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虛構之春（一）

虛構之春（一）

01.

新的世界。完全不同於原來的世界,不光力量體系不同，就連地圖和原本的世界也完全不一樣。

街道並不幹凈，兩旁的建築五花繚亂,與其說是異域風情,不如說好像穿越到了電腦遊戲里一樣，現實生活中很罕見這種奇形怪狀的建築。

太宰治審視了自己，發現這次【書】居然沒給他賦予任何身份,這就有意思了,說明這個世界不管『黑丨戶』的么。在現代社會的城市中，理論上『黑戶』是很難存在的，身份證，攝像頭，各種電子記錄，信息，想要調查一個人輕而易舉，而沒有這樣的社會認證的話,普通人會寸步難行。

還是說,這個世界的『黑戶』都有固定的來處。

推測這個對於太宰治來說並不難，他在街上散著步欣賞著迥乎不同的風景，然後走進一家地下酒吧。無論在哪個世界，這種地方的布局都是相似的。五分鐘后,太宰治用順來的錢包里的錢請大家喝酒,並且得到了想要的情報。

另外就是——「哪裡可以找到強大的人？」

「強大的人啊……揍敵客家族的人很強吧，畢竟是殺手世家的說。」

「如果說強大的人那一定是流星街了吧！」

「獵人！第一反應肯定是獵人才對吧！」

「天空競技場！超帥！」

當真與原來的世界完全不同，這個事實讓太宰治有些愉悅。

這個世界最受尊敬的職業名為獵人,其他特權就不用說了,單單看那個殺人合法就夠令人震撼了。在這種背景下又會催生出怎樣的惡棍,還真是令人期待。另外就是這個世界的普世價值觀居然還真是以強者為尊的，這麼有趣的嗎。

現在太宰治腦子裡念頭很多，不過干任何事之前都需要啟動資金的。於是太宰治準備再一次重演一遍「阿姨我不想努力了」的戲碼，開始非常順利。待那個重達二百斤的名為情詩的富婆將太宰治帶到她家后太宰治還驚異了一下，因為別墅——或者說莊園豪華得過分了。再後來太宰治才知道在這個世界這種程度的奢靡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用他原來世界的觀念來看，這世界可扭曲得真帶勁。

莊園是建在沙灘上的，一部分還延伸到了海里。漂亮的白色小樓，露天的海水游泳池，落地窗與白色紗窗，鮮花簇擁的鋼琴，晚上有可以看星星的望遠鏡。過分的享受了。太宰治還真萌生了一種『阿姨我真不想努力』了的想法。

直到他看到了年齡五十，體重二百零六斤的情詩穿著性感的比基尼掛著嫵媚的微笑走向他。

……他立刻覺得他還可以努力一下。

接著他在阿姨那裡還碰到個同行，名叫庫洛洛的少年，黑髮黑眸，這在這個世界並不常見，所以儘管他平日里沉默得很，但富婆仍舊喜歡他。

於是太宰治就興緻來了，他興緻勃勃地開始爭寵。結果沒想到對方居然也挺有手段的，雙方互相宅斗，撒嬌，反正太宰治自己是玩兒的不亦樂乎。

然後某天夜裡，太宰治正在巨大size的床上睡覺，突然就聽到了外面的慘叫聲。太宰治從床上起來開門，盯著外面的景象看了一會兒，感慨：「這年頭當小白臉的要求居然這麼高了么。」

外面的星空如同大海。

深邃迷人的星空之下，額頭纏著繃帶的白襯衫少年將面前的屍體甩落在地上。他清秀的臉上濺了一大片鮮血，但沒有任何錶情。屍體沉重地落地，激起閃閃發光的塵埃。他垂下的指尖在不住地往下滴血，他不甚在意的在胸前一抹，於是白襯衣上也有了血的污漬。

月下的庫洛洛簡直動人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就像個漂亮的魔鬼。

那時庫洛洛十六歲，他殺人無數，剛出流星街。按照原有的軌跡，他本應該在這裡待一個多月，將外面的法則掌握的差不多后返迴流星街，將他的旅團帶到外面的世界。

但現在，他碰到了十八歲的太宰治，於是一切就變得不同了。

「你殺了這個僕人，這會給你帶來麻煩的。」太宰治說。

「不會。如果我願意，我可以殺掉這個莊園所有人，包括你。」庫洛洛說。

「你是在威脅。」太宰治說。

「我是在陳述。」庫洛洛說。

太宰治忽的笑了，他笑得無比滿足，然後他拉開門：「請進。」

庫洛洛沉吟了片刻，手上憑空出現一本血色的書，然後從書里拉出個大斗篷來，屍體憑空消失了。太宰治心裡腹誹著當著他的面就用念能力，這是真打算殺死他了么。所謂只有在死人面前是最安全的之類的。

做完這一切后庫洛洛進了房，順便還將門反鎖了，「看起來你也不像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我感覺我看上去也不怎麼簡單來著，我們世界的畫風還是比你們精緻的。」太宰治說道，顯然他在開奇奇怪怪的上帝視角。

「是么，不知道你們的世界流血的樣子和我們世界流血的樣子是不是一樣的。」庫洛洛說，顯然他把太宰治的這句話理解為流星街和外面是不同的世界了，接著就這麼回懟了一句，這不是威脅，因為每個字都浸透著赤丨裸丨裸的殺意。

太宰治其實並不理解，所以他就直接問了：「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要來殺我。」

庫洛洛顯然沒有廢話的習慣，剛剛那幾句對話已經是極限了。在鎖了門后他直接俯身向太宰治衝來，看對方這姿態太宰治突然悲哀的發現這個人他也打不過，他怎麼誰都打不過呢……招架了對方兩下后庫洛洛胸有成竹顯，後退一步直接具體化出了剛剛那本血色的書。

「你不打算回答我的問題么。」只要對方用能力就好辦了，太宰治放下心來繼續說：「這段時間和你的宅斗我感覺你還挺聰明的，怎麼突然間就要殺我？我們又沒有絕對的利益衝突。」

庫洛洛依舊沒回答。

書中冒出一隻黑色的老虎來，張大嘴直接撲向太宰治，太宰治不閃不避，繼續說話：「我建議你三思而後行。」說了一半后那個老虎就撲到了太宰治面前，但接觸到他后立刻消失了。

庫洛洛終於說了進屋子后的第二句話：「你是念能力者。」

「和你想的有些偏差，不過可以這麼理解。」太宰治回答：「所以可以談談了么？」

庫洛洛看了他一眼，居然就這麼轉身走了。

這個孩子……太宰治在心裡腹誹。說起來，他和芥川一個年齡呢。仟仟尛哾

02.

不是絕對的利益衝突，只有些許利益衝突，就可以殺人。

被弄的不高興的話就可以殺人。

心情不好的話就可以殺人。

遇到一個比自己弱的活人，不殺對方就是種恩賜了。

大人都該死，小孩可以

活著，盡量不要殺小孩。

——因為，資源是有限的。

然後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要尋求整體的生存。

太宰治通過各種資料拼湊出流星街人的面貌來，然後對那裡愈發的感興趣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庫洛洛沒興趣和太宰治宅鬥了，所以太宰治霸佔了富婆的所有目光。與此同時太宰治藉助這裡的便利條件，將這個世界好好的了解了個遍。

這一天太宰治在二樓的陽台上叮叮噹噹的彈鋼琴，他的鋼琴是森鷗外教的，森鷗外非常喜歡鋼琴，森鷗外以前經常將辦公室的窗帘都拉上，只留一條縫，光從窗帘的縫隙間投進來，給地上打下一道筆直的線條。森鷗外按動琴鍵，愛麗絲坐在鋼琴蓋上快樂地晃動著雙腳。太宰治一直覺得這一幕挺美的，不想進去打擾的那種美。

白色的窗帘隨風飄揚，另一邊就是清澈的大海了。

一道陰影投了下來。天氣也跟著陰沉了下來。

太宰治繼續按動著琴鍵，一心二用：「既然來了，聊聊吧。」

門口的庫洛洛無聲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打算轉身離開。

這個少年呀。「你的機會只有這一次了，我也不是那麼有耐心的人。」太宰治說，琴音加重了。

庫洛洛似乎沉思了很久，最終還是走進了陽台。「你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他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想得到你。」太宰治也直接了當地回答。

庫洛洛意外地看了一眼太宰治：「你的力量不如我，你是無法強丨暴我的。」

太宰治：…………

他的鋼琴音都差點亂了。

這什麼鬼。這什麼流星街思維。

太宰治：「我表達有誤。」他對流星街人的認知又上了一個層次。

「我希望你說話可以準確一些。」庫洛洛歪了下頭：「我也不是那麼有耐心的人。」

「我以為你是。」太宰治說。

鋼琴聲很美，指尖流瀉著星辰，在玩轉悅耳的的D小調中，周圍的光也變得柔軟起來，朦朧一片。

陽台外的雨落在了沙灘上，安安靜靜。夢境重組，又破碎，又被流淌的鋼琴曲重新黏住，一遍一遍。

輕盈的節奏，每一個節拍都落在了詩的字句間。

意境很好。

「那是因為有利可圖。」庫洛洛說得很直白：「而我在你身上看不到利益。」

「這樣說來也的確如此……不過我給你的可能比你想象的還要多。」太宰治說。

「你沒有錢，不然你也不會來這裡了，我對你的身體也不感興趣。」庫洛洛搖頭，「你無法打動我。」

怎麼張口閉口要不是錢要不就是身體……流星街究竟是什麼鬼地方。太宰治在心裡吐槽。「我可以給你，知識。」他說，「我可以告訴你如何和外面的人相處，如何做更多的偽裝，還有更多更多。」

流星街人其實並不擅長陰謀詭計，他們極少會用到那些，就連內圍的街長也是如此。主要是他們不需要。比方說外面會弄個美人計溫柔鄉英雄冢什麼的，但是在流星街內這些完全是不存在的，沒人會因為這心軟，流星街沒有溫情，更沒有愛情。幻影旅團一開始的團規就說明了這一點。

——加入旅團有兩種方式，其中一種方式是殺了上任團員。

赤丨裸而直接，無論怎樣都無法為此而辯解。

旅團的生存是最優解。他們所有人都全盤接受。

太宰治的話對於十六歲剛走出流星街的庫洛洛來說是相當的充滿誘惑的，在流星街中庫洛洛也算異類，當他人因為食物和美色而感到喜悅的時候，庫洛洛卻會因為發現一本書而露出微笑。

到最後鋼琴曲激昂起來，外面的雨也大了起來。雨聲熾烈。音符幻化為飛鳥，劇烈地抖動翅膀開始飛翔。大片大片的飛鳥震蕩了空氣，撲面而來的氣壓讓人閉上了眼。千萬個翅膀一起拍響，發出轟隆隆的巨聲。

而後，遠去。

雨停，飛鳥飛向了彩虹出現之地。

他看到庫洛洛微微睜大了眼。

太宰治明白自己成功了。

那晚庫洛洛離開，太宰治翻開【書】，看到裡面寫到，三天後，庫洛洛會成功殺死太宰治。

還真嚇人。太宰治心裡嘟囔道。儘管他知道當未來展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已經不是未來了，但【書】的這個預測無疑標誌著庫洛洛的確有能力殺死太宰治的。

不過隨著這次談話，一切都改變了。

鋼琴聲終止。

雨聲淅瀝。

庫洛洛安靜地注視著太宰治，片刻后說道：「我還想聽。」

太宰治滿意地笑著，再次按動了琴鍵。

02.

三天後，富婆的兩名小男友拿走了她三分之一的錢，她抽抽噎噎去獵人協會下單，說自己被騙財騙色了。

獵人看著對方二百多斤的身軀，再聽她梨花帶雨的哭訴，感覺有點心肌梗塞，但緊接著她願意拿出另外三分之一的錢來抓住那兩個少年，於是單子立馬被接，那名獵人於一個星期後成功抓到兩人，富婆欣喜若狂，然後準備不再像以前那麼溫柔的對待他們，她熟練地掏出了富婆快樂球。

嗯……當晚庫洛洛成功得到取錢密碼，然後連夜和太宰治帶著剩下三分之一錢走了，並且和領到賞金的獵人平分了他的三分之一——這是他們事先說好的。

當晚，在去往巴托奇亞共和國的飛艇上，太宰治和庫洛洛趴在欄杆上看外面的夜空。他倆都是第一次坐飛艇，太宰治覺得和飛機差不多，但是可以跑來跑去。事實上他挺想和那些小孩子一樣跑來跑去玩兒的，但是估計庫洛洛會鄙視他。咳。

「所以你要學的第一課，就是盡量不要殺人。對於大部分人而言，活著才有更多的價值。殺人是下策，是下策中的下策。」太宰治說，他這次給庫洛洛上了一課，輕描淡寫地拿走了那人的大部分流動資金。

庫洛洛看著飛艇外的風景，過了一會兒他說：「太宰先生，我有個問題不明白。」

「你說。」太宰治說。

庫洛洛：「她既然喜歡我的身體為什麼不直接對我下手？要等那麼久？」

太宰治：「因為在培養感情。」

庫洛洛：「那是什麼？」

太宰治：「如果你喜歡一個人的話你會如何？」

庫洛洛不假思索地說：「搶過來，把他變成我的。」

果然如此。太宰治問道「沒考慮過平等相交嗎？」

「平等相交太難，」庫洛洛思索著說：「如果把他變成團員的話會

影響我的判斷，如果他和我一樣強大的話我不能確保他是否在意我，而且，如果我又在意的東西的話，就意味著我會有弱點。」

「你低估自己了，我不認為過多的情感會影響你的理智。當然這不一定，你總是有嘗試的價值的。」太宰說。

「我看很多書上說愛情是會讓人發瘋的。」庫洛洛認真地說。

太宰治扶額笑了，「針對不同的人吧……所以說你總得試試。」

「那。」庫洛洛忽的看向太宰治：「太宰先生可以告訴我什麼是『喜歡』嗎？能讓我感受一下嗎？」

太宰治：……

所以上一次誘拐人需要擊敗對方，這一次需要和對方談戀愛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