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被迫遷宮
「在這宮裡要除掉一個人並不難,難的是除人之後還能全身而退。」玉璃眼含欽佩之色地朝我笑道,「美人可是有主意了?」
「主意倒真有一個,只是火候未到。」我用力一捏,手中的方子即刻皺成一團,我的目標從來就不是一個小小的孔嬪,她既然給我這麼好的機會,我怎能不好生利用?!
次日遷宮,趙和妃只不冷不熱地遣了個低微的小宮人來應付一下,全不似孔嬪走的那一日,還讓幾個宮婢攙著她出來親送。
也罷,我有寧秋來送已是足夠,她是硬撐著病體來送我的,心中萬分不舍,臉上卻始終維繫著笑意,既是為了讓我離得安心,更不願我走得寒心。
她拉著我的手,將所能想到的事情一一叮囑:「茗兒,我知道你想到的定然比我更多,只是我實不知還能為你做些什麼,想多為你遮些風雨,哪怕多分擔一些也好,只恨我自己太無能。」
「姐姐千萬別這麼說,我有姐姐這份心意便是再大的風雨也不怕了。」我在宮裡也只剩寧秋這一絲溫暖了。
「我會日日在佛前祈求你平安的!你萬事小心!」她緊緊地握著我的手,似乎想把全身的溫暖都傳遞給我似的。
「姐姐千萬保重身體,我會常來看望姐姐的。」前世怪我太過懦弱才讓疼愛我的表姐被人害死,今生我定要保寧秋萬全。
我極其嚴厲地掃了永和宮的宮人一眼,再讓玉璃和如嫿給這些來送行的粗使宮人每人一份厚賞,恩威並濟,「你們好生照顧著和妃娘娘與貴人,自然少不了你們的好處,倘若出了差池就別怪我不顧情面!」
宮人們千恩萬謝地應下了,我對底下的宮人一向體恤,出手又大方,絕非孔嬪那種小家子氣能比,他們自然更願替我辦事。
寧秋悄悄將我向前拉了幾步,小聲道:「你又為我破費,皇上予你的賞賜雖多,可這麼個用法也是頂不住的。」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包首飾塞進我手裡,「這是我這幾年省下來的,你使銀子的地方總比我多……」
「姐姐使不得!」我急忙將首飾推了回去,「為你即是為我,我知道分寸的,姐姐放心。」
寧秋定要我收下,我只得道:「姐姐先替我保管著,我不夠用時再問姐姐取,不然又被我花光了。」寧秋便不再堅持,目送我遠去,並讓莫言一路將我送至長春宮。
長春宮面闊5間,正殿名為長春殿,東西兩側配殿各3間,東配殿是綏壽殿,西配殿為承禧殿。石嬪乃是一宮的側主妃,住在正殿,選侍周娟原是她的宮婢,現居綏壽殿。這兩位是我的老相識,皆非善主。
我請人通傳了半日,才見一個小宮女出來說是石嬪在沐浴,要我稍候。小宮女長得甜、說的話也甜,倒讓人不好氣惱,可這一等就等到了午膳,午膳用罷又該午休了。
石嬪還真是會給我擺架子,沒有她的許可,我便進不了這偌大的長春宮,只能帶著一幫子人一堆東西在殿外候著。幸好我早早地打發了莫言回去,不然寧秋知道了還不定怎麼擔心。時下的天氣已經很熱了,在太陽底下站一站就是一身臭汗,更何況是站幾個時辰!
如嫿頭一個耐不住性子,低聲怒道:「石嬪是想把美人曬化嘛?一個過氣的老宮嬪也敢甩咱們美人臉子!」
「曬糊塗了?」我輕輕一瞪,她便低下頭不敢再言語了。
她哪裡知道石嬪的厲害!
石嬪本名石玉潔,進東宮的日子比前世的我早得多,因出身市井,家境艱難,十三歲便被賣入宮中為婢,三年後入東宮伺候,當時弘治不過六歲,她伺候得很是周到,后因替弘治擋下先帝獨寵的萬貴妃所賜的毒酒,落下病根,被弘治納為侍婢。
她倚仗有功,平日里很會裝病賣乖搏取弘治的憐惜,識得的些許字還是進宮后師傅教的,更妄談知書達理,在東宮呆了多年也還是一個侍婢,弘治登基時,與她資歷相當的都封了四品以上的嬪位,唯她只封了一個從四品的昭儀。
現已過去五年,她只晉了一位,可見她這幾年並不如意,既無尊號,又無子嗣,卻已近年老色衰,在當今的四妃六嬪中是個末流。然而,她終究屹立不倒,一年中總能讓皇上招幸她幾次,便是極不簡單了!
今日她仗著一宮主位的身份給我一個下馬威,丟我在烈日下暴晒,想施以顏色,只可惜我偏不稱她的意,我倒要看看她是否有膽子違逆皇上的意思,不讓我進這個門!
「茗美人久等了。」急急忙忙跑出來通傳的仍是那個人甜嘴更甜的小宮女,「石嬪娘娘請您進殿!」
微微一笑,她到底不敢不見我,於是扶著如嫿的手去正殿,仍留玉璃在這裡照應。
一路走著,如嫿與那小宮女閑聊了幾句。那小宮女華清倒是個實稱人,問什麼答什麼,石嬪對我的到來顯然是極不歡迎的!
進了正殿,便見略施脂粉的石嬪穿著便服,高高地倚坐上首扶額假寐,灰暗枯瘦的身子上罩著一層死人白,若非那熟悉的眉眼,還真以為是個老嫗。
她竟老得這樣快,難怪平日總是抹上厚厚的脂粉才敢出門!呵,三十好幾的女人,為了在這你死我活的後宮中求存做了多少虧心事,即便再費心保養,也抑不住華髮早生,再遮再掩,也掩不住黑髮下那一絲絲觸目驚心的白。
我上前施禮,「妾身美人顧氏給石嬪娘娘請安,石嬪娘娘安康。」
良久沒有回聲。小宮女華清急喚了幾聲娘娘,她也沒有應答,仍閉眼假寐。
我暗自好笑,她再厲害也只是不倒,單瞧這一宮的陳設,全是皇后與其他妃嬪挑剩下的,偶有一些貴重的東西也是數年前的款式,顯見是別人不要了才賞下的。正如如嫿所言,她已然過氣,不過倚著弘治的一點舊情,艱難求存罷了。
如嫿自是不能惹她,但我豈會怕了她?我只是暫不想公開與她為敵,卻絕不能任她欺負。在殿外,我不縱容下人犯上,到底要做樣子給後宮眾人看,不能毀了我的好名聲;在殿內,便連樣子也可以省了。
我便向那小宮女道:「石嬪娘娘怕是操勞過度傷了神,皇上剛賞下一支千年老參,待會兒拿來給娘娘補補氣,說來娘娘不過三十齣頭,卻得了老人的病,你們可要好生服侍才是啊!」
我雖拘著禮,所說的話卻是字字含針,嚇得小宮女白了臉色,更刺得石嬪立即睜開了眼睛,「大膽,區區一個美人在這裡胡說什麼?!」
我並不答話,只是唇眼含笑,「原來娘娘醒了呀?」
石嬪的臉色更差了,若要治我個失言之罪,她便是故意為難我,豈非有失一宮主位的身份?
她不好藉此發揮便冷哼一聲,「聽說顧美人推三推四不願來長春宮,可是這長春宮的廟小,容不下顧美人這尊大佛啊?」
顧美人?弘治御賜我「茗」的封號,只要他一天沒有收回,我便一天擁有這份殊榮。石嬪跟了弘治多年尚未獲得封號,便欲將我踩低。
我淺笑,「茗兒能起身回話嗎?」她不願記得,我偏叫她不能忘記!
「起來吧。」她眼中精光一縮,悶聲道。
「謝石嬪娘娘。」我優雅起身。
「你還沒回答本嬪的話。」她死咬不放。
「娘娘說的顧美人是茗兒嗎?」我裝作頓悟的樣子,「茗兒確實姓顧,卻不敢忘了皇上御賜的封號。娘娘莫不是上次遊園未去?」
諷刺之意如此昭彰,連華清聽出來了,立即道:「上次遊園,皇後娘娘親邀,我們娘娘高居嬪位怎會不去?」
「那倒是娘娘忘了。」我的嘴角浮起一抹譏笑。
石嬪原本蒼白的臉已變了好幾回顏色,氣得通紅。忘性大則年老,年老即色衰,色衰而愛馳,宮中女子最懼的事石嬪都佔全了,若非弘治還念著那半點舊情,早就對她愛馳恩絕了!
「哎喲喂,咱們這棲鳳凰的地方哪來的烏鴉在叫啊?!」耳邊響起粗魯厚重的女聲,回頭一瞅,是一個化著妖艷宮妝的豐滿女子,渾圓碩大的胸.脯陪著步伐一顫一抖!
一見她,我的胃腸好一陣抽搐——這個雙手沾滿鮮血的賤人!
「妾身選侍周氏給石嬪娘娘請安,石嬪娘娘安康。」周娟走到我前面施禮,一陣香風濃得膩人。我捂了捂鼻子。
「娟兒來了,快免禮。」石嬪急忙起身,抬手笑迎。她與周娟在一起,一個蒼白纖弱,一個豐盈富態,倒是很有些「環肥燕瘦」的反差之趣。
「姐姐身子不好,快坐。」周娟笑道。
「娟兒也坐。」隨著石嬪音落,周娟竟不向我行禮,大大咧咧地就坐到了左首的位置,將我無視到了極致。
見我受此羞辱,如嫿急要為我出頭,被我伸手按住。我始終含著淡笑,「長春宮調教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只認得從前的舊主,全不知宮裡的規矩!」
周娟以為自己是什麼?不過因半年前石嬪的家人與張后之弟在宮外為爭奪市利大打出手,得罪了張后,石嬪生怕自己地位不保,才設計派心腹宮婢的她去勾.引弘治。靠得一對巨.乳無人能及,才得了個選侍的位分。
當真以為弘治寵愛她嗎?一個有肉無腦的貨色,弘治玩膩之後,早將她拋之腦後,幾個月不曾招幸她。
周娟豐滿的臉龐不經意地一顫,繼而陰陰地咧嘴一笑,「原來是茗美人啊,妾身竟沒有看到,真是該罰!」
她得意地走至我跟前,粗粗一拜,向我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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