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喪子之痛
葉棲風懊惱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在哪,原先在東宮裡侍奉過風妹妹的宮人全都死了。現在的宮人都說張后的皇太子是皇上的長子。」聽到這,我剛剛被挑起的希望瞬間頹暗,卻見良哥哥眼睛一亮,「但可以肯定,風妹妹確實生過一個孩子。」
我本想說「那又如何」,但話到嘴邊還是改成了「如何肯定?」
「是皇太子的奶娘無意中說出來的。」葉棲風詳加解釋以示誠意,「一次,她力贊張後會哄抱孩子,張后一時得意回了一句『你豈知本宮以前沒有——』就急忙閉了嘴,同時面色煞白。試問後宮中有誰能讓權勢薰天的張后如此忌諱?唯有風妹妹。她是整個大明皇朝的忌諱!」
我心涼如冰,「那又如何,寶寶還不是死了?」
葉棲風幽聲道:「只要一天沒有找到屍首,就一天不能斷定那孩子死了!」
入宮前,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入宮后我就徹底絕望了。我搖搖頭,還以為他能說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聽了這些,頗感失望,「你要對我說的,就是這些?」
葉棲風瀟洒地一牽嘴角,「我還探知到,皇上每月十五並不是一直呆在坤寧宮,三更天的時候他就會離開,獨自一人前往東宮,直到快上早朝才獨自返回坤寧宮。」
「三更天?」我一驚,「那不是我——」見良哥哥猛的望向我,知道自己失言,急忙改道,「那不是我春姐姐去世的時辰嗎?弘治去東宮做什麼?人都被他逼死了,難不成還良心不安跑去祭奠?」
「我也不得其解。總想尋機會溜進東宮一瞧,只可惜守衛太嚴,未能有機會。」
「那你今日跟我說這些幹什麼?」我已猜到良哥哥的用意,只是我不想他再留在這個嗜血的地方冒險。
「自然是與你聯手。」葉棲風直截了當,「我調查過你,卻不知你和風妹妹有何淵源,你不說,我也不會多問。既然你是來為她報仇的,我們目的一致,何不聯手,也好快些查出真相,以慰她在天之靈。」
「她若有在天之靈,就是希望她唯一的親人——你,不再出事!」我的斷然拒絕,顯然出乎了他的意料,傾刻間便將他的自信滿滿擊得潰散。就好像多年前,他自信我定會在他與弘治之間選擇他,而我卻偏偏嫁給了弘治一樣。
「我是他唯一的親人,那你算她什麼人?又憑什麼留在這裡替她報仇?再看看你的四周,難道你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嗎?我是你唯一可以相信和依靠的人,不然,上一次你就不會冒險向我索要舞螢香!」
他濃眉一凜,目光如利箭般射來,彷彿要看到我的骨子裡去,「我給你兩條路,要麼與我聯手,要麼成為我的敵人。」
我想不到他竟會逼我,不由得銀牙緊咬,心中恨怨。突然一個轉念,這才是真的他呀,從前的他太過疼愛我了,所以萬事遷讓著我。我以為自己還是春風致,可以令這個男子遷讓一輩子嗎?
我已經拋棄過這個男子,使他傷過一次,這一次,我絕不會走到他的對立面。我於是下定決心,答道:「與你聯手可以,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他急問:「什麼條件?」
我正色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必須先保全自己,若真有一天我們必須犧牲一個才能保住另一個,記住,一定要犧牲我!」
他的眉梢不經意的微微一顫,繼而嬉皮笑道:「看不出你對我這麼好。你是皇上的女人,我只是皇家的奴才,我們——」
我厲聲打斷,「你答不答應?」
他見我如此嚴肅,反而笑得更開心,「於我有利,為何不答應?」他的笑原是很迷人的,燦若辰光,只是他總是露出一股油膩玩味的市儈痞氣,令我厭嫌!
這人總是這般不正經的模樣,他的笑讓我心裡沒底,我急道:「你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我要你發誓。」
葉棲風一愣,全神貫注地盯著我,問道:「你到底是誰?除了風妹妹,沒有第二個人跟我說過這樣的話。」
我得意一笑,「你自己說的,我不說你便不問。快發誓吧!」
他只好伸出三根手指,指尖朝天,對天發誓,我急忙補了一句,「用我的命發誓!」他看了看我,還是照做了。我必須把他逼入死角,才可以安心與他聯手。這樣,即使我死了,還有一個愛我的人活在世上。
他發完誓,我們便商量了下一步的計劃,他要我找何澦疏通,好讓他進東宮瞧上一次。我也正有此意,眼下義母病危,義父終於答應她的請求,要納她的小表妹為妾,給她沖喜。我身為義女,自然得有所表示,我可趁此機會,向何澦請求。他一直很疼我,從不忍心拒絕我的要求。
葉棲風回去靜待消息,為了掩蓋我們的關係,更為了順應皇后的意思,他特意開了些能使我病情加重的葯。
玉璃與如嫿進門自然一臉狐疑「那孩子」的事,我便大罵葉棲風不是個東西,說他不知怎的得知我堂姐墮下私胎的醜事,見我得寵就想以此來撈好處。她們聽了都很不憤,還一再保證為我保密。葉良開的葯子,玉璃自然要拿去問余淑妃寵信的太醫,結果必然是害大於益。然而,我們也不能太過違逆張皇后的意思,太醫監把葯拿來,我也不說不喝,只讓如嫿偷偷倒掉,大家都好交差。
因為想早些把經幡綉好,這夜便睡得遲些,過了亥時仍坐在綉架前。玉璃要幫我綉,我不允,既是祈福就該心誠,怎可借他人之手?她的刺繡工夫極好,便在旁指點一二,正與她說著話,如嫿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皇、皇上來了。」
我自是不信,弘治今天應在坤寧宮,即便不去皇后那兒,還有那麼多妃嬪盼著他去,怎麼會來我這裡?玉璃也道:「如嫿,你可看仔細了?」
如嫿立即拍著胸.脯保證,「絕不會錯!」
「許是來找趙和妃的吧?」我現在真的不想見他,我很怕自己一看到他,就會不顧一切地抄起針線蔞里的剪子朝他衝過去。因為只要看到他,我就會想起我的寶寶,他是男孩,還是女孩?長得像我,還是弘治?他若是活著,該長得多高了?會不會每天都脆生生地喊我母妃,向我撒嬌?……
「淑女,還是讓奴婢給您梳梳頭吧。」玉璃輕聲勸道。
「不用了,我一會兒就歇了。」我捋了捋幾縷散落下來的頭髮,這才想起,自己幾乎在綉架前呆了一整天。我必須讓自己忙,一旦稍得空閑,我就會立即想起寶寶,那種足以將五臟六腑擊碎的痛楚就會一遍一遍地折磨我,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
玉璃與如嫿都知道我的個性,見勸不了我,便默默相陪。我逼著自己專心於針線,我要將對義母的祝福綉進去,必須放下滿心戾氣。
門吱呀一聲開了,如嫿與玉璃驚喜的表情告訴我,他來了!
她們急忙下跪行禮,我才不得已從綉架前起身,我必須控制住自己不做出傻事。不然我身邊所有的人都會因我的一時衝動而遭殃,包括愛我如命的父母!
「免了,都平身吧。」弘治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我靈敏地感覺到,他應該是與張皇后發生了爭執。緩緩抬頭,硬生生抬起顫抖的嘴角擠出笑來,卻發覺他的笑容也不自然,好像也是做出來的。他抬手一揮,一干太監宮女全數退了出去,在門外候著。
「你還沒歇著?」人一走,他的笑容便放了下來。看來他是有了心事,才會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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