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族崛起 202 藻澤中的空城（中）

?灌木藻澤邊緣，轟然巨響中，血光在空中拉出一條暴戾的高濃縮金線。

紅光照亮天際，被牙五死死鎖住身體的獵蟲者，第一次，雙目中閃現恐懼，但他無法移動，牙五鋼鐵般的雙手，將他牢牢釘在原地，獵蟲者只能眼睜睜看著透著金芒的血光，從他的上半身穿過，在他的胸口開出一個足球大小的透明窟窿。同時，巨大的動能將牙五和他的身體帶了起來，高高的飄向空中。

一切來得太突然，或者說，那個舉著狙擊一臉瘋癲的女人，和對他實施突然攻擊的男人，他們之間的配合實在太默契了。

無疑，即便對強大的獵蟲者來說，這也是一個致命傷。

而就在血光發射瞬間，牙五黑色左瞳中的白色瞳目，陡然張得極限，在充滿血絲的眼白襯托下，九根環瞳細線中，倒數第三根金灰雙色的瞳紋，像太陽一樣剎那耀眼，那抹穿透獵蟲者上半身的血光，竟然詭異劃出一個斜角，從半蹲在地原本應該擊中牙五右胸骨的光束，詭異的傾斜往上，避過致命之處。

這……不正是武器專職的彈道控制？

匪夷所思的謀算，他竟然在這種情況下，瞬間觸發這種能力。不得不說，這是個絕妙的主意，也需要面對死神時的絕對冷靜。

但即便如此，距離實在太近了。

僅為雛形的武器專職，無法完全形態控制這枚暴烈的具現化狙擊彈。

縱然如此，這個結果依舊讓牙五慶幸，因為他的計劃中，這種屬於能量層次的子彈，威力實在過於龐大，他並不強大的彈道修正能力是否起到重要作用是個極大疑問。結果是牙五也只能勉強將彈道拉出一個斜角。

毫無疑問，這個斜角讓他與死神擦肩而過。

武器專職，能力開啟的前提是，必須是對自己所屬武器的控制。而牙五當初將自己的狙擊拋向曼莉時，就已設下了這個陷阱。

這樣的計算力，的確非常恐怖，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中。

只是，能量龐大的具現化狙擊彈，依舊從有胸骨下方往上第二根肋骨之處，呈70度角，往上，帶出了一條寬達十五公分的口子，口子從第二根肋骨處延伸到右肩膀關節，呈現出一個最深處達到七公分，最淺處依舊達到四公分的刺目傷口。泊泊翻滾的血液，混合著獵蟲者腥紅的血漿像艷麗的花朵一樣在黑夜中綻放。

一擊得逞，即使是虛脫狀態下的牙五，也不會再給獵蟲者任何喘息。

這是拚命的時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縱然獵蟲者離死期不遠，但即便強者末路，臨陣反撲的能力依舊強大無比。

牙五設計的計劃中當然不會遺忘這點，他更不可能給他這個機會。

牙五的右手臂，此刻已經完全報廢，連動一下都不可能。武裝專職，另一個層次上的頂級珍惜能力，加上他在極限的情況下使用過度，抽空了他體內幾乎所有的體能，現在他也只能勉強抽取體內殘留不多的體力。

兩人的身體還在空中，或者說曼莉扣動扳機的那一刻。

牙五的左手，抽出了早就蓄勢待發的合金匕首，在獵蟲者絕望的目光中，插入對方眉心：「咔！」匕刃撕裂顱骨的聲響。

「不夠！」牙五像瘋癲的餓狼，猙獰，仰天嘶吼，聲音猶如來自幽冥地獄。

幾乎瘋狂到失控邊緣的牙五，左手高舉，露出了惡鬼般陰沉的狠笑，像嗜殺的劊子手，狠狠的拍向匕首柄：「嘭！」

七階進化者，加上牙五遠超同階體質系的變態力量，劇烈的拍打聲，在空中炸出一道千米內清晰可聞的沉悶聲響：「去死吧。哈哈哈！這是招惹老子的代價。」這，就是戰鬥中的牙五，理性，瘋狂，不惜堵上性命，遠超常人的頭腦和計算力，以及用老A的話講，匪夷所思的荒野技術指標，在這個黑暗的世界中，他是無敵的王者。

這些錯位的特質，如此複雜的統一在一個人身上，相互交融和諧，成就了荒野中從未一敗的獵人，黑夜中的索命死神。

所有獵物中，獵蟲者是亡魂中的最強一個，但不會是最後一個。

「嚓！」匕首完全沒入腦顱，獵蟲者一直緊繃的身體，猶如被靈魂抽空，悚然的顫抖了一下，軟了下來。而直到這一刻，兩人的身體，才在飄向空中的最高處，開始往下墜落，可見，牙五這一系列行動中的恐怖速度。

兩人身體轟然撞入藻澤泥地，在地上翻滾了十來米，堪堪停下。

埋沒在地底地雷沒有觸發，顯然，獵蟲者所站立的這片區域，是一片沒有地雷埋設的安全地帶，也足見這頭獵蟲者的聰明頭腦。可惜，他遇到的是牙五，一個為了勝利不惜不要命的瘋狂傢伙，而且他的運氣向來不錯。更何況從來只有他算計別人，沒有人能算計到他。這個時代，王者只需要生命的熱血來澆灌。

為傲慢付出代價的獵蟲者，死。死不瞑目。

即便身收牙五的白色刀氣，也僅僅只是斷了幾根手指的獵蟲者，絕對不會想到，這個他向來屢試不爽的雷區遊戲，會這麼簡單落幕，而最終的勝者竟然不是他。他英俊的面龐扭曲變形，睜大欲裂的雙目不甘的望向天際。

當然，那片天空底下什麼都沒有，除了黑暗，依舊還是黑暗，就像這個時代的未來一樣，看不見絲毫的曙光和道理。

沉浸在痛苦和瘋狂中的曼莉，直到牙五落地那一刻，才幡然醒悟。撕心裂肺的喊叫聲遙遙的撕裂天空：「牙五！」

她扔掉了手中的狙擊，急不可耐邁出步子很快被一個聲音阻止。

「咳咳咳！不要動，曼莉！」牙五幾乎用最後的力氣吼道：「哈哈哈，老子沒有死。」瘋狂在繼續，當然，這是活下來的慶幸和瘋狂，是發自內心深處的釋然和發泄，有那麼一瞬間，牙五恍然發現，原來活下去似乎並不是一件特別討厭的事情，尤其經歷生死邊緣的戰鬥之後。

這種與死神賭博的遊戲，像吸毒上癮的癮君子，讓他樂此不疲。也讓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暢快淋漓：「曼莉，活著很不錯。」雖然體力衰竭，他還是掙扎著站起，笑聲中，看見瘋癲暢笑的曼莉臉上，早已淚流滿面。

牙五的心，突然猛的痛了一下，臉上瘋狂的意味漸漸熄滅。

「牙五，你這個王八蛋。你要是死在老娘面前，老娘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剛剛還在暢笑的曼莉，猛的臉色變為陰沉，她再也按耐不住心底剛剛正在經歷的恐懼和擔心，捂著臉，失聲抽泣，淚水，如同晶瑩的玉珠，滴滴落下。牙五的心更痛，臉上卻笑，這是一種複雜的味道，但牙五覺得，這種味道似乎並不壞。

對他而言，這是消失久遠的味道，自從那人離開以後，太久太久沒有出現了。

「臭娘么兒，老子會這麼容易死嗎。嘿。」他臉朝天空，眼角處控制不住的淚水，隱隱溢出眼瞼，無聲而笑。當然，他可不希望曼莉看到：「這可真是件丟臉的事情。」牙五隨手抹掉臉上混合著血液和淚水的液體，面色可怖。但是這一刻，他的心，依舊屬於人類，是消逝在舊時代中那些溫暖的奢侈的痕迹。

「牙五，老娘突然覺得，你很對老娘胃口嘛。」曼莉神態艷麗：「老娘現在想狠狠的干你，你那玩意兒殘廢了沒有。」

「該換換主場了，這一次。」牙五挑釁道：「是老子干你。」

無邊的黑暗中，寒冷的落坡風刮著藻澤中高大的草本植物，那些植物就在一陣又一陣的烈風當中彎折後繼續挺立，似乎這些柔弱的身軀比強悍的進化者身體更能經受摧殘，這些風也吹亂了牙五的頭髮和思緒，他微微整理了一下陷入漩渦中的情緒，向曼莉簡單解釋了一下自己的傷勢，他現在很虛弱。

牙五需要恢復一下，直到足夠支持基本行動的體力。

他望了一眼盾被傷害的方向：「盾，能站起來嗎？」牙五聽到草叢中嘻嘻嗖嗖彎折的聲音，呼哧呼哧的急促喘息在黑暗深處響起，依舊沒看到盾直立起來的身影，牙五面色沉了沉，盾的傷勢比他想象的要重許多。

這也不奇怪，一枚M35反坦克地雷足以讓八階體質系致殘，讓七階層面的進化者喪命，他現在只能希望盾能支持下去。

他囑咐曼莉和盾不要妄動，原地恢復一下體能。枯竭的體力讓他無法順利使用左瞳的能力，雖然勉強還能排查那些埋設的炸彈，可是不足以讓他長時間跋涉。只是他落座原地剛剛休息了十來分鐘，身體機能正在復甦，左瞳深處猛的傳來一陣劇痛，他悚然睜開雙眼，望向了左面曼莉的身後，面色巨變。

一個黑影，悄無聲息的浮現，來得那麼突然。

「小心，曼莉！」牙五驚恐的吼叫中，曼莉正帶著陽光般耀眼的笑容，靜靜望向牙五現在所處的位置，或許這樣的姿勢她已經保持了好久，這是個沉浸在感情中無法自拔的笑容，一個沉浸在滿足世界中單純的女人。

這個美艷得動人心魄的笑容後方，那個深沉的暗影，正將手刀舉起。

無聲中，手刀落下，擊中曼莉後腦，牙五看見那個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但它並沒有從那張滿足而充滿陶醉的臉上隱去，相反，那一剎那，這個笑容看上去有些遺憾，也有些惆悵，然後，她無助的看向了一臉驚恐的牙五，這是一道求助而哀傷的目光，在牙五恐懼的視線中，那漂亮的身體軟軟的倒了下去。

倒在那個暗影肩上。

牙五的身體在顫抖，肝膽欲裂。

「不……！」暗影負起曼莉，轉身。來得快，去得更快。直接，簡單，他的目標僅僅只有一個：曼莉！S級的優先任務。將一切外在因素排除，不戀戰。達到目的，成功離開。黑暗中的影子像一縷幽魂，瞬間隱沒。

牙五的身影同時啟動，毫無疑問，重創過後的體質讓他力不從心：「莉……」他向著黑暗深處嘶聲力竭，但什麼都沒有。來自9號山脈的落坡冷風，吹亂了他的頭髮，冰凍了他原本逐漸消融的心。牙五茫然的目光里，充滿黑夜。

這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漫漫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