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不速之客
「誰說這江山本該是我的?若不是因為這江山,我能落得如今的下場嗎?!」朱炎煦憤怒斥道,他從未這般失態過,此時的他幾乎處於崩潰的邊緣,俊秀的面容也猙獰可怖。
「她從小就告訴我,一定要當個好皇帝,可是卻從來不想,我並非嫡長子,皇位根本上輪不到我——」朱炎煦情緒激動十分,他這麼多年,第一次如此激烈的控訴自己的母親,「她總是那般子自以為是,為了達到她的目的,不擇手段,一心想要把我送上皇位,可是卻從不問我,我到底願不願意,她當不了皇后,就想要當皇太后——」
朱炎煦心生悲涼,他對自己的母親失望透頂。
「王爺,若不是當初朱炎煦給您下毒,您早就已經是大銃的皇帝了!」雷火急聲道,他想要安撫h自己的主子,不想讓他自暴自棄,因為他們即便來到太和谷,太妃的指令也仍舊是早日將病治好,好重新奪回江山,她一刻都沒有忘記皇位。
「難道你真的以為,那毒是大哥下的嗎?」朱炎煦聲嘶力竭斥道,一直沉靜內斂的他將心底的悲怒撕開,雷火僵住,滿臉震驚的看著他。
「當初的太子已經勢單力薄,就算是王家也保不住他,他怎敢給我下毒,還安然無恙?」朱炎煦冷笑道,雷火不禁得睜大了雙眼,無法接受此事有誤的事實。
「若不是有父皇撐腰,大哥怎能在那之後還穩坐太子之位,只被罰了幾年的俸祿,不痛不癢。」朱炎煦忽然覺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個笑話,他被眾人捧上雲巔,又被自己的父親狠狠的拽下來,他的父親再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你如果不是司花蕪的孩子,那你毫無價值。
「這、這不可能!王爺,太上皇對您一直最為疼愛!他怎麼會——」雷火不肯相信。
「那你告訴我!大哥如果真想殺我,會派自己的婢女送來那湯羹嗎?」朱炎煦還未等他說完,便冷聲質問道。
雷火啞然無話,他怔怔的望著,眼中滿是驚恐。
「我和大哥,都被暗算了,都只是父皇的棋子,而只有皇上看清了一切,所以才及時抽身奔赴北塞。」朱炎煦無力的冷笑道,時隔這麼多年,他才真正的明白當初朱炎燁的用意。
雷火默不作聲,他該如何相信這樣的真相,一直以來,他們都認為自己佔有著極大的優勢,太上皇都站在他們這一邊,東山再起指日可待,可是卻沒想到,太上皇也會對自己的親兒子下手。
「當初父皇真心的想殺了我,如果我死了,那接下來,大哥和二哥兩人定又要斗的你死我活,他們早晚也會有跟我一樣的下場。」
「所以當初皇上在還未得知您是生是死的情況下,便率軍北上了,這樣看來,跟連夜出逃有何區別?」雷火震驚道,當初如果朱炎煦真的死了,那朱炎燁和朱炎嘯兄弟二人則成了一山二虎容不得,他們二人彼此打壓,也彼此制衡,這樣太上皇便可高枕無憂,安心的坐在皇位上。
「哼,即便當初皇兄他逃過一劫,可是這一次,他不還是跟大哥鬧翻了嗎,太子府的一事,發生得倉促,但我想父皇他肯定也想不到,皇兄會如此決絕,一點餘地都不曾留有。」朱炎煦冷笑道,如今想起朱炎燁登基為帝,他甚至覺得有些暢快。
「當初太上皇突然病重,太子與劉丞相把控朝政,彼時朝中傳言皇上想要回封地,而太子阻止了,因為擔心手握重兵的皇上會舉兵造反。」雷火回憶道。
「可是當初,皇兄從未說過要回封地,相反,他一直守在宮中盡孝。」朱炎煦道,當初他們的父皇病重之後,朱炎燁的做法倒是讓他有些意外,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竟然做了表率,每日都守在御陽宮裡,盡心伺候。
「可太上皇的心中難道就沒有一個儲君的人選嗎?當初他已經病重,若是江山無人繼承,那大銃基業豈不毀於一旦?」雷火很是不明白道。
如果說,朱盛林擔心自己的孩子篡位也是情有可原,畢竟虎父無犬子,眾多皇子一個個的都頗有才幹,但是當時他因服用丹藥過多,險些喪命,在那樣的情況下,任何一個君王都會安排好後事的。
「所以他才在病中,提著一口氣搞垮了王家。」朱炎煦淡淡說道,雷火愣了楞,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父皇還是認為,二哥更適合當皇帝,大哥身為太子,背後的王家又權勢滔天,若是他當了皇帝,只怕朱家的江山早晚要變成王家的,而眾多皇子中,沒有任何人比二哥更適合繼位了,。」朱炎煦終是明白了一切,若不是王家垮台,只怕朱炎燁也沒這麼輕易的當上皇帝,他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父皇果真是老謀深算。
雷火說不出話來,這一切的真相也都浮出了水面,他其實很想說一句:姜還是老的辣,可是他不敢。
這些活生生的人,其實都只是棋盤上的棋子,誰的生死都由不了自己,王家當初那麼強盛,跟隨朱盛林東征西戰,為大銃立下無數的功勞,但最後還是落得這樣的下場。
朱炎燁看似是勝利者,但是他的背後,卻有無數雙手想要將他拽下去。
夜晚的月光很明亮,以往時候太和峰在入夜之後就安寧了許多,可是今晚,寧小仇跟太和大師兩人就跟著了魔似的,一個勁的豪飲,好像想要在今晚把太和峰的酒都喝光了一樣。
靜修默默地在一旁給兩人倒酒,他今晚也不勸了,什麼話都不說,只求太和大師能喝得高興,他知道,藏著這麼多的秘密,給仇人的兒子治了這麼多年的病,他每次都笑臉相迎,可知他內心的苦澀悲涼。
可是寧小仇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不過是單純的湊熱鬧罷了,一杯接著一杯,那張臉紅彤彤的跟樹上的柿子一樣。
靜修擔心她醉酒,想要把她的酒換成甜酒,可是她抱著杯子死活不肯,無奈,只好任由她喝,想著讓她喝個夠,然後再給她調一調獨家的解酒藥就好。
太和大師每次跟她喝酒都很開心,她和笑笑就像兩顆開心果,讓冷清的太和峰多了許多生機。
靜修想,或許他們是有緣人。
夜深了,靜修把喝趴的寧小仇扛回她的小樓,笑笑不在,這太和峰上沒別的女人了,他也不好給她收拾,只能把她扛上床,然後在屋子裡借著爐火,慢慢的給她熬制解酒湯。
靜思堂里,太和大師喝得酩酊大醉,他像個失意的小夥子一樣,不時的又哭又笑,那模樣很是狼狽不羈。
月黑風高,和尚們都去歇著了,太和大師喝酒的時候,可不喜歡太多人在跟前,因此他時常獨自一人坐著,獨自一人孤獨的喝著酒。
一陣冷風吹過,陰冷似寒冰,神色已經迷糊的太和大師卻忽然停下那握著酒杯的手,他目光冷肅,卻不動聲色。
不一會兒,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現在靜思堂前,他巋然屹立,氣場強盛,太和大師眼角稍稍斜瞟了一眼,隨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呵呵,這位梁上君子,終於肯下來與老夫喝一杯了?」太和大師冷笑說道,揶揄嘲諷。
那黑影默不作聲,他一步一步的走過去,踩上靜思堂的廊台,從容自在的走到剛才寧小仇所做的位置上坐下來。
太和大師忍不住打量了他幾眼,「呵,還帶著面具,怎麼?司赤芍那個毒婦讓你來殺我?」他冷笑道。
靜思堂里只留了一盞幽黃的煤油燈,在昏黃的燈光下,那面具顯得陰森冷酷。
「呵呵,大師是否怕死呢?」而那對面的不速之客冷笑問道,太和大師的臉色頓時一沉,他的憤怒形於色。
「哼,死有什麼好怕的,老夫就算是死,做了鬼也不會放過司赤芍,她別以為朱雀舊事沒人懂,你回去問問她,這麼多年,她在宮裡享受著本該屬於自己姐姐的一切,她心裡是不是得意得很?」太和大師氣狠狠道。
而那對面的男人卻好像微微愣了一下,隨後他道,「太妃是大銃的太妃,早就不是朱雀的公主了,陳年舊事,有何干係。」他幽然笑道,很是得意。
太和大師氣急敗壞,「她以為自己可以瞞過所有人?司花蕪的兩個兒子,她控制得了雲旗,卻控制不了雲斐,若是兩兄弟知道自己本是大銃的皇子,那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太和大師認定,這個不速之客一定是德太妃派來滅口的殺手,畢竟今天他與朱炎煦今日已經和盤托出。
德太妃怎麼會善罷甘休,她會像當初對待虛懷那樣,對她下手的。
「大銃可從來不缺皇子,他們算得了什麼?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難道還能翻了天?」那男子冷笑說道,對太和大師說的一切,嗤之以鼻。
「呵呵,你可別忘了,雲斐現在在上京,他當初離開碧波潭,跟著朱炎燁,當初司赤芍殺了虛懷,他一直懷恨在心,早晚,他是要報仇的。」太和大師笑道。
對面的男子又是微微愣了愣,「空口無憑,誰會相信這一切呢?這麼多年,你不還是拿太妃一點辦法都沒有嗎?」他很快又得意起來。
「誰說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對付司赤芍這種女人,死都是便宜了她,我不會讓她死,我就好好吊著她兒子的命,其實這麼多年我有很多機會治好朱炎煦,可我偏不,我就是要讓他當一個廢人,讓司赤芍好好看看她兒子是怎麼變成一個殘廢的——」太和大師卻肆意狂笑道,幾近瘋癲。
而對面的男子卻沉默許久不說話,靜思堂里安靜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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