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力爭
當即,門外就有兩名副將應聲出列。
「搜!」
一聲令下,數十人在這禪院內外開始翻找了起來。
魏婉芸斂眸道:「大人不必找了。」
「在察覺到你這邊動作的時候,我就已經讓流風將消息送出去了。」
話音才落,張瑜的臉色黑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他冷笑了一聲,「那又如何?一個小小的護衛,還能翻騰得起什麼浪來?」
話雖這樣說,但他此刻鐵青著一張臉,顯然已經說明他在意了。
魏婉芸繼續道:「誰說得准呢。」
「畢竟,京中應該是要緊關頭,張大人也不希望這時候橫生枝節,壞了你家殿下的大計吧!」
「你!」
張瑜手腕一抬,隨著一聲嗡鳴,他掌下的利劍出鞘,轉瞬便對準了魏婉芸的脖頸。
魏婉芸的身子紋絲不動,甚至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我之所以主動告訴張大人,沒有別的意思。」
「只是希望張大人能給太子帶個話,放過我的家人。」
說著,她垂下了眸子,神色間帶著悲慟的看了一眼竹榻上的顧瑾知,又轉而一臉堅定的看向張瑜:「殿下已死,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我只希望活著的人好好的。」
張瑜不是個傻的,自然聽出來魏婉芸這是在求和。
不管她對顧瑾知再情深意重又如何?
顧瑾知已經死了,她做什麼都是徒勞,既如此,倒不是從善如流,隨了太子這邊的陣營,還能保魏家周全。
一個魏家,太子自是不會放在眼裡。
但魏婉芸的外祖趙家卻不容小覷。
一旦流風將那消息遞去了江南薊州,統領數十萬精兵的薊州節度使趙璇可不是任人揉捏的主兒。
尤其是薊州緊挨著的是靖王封地,這亦是太子的一塊心病。
若這兩邊聯合起來……
不管眼下京中局勢如何,就算將來太子順利即位,記起了這件事,怕是也要將這筆賬算在他的頭上。
而眼下,他需要做的,不過是暫時留這小姑娘一條命。
就算要殺她,也不急於一時,先穩住她,他這一邊追殺到流風的下落,一邊先去給太子那邊送信。
等宮裡頭的回復也不遲。
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剛剛他之所以挨了那一腳,是因為他對她沒有設防,大意了,更何況,那一腳力氣不小,但他也能確定,並沒有半分內力。
這樣一個弱女子,橫豎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權衡利弊,張瑜很快做了最穩妥的決定。
「帶走!」
他大手一揮,直接叫了人進來搬顧瑾知的「屍體」。
只魏婉芸驀地起身,一把攔在了人前,皺眉道:「皇上還未正式下令之前,他仍是受人尊崇的五皇子你們不得怠慢!」
人都已經死了,誰會計較這麼多。
不過,看在魏婉芸是對顧瑾知用情至深的樣子,張瑜並沒有覺得不妥,也未往深處想。
他冷冷的掃了一眼要去拖拽顧瑾知屍體的士兵,道:「不得無禮。」
但轉念一想,既然要跟顧瑾知的死撇清關係,明面上他也不能怠慢。
再加上,他也不知道怎的,心裡總有那麼一股不安。
所以,張瑜想都沒想,沉聲道:「我來。」
聽到這話,魏婉芸的心都跟著跳了跳。
顧瑾知雖然六識封閉,但她也怕被那些人粗暴的拖拽更加加重了他的傷勢,所以才要這樣提醒一句。
不料,竟惹了張瑜親自來搬。
心中緊張不已,但魏婉芸面上不顯,只垂眸感激道:「如此,便謝過張大人了。」
不過,雖然揪著心,但她也看出來了,張瑜是將她的話聽進去了,而且,這會兒也已經確定了顧瑾知「身亡」,他應該沒有再進一步要給顧瑾知「補刀」的想法了。
只是,她依然不敢掉以輕心。
眼看著張瑜將顧瑾知丟在了背上,魏婉芸感覺自己的心也像是被人拋到了懸崖頂上。
張瑜是個練家子,身強體壯,即使背著顧瑾知,從後山下來,這一路直到了相國寺山腳,也不見有半點兒氣喘。
馬車已經備好。
正是之前顧瑾知出府的馬車。
張瑜到了馬車邊上,一把掀開了帘子,直接將顧瑾知丟了進去。
魏婉芸攏在袖子下的拳頭都忍不住攥緊了幾分。
但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容不得她有半點兒差錯。
魏婉芸咬牙忍下,面上依然是那副極力壓制住悲痛的神色。
她前腳才上了馬車還不等坐穩,張瑜已經一翻身也坐到了馬車沿上,跟駕車的副將並排坐下。
「魏四姑娘,可坐穩了。」
張瑜冷聲開口,聲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愜意。
魏婉芸聽得出來,他心情愉悅。
剛剛他背了顧瑾知的「屍體」這一路,雖是為了面子和禮數上過得去,但卻也還是有一層探查的心思在的。
被背在背上,顧瑾知的胸口貼著他的後背。
顧瑾知有沒有心跳和脈象,這一路下來,也足夠他確認了。
功夫厲害的高手可以做到在較短時間內封閉六識,但像這樣長時間的,根本不可能。
所以,太子交代的任務圓滿完成,這就回去復命了,他心情自然是好。
至此,魏婉芸本來是要鬆一口氣的。
只是沒想到,他竟親自守在了馬車邊上,竟讓人片刻也鬆懈不得。
這人的心思竟如此縝密且謹慎。
明明已經確定了顧瑾知身死,卻還要執拗的親自守著他的屍體,直等到交到顧俢禮面前為止。
也難怪顧俢禮將這樣要緊的任務交給他了。
魏婉芸應了一聲便放下了帘子。
已經快要入夏,天氣漸漸回暖。
但馬車裡卻鋪著狐裘軟墊。
是因來時,顧瑾知的身子已經受不得顛簸。
不過,哪怕有這一層狐裘軟墊,魏婉芸瞧著一動不動,直挺挺的當真如「屍體」一般躺在墊子上的顧瑾知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疼。
她原是想抱起他,讓他靠著她的身子能舒服一些,但一想到馬車邊上守著的張瑜,便只得咬牙忍了。
魏婉芸抬手覆在顧瑾知冰冷的五指上,眼睫輕顫。
隊伍前行得飛快,馬車亦顛簸得厲害。
不多時便出了落霞山的範圍。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顧瑾知這邊還沒有動靜,馬車上了官道之後,倒是越跑越快。
魏婉芸只盼著時間往後拖一些,再拖一些,能離城更近一步,也就離援軍更近一步。
明明知道,他只是「假死」,不會有事,可是觸摸到這冰涼的體溫,感知不到他的心跳和脈搏,她的心還是沒來由的慌亂。
這藥粉只能持續一刻鐘。
之前跟張瑜周旋就已經花費了不少時間,算起來,顧瑾知要醒了。
若不是張瑜還在馬車邊上守著,魏婉芸也不至於這般提心弔膽。
她現在既盼著顧瑾知快快醒來,卻又怕顧瑾知那麼早醒來。
因為那樣很可能會被距離他們不過咫尺的張瑜發現端倪。
前行的隊伍至少有兩千人,浩浩蕩蕩。
馬蹄踏在官道上,漸起塵土飛揚,一如魏婉芸的心,飄飄蕩蕩,沒個著落點。
而這根緊繃了的弦,在顧瑾知突然的一聲輕咳下中斷。
魏婉芸心頭一喜。
只是,這一股喜悅還沒來得及在心尖兒蔓延開來,她便聽到了車前的動靜,一想到張瑜,魏婉芸的心下又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