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國之卷:第10節 半桶水博物學家巴斯滕(2)
巴斯騰從未受過比文法學校更高的教育,但是卻樂意接受別人稱呼他為博物學家,立刻擺出一副阿姆斯特丹學院里老學究的姿態娓娓道來:「我發現這些島嶼上的土著和中國人在相貌上比較接近。比如他們的膚色、頭髮的顏色還有眼睛的顏色等等。當然,如果從顴骨的高度、顱骨的形狀還有眼睛形狀等等詳細分辨的話說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哦,是嗎?我從來分不清他們的長相。可那又和澳洲人有什麼關係呢?」
「你忘了嗎,中國人有著迷信的各種習俗。」
「哦,您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他們會因為異端信仰所以做出些另人無所理解的事情來,在巴達維亞的時候就是這樣:那裡的中國人就因為他們覺得那天不夠『好運』而拒絕做某件事。所以你的意思是因為澳洲人的迷信才導致他們不用來自阿非利加的奴隸咯?」阿爾曼德也學著表兄巴斯騰思考的樣子摸起自己的鬍鬚思索起來。
「你猜的不錯,我的表弟,這是最合理的猜想了,其實在歐羅巴我們也有同樣的執信:比如黑貓與女巫的聯繫。我們也會認為看到黑貓是不祥的預兆,甚至有些地方的人還會燒死黑貓。那麼澳洲人極有可能是認為來自阿非利加的奴隸會帶來厄運所以不願意役使他們。」
「聽起來的確很有道理,但這解釋還有一點需要明確,那就是按照你的說法,澳洲人和中國人是同樣的人咯?」阿爾曼德也是一個聰明人,很快就想到了這其中的邏輯關聯。
「以我的觀察來看,應該是這樣的,澳洲人和中國人的面部五官骨骼沒有區別,也是使用的圖案文字和拐來拐去的語言,你只能從神態上對他們進行區分。當然,澳洲人普遍更加高大健壯。女性的差別則更大。」
「哦,我的表兄,你不愧是名厲害的博物學家,我就完全就看不出他們外貌上有什麼區別,我倒覺得中國人和澳洲人區別挺大,他們做生意的方式就有很大不同,跟澳洲人打交道可輕鬆多啦。」
「你說的是他們的生活方式的區別,但就外貌來說他們毫無疑問屬於同一個人種。不過你覺得這些東方人都長一樣也是很正常的。正如他們看我們也覺得都長得差不多一樣。我們的眼睛難以察覺到不同人種之間的相貌差別,這需要很多的訓練才能做到。」
說到這,巴斯滕往他那澳洲藤椅後仰了一下,能熟記和區分這些東方人的外貌一直是他引以為傲和做生意頗有助力的特殊本領。
「其實.這麼多年我走遍世界發現新的土地和物種,讓我對物種的劃分有一點新的見解……」
「聽上去非常有趣,您能詳細說說嗎?」阿爾曼德是個見多識廣之人,也見到了很多聖經上沒有提到的生物,但一直他都沒有深入地思考過這個問題,今天他的表兄這麼一提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來了。
「這就是我所擔心的,這會涉及到討論的禁區。」巴斯滕又從藤椅靠背上直起身來,將酒杯放在桌上,直直地盯著阿爾曼德「因為你是我的表弟,那麼我能和你討論我的想法嗎?」
「當然沒有問題,雖然我是一名虔誠的信徒,但我們在新世界的所見所聞,我認為是很值得拿出來的討論的。我的表兄,你可以完全對我暢所欲言,我會對今晚的談話絕對保密,更為重要的是,我同樣認為對我主的造物進行劃分和補充是一件很有意義的工作,這可以顯示出我主的全能和嚴謹,只是這件事實在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
你很適合做這個光榮工作。」
「很好,我的新看法就是動物之間其實是有關聯的,就像一張巨大的網,各個佔據一個繩結,在網的端頭,是各種物種形態的極端,而不同物種之間,會因為生活環境的不同,而逐漸改變形態。比如常見的老鼠,其實是會演變成其他的動物,比如生活在樹上就會有松鼠,松鼠再根據環境演變,就有了我們在新大陸發現的會飛的松鼠,松鼠再飛行更多后,就會變成蝙蝠完全適應飛行的生活……老鼠這個物種的極端就是天空的蝙蝠了,而同樣的老鼠還可以往海洋里演化,我們看到的河狸就是老鼠適應水中生活的形態,而海獺就是老鼠進一步適應海洋環境的演化,至於老鼠在海洋里演化的終點和極端形態,也許我們現在還沒看到呢」
「聽上去是個新鮮的觀點,但也有解釋不通的地方,你看動物生下來和父母樣子都是一模一樣的,我想象不出老鼠突然就長出翅膀或者長出海獺那樣扁扁的尾巴來呢。」
「所以我說了動物之間的網狀結構,由一個一個彼此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的節點相互關聯起來」
「那麼,我們人類也在這張網上嗎?」
「我們也在這張網上,但毫無疑問我們居於整個網的中心位置,我們是唯一具有智慧和語言的物種,這是主賦予我們萬物之主的支配地位。但我們仍然與其他動物有所關聯。你不覺得公司從世界各地的叢林里捕捉到的形形色色的大型猿猴其實就是我們的遠房兄弟嗎?它們的模樣、表情和動作,有時候我真覺得它們其實能理解我們說得話……
巴斯滕說的興起,全然沒注意到表情已經發生了變化的阿爾曼德。
「難道,我們跟奴隸、猩猩、猴子、老鼠、狗都有關聯嗎?」阿爾曼德一副吃了蒼蠅的樣子。
「是的,主創造了我們,再以我們為原型根據生活環境的不同塑造出不同的形態適應各種環境和位置。」
「好吧,至少我們是在最重要的位置了,澳洲人呢,你覺得他們是低於我們的形態嗎?」
「哈哈,我親愛的表弟。這會你怎麼忘記了聖經的教誨?人類……」巴斯滕望著天空,「都是亞當和夏娃的子孫。最初的人類是一個族群,只是因為傲慢去建造巴別塔,被擾亂了語言才分成了不同的種族。單從『人類』的角度說,我們都是兄弟。」
「這實在是難以置信……」阿爾曼德嘀咕道。
「表弟,如果你覺得難以置信。那我們就說一個在東印度最常見的現象好了。所有的人,不論他來自哪裡:歐洲、東西印度、中國、阿非利加或者是本地的土著,雖然看起來膚色各異,相貌的差別很大,可是只要他們彼此婚配都能生育子女,這些混血的孩子也能繼續繁衍。如果真有某一種人是低於我們或者高於我們的存在,那他們之間怎麼能生育呢?您要知道,我們和猴子是不可能有後代的,馬和驢雖然能生育出騾子,但是騾子並不能繁衍……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有力的證據呢?」
「好吧,您說得很有道理。姑且認為他們和我們都是一樣的。」阿爾曼德勉強接受了表兄的觀點,「不過我們是文明人,他們是野蠻人。」
「這就對了,我的表弟。」巴斯滕有些興奮了,「我們在這裡做生意,不僅是為了掙錢,同樣也是把文明傳播給他們,教化他們,讓他們能領略主的恩典,而不是背負著原罪,死後墮入地獄之中……」他說著激動得把雙手伸向天空。
「您認為澳洲人是文明人嗎?」
「如果澳洲人都不算文明人,那我們就是野蠻人中的野蠻人了。」巴斯滕哈哈大笑,「您能說中國人是野蠻人嗎?顯然不能。應該說他們是更先進的中國人形態,遺憾的是他們同樣沒有得到主的恩典。」巴斯滕不無遺憾的說道,「澳洲人的信仰一直是個謎。澳門的耶穌會修士們對這件事也是嚴加保密的,但從流傳出的情報來看,澳洲人大部分都是頑固的無神論者……」
「他們連自己的異端宗教都不信仰嗎?我記得中國人是有個叫做『TAO』的本土宗教把,他們連那個也不信嗎?」
「恐怕是不信的,從已得知的情報來看,大部分澳洲人連偶像崇拜的情節都沒有,也沒有展現出任何祭祀的熱情……但令人不解的是他們卻對我們的信仰了如指掌,澳洲人甚至都知道幾個聖經故事來,但卻為什麼卻成了邪惡的無神論者是一個令人困惑的難題。」
「太多謎團籠罩在澳洲人身上了,不過光是『元老院』這個稱呼就足夠讓人驚異了,他們為什麼要在自己的銀幣上寫上『』這個拉丁詞?一個與義大利遠隔萬里的國家為什麼要用『元老院和人民』這樣的古老辭彙來稱呼自己的統治機構?澳洲人為什麼普遍都會說不列顛語這種生僻的語言?親愛的表兄,作為一名博物學家,難道你不想去澳洲本土參觀那裡的風土人情嗎,想來澳洲本土也是十分富裕繁榮的地方。」阿爾曼德算是在這裡把自己的疑問一股腦的給問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