一件事情。聯想起他對我健康的關愛,我感到痛苦和內疚。
2000年1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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