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跟他好了
什麼是寵愛?或許就像現在她所擁有的這樣吧。
其實沒有人再跟她提起鍾清初,連朱炎燁也很少說起了,都是她自己忍不住總要提起,而她知道,鍾清初早晚是會回來的,只不過他不提,她便會好受一些罷了,女人果然是喜歡自欺欺人的。
春日的河水明凈清澈,兩岸的楊柳已經翠綠一片,那清風拂過,河面上泛起細碎的漣漪,寧小仇的心思就像是那河上的漣漪一樣,時而蕩漾不止,時而又淺淺的散去,一波未平,一波又泛起,就這樣,無止無休。
寧小仇有時候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她愛的男人是這麼的英俊,是這麼的溫柔風趣,如此完美的男人,親口訴說對她的喜愛,她也才明白,原來自己是多麼渴望被人愛著,原來被人愛著的感覺,是這樣的美好。
想到他的那些急促的喘息,他的那些呢喃輕語,寧小仇總是不知不覺的紅透了臉,若是能夠一直這樣下去,那不回家,也沒有關係的吧。
這個念頭像是毒蛇一樣的冒出來,把她給嚇了一跳,她不回去怎麼行,她的事業,她的夢想,難道都要拋棄了嗎?
她其實是沒有家的,她的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拋棄了她去嫁給了另一個男人,她記得媽媽說是為了愛情,因為媽媽沒辦法接受沒有愛情的婚姻,所以就一走了之了,可是她的爸爸,卻從來不愛她,因為他把對妻子背叛的仇恨都轉移到了女兒的身上。
從十歲開始,她便一直在不同的親戚家裡,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沒有人疼,沒有人愛,這樣的日子一過就過了這麼多年,她一直都只是一個人。
可是朱炎燁不知道,她不想讓朱炎燁知道自己沒有家,她心裡的自尊讓她對自己的身世守口如瓶。
愛情應該是互相喜歡,純粹的喜歡啊,怎麼能摻雜可憐的感情呢?她不想讓任何人可憐自己,更不希望朱炎燁來可憐她。
她想留在他的身邊,可是偏偏,他的身邊沒有她的位置。
「朱炎燁,朱炎燁——」夜晚,他睡著了之後,她便喜歡悄悄起來,在他耳邊輕輕的喚著他的名字。
明明之前是那麼的討厭他,可是如今卻好像怎麼也看不夠這個男人,好像怎麼都叫不夠他的名字一般。
「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呢?」她伸出手指,輕輕的順著他的鼻樑滑下來,那裡如山峰般陡峭,「我不溫柔,也不可愛,也不會做菜,連毛筆字都不會寫——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呢——」寧小仇自言自語著道。
夜深了,船停在了山間的一處船塢里,周圍也停著不少的船,錦衣衛們便裝出行,在別人看來他們只是尋常的趕路人,並沒有什麼稀奇的,這條河道上,來來往往的都是商隊,十分繁華,可是等過了這一段,他們將要走另一條河道了,碧波潭在深山之中,遠離喧囂,通往的路自然也奇詭難行,他們必須要在今夜修整仔細了,才能應付接下來的路途。
寧小仇睡不著,她身上只裹著他的衣裳,剛才一番雲雨,她其實也有些累了,可是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很捨不得睡下,捨不得這個夜晚。
「你到底是更喜歡我一點呢,還是更喜歡鐘清初一些,算了,她是你的長寧,你肯定會更喜歡她的,而我什麼都不是——」寧小仇喃喃說道,她很是悵然。
她心裡有些酸酸的,在她的時代,她萬眾矚目,家喻戶曉,可是來到大銃,她卻什麼都不是,她唯一的身份是鍾清初,是一個冒牌的鐘清初,沒有人了解真正的她,只有朱炎燁知道她不是鍾清初,他知道她是寧小仇。
所以她很喜歡他,在這個陌生的朝代,她就像是一粒粟米,無依無靠,他相信她不是鍾清初,他認識真正的她,這是何等的幸運。
「你知道嗎,你將來會與你的摯愛相守一生,你是個很好的皇帝,也很長命——」寧小仇心裡的酸楚越來越濃了,她也好想伴著他老去,喜歡就要至情至性不是嗎?她知道他的未來,可是他的未來卻註定沒有她,寧小仇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憐,她就像是一個小偷,在偷偷摸摸的享有鍾清初應得的寵愛。
呢喃夜話,如同夢中囈語一般。
山間的微風吹入船中,寧小仇覺得有些冷,她縮了縮身子,窩在他的懷中,漸漸的,也沉沉睡去,夢中的她,彷彿看到了鍾清初,她長得沒什麼特別的,因為鍾清初跟她長得一模一樣,她們長著同一張臉。
「你是誰?為什麼要搶走我的皇上!」鍾清初大聲叱罵道。
寧小仇嚇得瑟瑟發抖,她掉頭就跑,可是那鍾清初是錦衣衛,是大內高手,她手持長劍,兇狠的追趕著。
「我沒有,我沒有搶走你的皇上——」寧小仇嚇得哭出來,立馬就慫了,她拚命的解釋。
「不要,不要殺我——」
「我把他還給你——」
「我再也不跟朱炎燁好了——嗚嗚——」寧小仇說夢話的習慣一直沒能改,這讓朱炎燁有些頭疼,他曾記得他的母親說過,夢中喜歡說話的人,都是很誠實坦蕩的人,這樣的人,是可以信任的。
「那你要跟誰好?」朱炎燁被她枕得手臂有些發麻,他抽出手來,輕聲問道。
寧小仇晚上總是不愛睡覺,朱炎燁為了讓她入睡,經常假裝睡著,等她自己無聊了,她便會慢慢入睡,而今夜他假寐聽了她大半夜的自言自語,啼笑皆非不已,但是又好奇她到底都裝著什麼心思,便一直忍著聽她胡言亂語的說完。
「我跟秦陽好,再也不跟朱炎燁好了——嗚嗚——」寧小仇嚇得回答說道,她的身後是鍾清初明晃晃的長劍,哪裡還敢不老實,為了保住小命,她想了想,還是跟秦陽那臭小子在一起吧,反正他喜歡男人,他們曾經商量過,以後她嫁不出去的話,秦陽可以跟她形婚的。
朱炎燁本只是想逗逗她玩,可是這下徹底睡意全無,他直接一個鯉魚打挺起身來,雙目怒視那依然睡得香甜的寧小仇,但最終還是忍住了把她搖醒的念頭,畢竟她剛才是真的累了。
「秦陽是誰?」朱炎燁忍著氣問道,這是他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個男人的名字,此刻朱炎燁如臨大敵一般。
「秦陽——秦陽——」寧小仇在夢裡被追殺得斷片兒,叫了半晌的秦陽,但是卻說不出什麼來,她的聲音本就軟糯曖昧,這樣叫喚著,讓朱炎燁煩躁不堪。
她從來都只是朱炎燁——朱炎燁的喚著,現在突然也喚另一個男人的名字,難道他在她的夢裡要輸給另一個男人了?朱炎燁氣急敗壞。
「朱炎燁——」驕傲的帝王決意親自調教,他貼著寧小仇的耳朵,認真的教道。
「秦陽——」寧小仇有些執著。
「朱炎燁——」一遍一遍的叫著自己的名字,朱炎燁忽然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也被她給帶壞了。
「秦——唔——」寧小仇剛要再喚一遍,但霸道強勢的薄唇卻忽然落下,細碎的嘟囔聲從她的嘴中飄出來。
「朱炎燁——你不要鬧啦——」寧小仇不滿的皺眉道,她翻了個身,再次鑽進他的懷裡,沉沉入睡,再也沒有不安囈語。
朱炎燁得意的勾起笑,這才心滿意足的睡下。
碧波潭是一處奇地,傳聞中曾說,這一潭碧波,其實能夠忘憂。
船行入岔道,進入了深幽的山澗,兩岸不再是開闊之地,而是變成了層層疊疊的山巒,與密不透風似的竹林。
碧綠的河水幾乎是靜止的,看不到那河底有什麼,也聽不懂一聲一響的流水聲,而那竹林里像是藏著一個個妖異國度一般,影影綽綽,靜謐神秘,彷彿隨時都會有妖怪從那竹林里竄出來,露出血盆大口一般。
山裡的風很冷,他們從上京而來,而此時的上京早已是春暖花開的時節,但是此地,除瞭望不到盡頭的竹林之外,還刮著冷風,用寧小仇的話說就是陰森森的,一點都不好玩。
錦衣衛分開探路,兩隊人從岸上前進,而其餘人留在船上,繼續往山林深處劃去,行了大半日,已到日中時分,但是那竹林卻越來越密,遮天蔽日的,像是將要入夜了一般,這種地方尋常人是不會踏足的,猛虎野獸不說,這等陰森之地往往伴隨著詭異之事,但朱炎燁他們自然是不擔心這些的。
「皇上,前方再走五里便是碧波潭。」向小逸今天天還沒亮便離開了船,上岸去探路,這會兒才氣喘吁吁的回來稟報道。
「可找到一場空?」朱炎燁站在船頭,氣宇軒昂。
「沒有,不過碧波潭邊有一座草廬,有人住著的痕迹,興許是山上採藥去了。」向小逸沉聲答道。
「再探,切記不可魯莽無禮。」朱炎燁沉思一會兒,隨後命令道。
「是!」向小逸領了命,隨後輕輕踮腳一躍,便又竄入竹林之中,轉眼便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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