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耀向我俯首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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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以後要做什麼？

黛菲娜還沒來得及考慮這個問題。

她愣在原地，安娜絲黛西則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她朝氣蓬勃地開口：「我還是想做伯爵夫人！」

卡洛琳小姐失笑道：「這天底下，想當伯爵夫人的姑娘不少，可伯爵卻只有那麼幾個，不太容易呢，安娜絲黛西小姐。」

「是呀，」於連在一旁真情實感地替安娜絲黛西為難，「一般伯爵可不會娶平民的女兒做妻子。」

「我不管。」

安娜絲黛西有些不樂意了，她皺了皺鼻子，像只傷心的小牛似的「哼」了一聲：「爸爸答應過我的，她就一定能辦到！」

而在場唯獨黛菲娜非常清楚，高里奧先生也有辦法讓女兒如願以償——他拿出六十萬法郎的嫁妝，讓未來的雷斯多伯爵不得不向金錢與安娜絲黛西的美貌低頭，使得她一躍成為心心念念的伯爵夫人，進入幻想中的上流社會。

至於結婚之後的生活如何，上流社會是否真的如她想象的那般夢幻美好，就像是卡洛琳小姐說的那般，冷暖自知了。

黛菲娜實在是想象不出現在活潑爛漫，像假小子一樣熱愛瘋跑和自由的姐姐，是如何變成《高老頭》中那般傲慢又虛榮的雷斯多伯爵夫人。

「黛菲娜小姐呢？」

家庭教師見黛菲娜兀自走神，便好奇問道：「你長大后，也想當伯爵夫人嗎？」

黛菲娜搖了搖頭。

她對上流社會沒什麼興趣。

這種事情，放在漫畫里、電影里去看看就好了呀。黛菲娜也沒想過自己有穿過到十九世紀的一天，來到這裡，她的想法也依舊未變：看別人那般奢侈生活，羨慕歸羨慕，可背地的付出和辛苦，也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

反正黛菲娜覺得大家都是人，沒什麼高低貴賤，自然就不覺得貴婦人的日子過的就比她好。

「我沒想過，」於是黛菲娜誠實說道，「之前身體太差，我只想健康活著。」

「這倒是個腳踏實地的願望。」

卡洛琳小姐寬慰道：「而且黛菲娜小姐才十歲，還不著急。不過既然安娜絲黛西小姐想當伯爵夫人，從今天起，我就要用貴族的標準來要求你的行為舉止了。」

「好啊！」

安娜絲黛西聞言雙眼一亮，無比期待道：「我可以的！」

卡洛琳小姐卻微微一笑：「我可不是同你過家家，小姐，等你堅持不住的時候，就明白這未必是一件好事了。」

而卡洛琳小姐說到做到。

…………

……

第二天清晨，黛菲娜剛剛從睡夢中醒來，就聽見自己的房間門外一陣喧囂，然後安娜絲黛西就像是風一樣闖進門來，一邊撲到妹妹的床上，一邊還嚷嚷著：「我不要！我不要穿束腹，會勒斷肋骨的！」

黛菲娜：？？？

她眨了眨眼，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卡洛琳小姐就帶著薇拉走了進來。

後者的手上還拿著一副小號的黑色束腹。

「不可以，安娜絲黛西小姐，」卡洛琳小姐難得嚴肅地開口勸誡，「你已經十一歲了，再過兩三年，就到了貴族小姐們開始社交生活的年紀。從現在起慢慢束腹，長大后你的腰肢才會像那些大家小姐們一樣纖細。」

「可是，可是會勒斷肋骨的！」

顯然安娜絲黛西還是對黛菲娜之前的「恐嚇」心生忌憚，當姐姐的滿臉委屈：「我不想勒斷肋骨，那得多疼呀。」

卡洛琳小姐卻不退縮：「剛開始戴上束縛，會系得松一點，不會造成傷害。小姐，如果你想當伯爵夫人，就必須和其他貴族小姐一樣束腹，否則你想想看，到時候大家人人都是細腰，唯獨你不一樣，這得多麼可笑？」

「可是……」

「可是長久下去，仍然會傷害身體，」黛菲娜出言勸阻，「卡洛琳小姐，我覺得人云亦云很不好。」

平日里卡洛琳小姐從不禁止自己的學生提出異議，相反地，她甚至會鼓勵三名孩子積極思考，更多的提出問題。

但現在，卡洛琳小姐只是勾了勾嘴角，而後平靜發問：「黛菲娜小姐，難道貴族出身的夫人小姐們，就不知道這樣做會傷害身體嗎？」

黛菲娜身形一頓。

看著卡洛琳小姐依舊平靜且溫和的笑容，她大概明白對方的意思了。

「今天的第一課，二位小姐們，」家庭教師溫言開口，「那就是想要得到什麼，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說完她的視線轉向還試圖打算用撒嬌耍賴矇混過關的安娜絲黛西身上：「佩戴束腹，確實不好，但誰又說上流社會的一切都是『好』的？待到你真的成為伯爵夫人之後，丈夫的朋友，劇院里相識的女伴，人人都是細腰，唯獨你不一樣——第二天，新任伯爵夫人，就會成為整個社交圈的笑柄。」

而這只是最無傷大雅的結果罷了！

淪為笑柄，就意味著自己的丈夫會丟人，自己的後代會丟人。搞不好就會有競爭對手藉此打擊與伯爵合作的生意，會有孩童聽說此事後在學校霸凌自己的兒女。

區區一個束腹，便能牽扯到家族的鴻途和未來，相比之下，「伯爵夫人」因此受傷、拖垮身體，那很重要嗎？

黛菲娜能明白卡洛琳小姐未曾說出的潛台詞：每一個光鮮亮麗的貴族，代表著的都不是她一個人。

想要當人上人，首先要做的就是放棄自己為人、為個體的靈魂。

當然，卡洛琳小姐是不會與兩位十歲左右的姑娘真正討論這些。

她僅僅是拿出了不太客氣的強硬姿態，接過薇拉手中的束腹，堅決要將這個惡人做到底：「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要穿每個月最時尚的衣裙、聽最新的戲劇，這樣的生活確實很夢幻。但安娜絲黛西小姐，想要得到你夢想中的生活，就得付出這樣子的代價。」

黛菲娜也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她扭頭看向安娜絲黛西，當姐姐的早已眼含淚水，見求助妹妹不成，兩行淚珠當即就順著漂亮的臉蛋滾了下來：「可是，可是我怕疼……」

卡洛琳小姐終於放緩語氣：「我們先系松一點，慢慢來，不要緊的。」

女僕薇拉看著安娜絲黛西委屈的模樣，那叫一個心疼不已。連哄帶騙把人從黛菲娜的房間里牽走，臨走前卡洛琳小姐還友善地看了一眼床上的黛菲娜：「黛菲娜小姐要不要也試試？」

黛菲娜：「……」

高里奧家的小女兒拚命搖頭，她本來身體就不好，這麼一勒怕不是小命都沒了！

而就算安娜絲黛西自幼健康的很，也不意味著佩戴束腹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當姐姐的哭著喊著沒拒絕成功，還是戴上了刑具一般的束腹。她出現在早餐桌上的時候，黛菲娜覺得安娜絲黛西都不會走路了。

高里奧先生既覺得心疼，又覺得有趣，免不了打趣道：「要知道束腹這麼有用，就該讓你早早穿上，這樣也就不用擔心娜西太過跳脫，不像是名淑女了。」

安娜絲黛西又羞又惱，和過往一樣想要大聲反駁。但腹部勒得難受，導致她都做不到大聲講話，只得紅著臉鬧情緒：「爸爸笑話我！」

她窘迫模樣又是讓高里奧先生失笑出聲。

放在以往，黛菲娜肯定也要跟著笑一笑的，但看著安娜絲黛西的困境，她卻絲毫笑不起來。

高里奧家的二女兒，就保持著若有所思的情緒，持續到吃完早餐、準備上課的時候。

趁著安娜絲黛西還在大呼小叫束腹勒的疼，而卡洛琳小姐回房拿書的時間，於連悄悄湊到黛菲娜身邊：「菲娜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

黛菲娜用手指蹭了蹭自己的下巴：「我在想，卡洛琳小姐是不是在故意給娜西設置難題，好讓她打消嫁給貴族的想法呀？」

於連聞言一愣，然後也跟著陷入思索。

不怪黛菲娜多想，而是卡洛琳小姐簡直是一招拿住了安娜絲黛西的軟肋：她們兩個可都是爸爸捧在掌心裡寵大的寶貝，黛菲娜身體本來就差，自然嬌氣的很，然而安娜絲黛西也沒好到哪裡去。

她怕疼怕冷怕熱怕三餐不好吃，按照黛菲娜對姐姐的了解，安娜絲黛西是絕對不可能堅持下來的。

黛菲娜希望姐姐過的幸福，但她不希望安娜絲黛西嫁給貴族、出人頭地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若是卡洛琳小姐也這麼想，那麼黛菲娜和家庭教師的觀點是一致的。

但——

若是如此，卡洛琳小姐為什麼這麼做呢？

「也不一定。」

她在考慮，於連卻想到了不同的角度。

年幼的男孩既不了解上流社會，也不了解原著劇情，但於連性格早熟，對事物也擁有自己的看法。

「娜西和菲娜都見過我被父親毆打，卡洛琳小姐卻沒讓你們第一時間衝上去，」他說，「帶著我們去書店購書，也是儘可能提供更多的角度。她不是為難學生的人。」

倒也是。

黛菲娜明白於連的意思——他認為卡洛琳小姐這麼做，是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夠了解到真實現實。

「我倒是寧可她在為難娜西。」黛菲娜一聲嘆息，小聲說道。

不然的話，束縛不過是「災難」剛剛開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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