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抄家
冥宮選擇了群眾路線，近乎必然地有著「成員素質良莠不齊」和「容易被安插卧底」的弱點，承蝶班的戲子們和白狐寨的姑娘們均成功混入被誘拐的百姓中，來到位於苗疆的冥宮總部，分別向俠隱閣主和派和主戰派通風報信。
鑒於屍毒的危害性，主戰派的軍師-上官彥在制訂策略時，目標並非「擊潰冥宮」而是「不放走一個屍人」，因此出其不意地攻陷冥宮總部是不夠的，需要冥宮自發性地集中全部兵力。促成這一目標的任務就交給主和派師生了，主戰派師生表面上待在北焰衛軍營里，實則暗度陳倉潛伏在苗疆附近伺機而動。
楚天碧並非擅長謀略之徒，但即便他知曉了上官彥的策略，也不會找到應對之策。作為主和派，他不能主動沖向苗疆求戰；作為俠隱閣閣主，他不能捨棄師尊傳下來的大本營。
水若禪不出意料地吞下美味的誘餌，對楚天碧恨之入骨的她聽聞俠隱閣鬧分裂，立刻傳信召集分佈各地的冥宮門人，自己則率領總部的大部隊浩浩蕩蕩地撲向俠隱閣。
——半天後，她家沒了。
剛開始修鍊《九泉心法》沒多久的萌新屍人的作戰能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冥宮總部內的作戰人員只有屍毒的提供者「鬼蠱」和承蝶班的戲子們。
對，志同道合就是這個意思，楚天碧的盟友跟楚天碧一個尿性，不分善惡對錯，只鋤強扶弱，挺身而出保護冥宮。
「……冤冤相報何時了，趕盡殺絕會有什麼後果，段大俠該是清楚得很。」踉蹌後退的老班主-關秋公，邊調息邊說道，「小老兒在這生活的幾個月里，看了很多人，並非人人都該死在你的掌下。」
段霄烈沒有繼續追擊，淡淡道：「既然我認為該殺、你認為不該殺，以本朝律法論斷，你認為如何？」
「這……」關秋公沒讀過《xx刑律》，但猜也猜得到按照律法冥宮門人全員都得砍頭。
段霄烈厲聲道：「關秋公，最後一句，你醒是不醒！」
「人生如夢，誰又能一直保持清醒。」關秋公自嘲一笑，「冥宮確是幹了一堆錯事，所以小老兒就算拼上這把老骨頭，將一切打打殺殺在此停下——」
「——啊！段、段姑娘你！？」正在與唐韻交戰的承蝶班小生被段紅兒從后刺穿了身體，兩下攻擊均瞄準五臟六腑之處。
「小夏！！！」關秋公失聲悲呼。
「殺人前做好調查和覺悟，殺人時不需要與目標交流，殺人後不要在現場停留——這是費頓師傅教的！」段紅兒拔出峨眉刺，一腳踹倒小生，避免其臨死前對唐韻進行反撲，轉身襲向承蝶班的花旦，每一擊都狠辣無比。
「……沒想到我竟然有被女兒教訓的一天。」段霄烈眼神一凝，抹去對持有不同俠道理解的武林同道的憐憫，沖向關秋公使出天道業火掌中的招式-六道轉輪迴，「承蝶班是非不分、助紂為虐，沒必要繼續存在於江湖之上！」
鬼蠱實力不凡，但在霍坦、皊狐、寧楚楚、凈的圍攻下，也沒堅持住多久。
「……我有些話要跟你說。」凈劍指鬼蠱咽喉，伸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張算不上太漂亮，但跟水若禪極為相似的臉龐。看書喇
「你是！？」鬼蠱猜到了凈的身份，以憐憫地語氣喃喃道，「是嗎……看來留給她的只有悲傷和失望了……」
凈搖搖頭，不去想水若禪的問題，道：「你沒有修鍊《九泉心法》，為什麼？」
「老身只是一個早已厭倦欺壓和爭鬥的老太婆……想在這破寨子里，儘可能地給那些有緣人們，繼續活下去的希望罷了，不需要這門功法。」鬼蠱就像是在感嘆世道無情一般的語氣說道，「呵呵……回雁峰……《九泉心法》……或許打從一開始，一切便有了定數……」
「這不是定數。」凈搖頭道，「我很感謝您以屍毒和《九泉心法》拯救我的雙親的性命，但當您發現我的母親被複仇迷了心智時，就該以雷霆手段制止她。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牽扯的百姓如此之廣，您難辭其咎。
「牽扯的百姓如此之廣？」鬼蠱注視著凈那熟悉的臉龐，問道，「你是禪兒的女兒，老身相信你所說的話……告訴老身，禪兒在外頭做了些什麼？」
凈儘力控制著自己的心情，回答：「雇傭悲歡樓殺手，聯合閻凰，設局謀害百姓，再以救世主的姿態給予受害百姓希望，達到增加冥宮門人的目的。」
錦衣衛和少林武當的行動就算了，畢竟只是沒經過交流的配合行動，不能把黑鍋砸到老媽頭上。
「……是嗎。」鬼蠱的眼神一下子失去了生氣，「看來老身這些年歲都白活了……以為自己是在做好事，實際上卻是天底下有數的大奸大惡之人。」
「…………」凈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讓一個善良的老太太無意中變成大惡人的是自己的母親。
鬼蠱露出凄涼的笑容，問道：「小女娃，你有事情詢問老身不是嗎？」
一想到父親，凈眼神回歸堅定：「請告訴我，除了冥宮門人之外，還有哪些人持有著屍毒和《九泉心法》！不能再讓第二個冥宮出現於世！」
「——大致情況就是這樣，冥宮絕非自身所標榜的為百姓伸張正義的組織，在場不少人所遭受的災難實則是冥宮之主所策劃的，現在回頭還不遲，打算與我們一同離開的人，我們會找地方安頓好各位的。」由於戰力差距明顯，上官彥從一開始就派出數名俠隱閣弟子控制住被冥宮蠱惑和綁架而來百姓，集中到一起後由言行最優雅的花悅負責遊說工作。
「我跟你們回去！我本來當馬車夫當得好好的，在重岩村被迷暈后綁架到這裡，不敢反抗只能每天做最辛苦的工作！」
「……我、我會好好工作的。」
「嗚嗚嗚，我的哥哥就是因為村子里的怪病而死的，冥宮怎麼可以如此狠毒！」
自然，有一批百姓接受了花悅的說辭，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要跟我們離開的，請跟隨項兄弟和諦聽師弟離開。」花悅看向兩人，若有所指地說道，「項兄弟、諦聽師弟，要『認真照顧』他們哦~」
「嘿~你就放心吧。」
「……小僧此生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他們指的是當日段紅兒遇到的百姓反水事件，把百姓當成敵人來戒備，不允許距離過近、不允許身陷包圍、不允許背後有人，這才是護送的正確姿勢。
當然。
「別被他蠱惑了，冥宮的陰謀口說無憑，我們只看到武林人士和朝廷的迫害！」
「你們武林中人，自詡俠義，殺來殺去，到底只是為了自己的快活！我呸！」
「你們毀我們家園，殺我們家人，以為咱們會和你們一起回去？」
願意離開的只是少數。
有一部分是被欺詐了，身在局中看不清狀況；有一部分是被洗腦了，冥宮描繪的正義十分美好；有一部分是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被害者對加害者的些許仁慈感激不已，反過來產生好感和依賴性。
「——需要幫忙嗎？」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屋頂上的費頓，朝留在現場的花悅和韓凝搭話道。
花悅撥了下頭髮，失笑道：「費頓師傅，你也太小看我們了~」
出身與白狐寨，卻跟姐妹們性情相反的韓凝冷冷道：「我們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有理由的。」
費頓攤攤手：「嘛，替弟子完成最骯髒的工作，這是為人師者的善意，等我辭職了就沒這種福利了哦。」
「不對哦~正如王大娘同樣是我們俠隱閣中人一樣，『冥宮門人』不單指修鍊《九泉心法》的屍人，屠戮冥宮門人又怎麼會是一件骯髒的工作？」花悅優雅地原地轉了三圈，再高高躍起，朝留下來的人漫天花雨式投擲暗器。
「原地轉圈是多餘的。」韓凝盯著試圖逃跑的人投擲暗器，寒聲道，「給莪聽好了，陷入這種狀況的原因，是你們自己放棄了希望，甘願與冥宮這幫妖人為伍，龜縮在妖邪身後，期望他們將世道扭曲成你們想要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