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報復?我想殺了你!
祁正鈺之所以今天早回來,完全是因為在衙門裡被各種有意或者無意找上門來的同僚給煩的。
關係好些的,就是打探消息加恭維。
而關係不好的,則是冷嘲熱諷的說風涼話。
尚公主以後,就等於攀上來皇親,以後祁文晏的子女就都有了皇室血脈和身份,這是這門親事里最大的好處。
畢竟——
祁文晏本身能力卓絕,本身也不需要攀龍附鳳的走什麼捷徑,反而如果因為入贅皇家而被奪了實權,這對他本身而言還是很可惜的。
總之昨日雲澄的及笄宴過後,她與祁文晏之間舉止親近並且彷彿還得了皇室御准一事就已經傳開,並且鬧得沸沸揚揚。
祁正鈺的那些死對頭們,自然不敢拿著公主的樣貌說事兒,可只掐著祁文晏自毀前程這一點來人身攻擊,也夠氣人的。
更何況——
祁正鈺和祁文晏如今水火不容,祁文晏攀上的這門親事,無論從好處上論還是從壞處上講結果都不算不太差,身份和仕途成就,總歸他是牢牢地抓住至少其中之一了……
所以,無論是想看笑話的,還是想巴結的那些人,他們說說出來的話對祁正鈺而言都不中庭。
他在衙門受了一整日的騷擾,可謂是抓心撓肝的難受,也就早早的回來了。
結果——
就這麼巧,還跟祁文晏當面撞上了。
老頭子瞳孔劇烈一縮,當時就咬緊牙關,臉上表情不自控的露出幾分猙獰。
祁文晏也於瞬間冷了臉。
他本是打算對這人視而不見,直接走人的,可是瞧見老頭子當場變臉——
也就瞬間起了惡劣心思。
他腳步頓在大門口不動,搞得給他開門送他出來的門房小廝只一力卡著門,不知如何是好。
他站在高高的台階上,對祁正鈺形成一個俯視的視角。
祁正鈺想要忽視的,可是他又不走了……
老頭子憋了一天的火氣就再也壓不住。
他暫時也關不上掉不掉分子,也直接迎著走上了台階,往祁文晏面前一站就率先發難,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你這是故意為之,想叫我難堪的是吧?一意孤行,自毀前程,將來有你後悔的那一天。」
祁文晏自從進了祁家門,就沒有一天不是在為了他那個不堪的出身受委屈和排擠。
祁正鈺骨子裡總歸是個有野心的人,在他看來祁文晏現在都已經前程大好,未來可期了,選擇放棄仕途去攀附皇親這樣的蠢事他不會分不清利弊,唯一的理由就是他看上了昭陽公主所能帶來的皇室身份。
他想換個皇族身份,以此來示威,並且報復家裡!
否則,他實在犯不著放棄仕途,去討好屈就一個破了相的女子。
祁文晏與他四目相對,卻只覺得這老頭子自以為是以己度人的毛病很可笑。
然後,他就真的冷笑出聲:「你以為我是要報復你嗎?我若真要報復你,這樣怎麼夠?你我之間隔了什麼,你或許忘記了可我卻會永遠記得,如果真要報復……我會要你的命!」
他的語氣,冷漠又隨意,可眼神里卻真真切切充滿了刻骨的仇恨。
兩個人,站的很近。
祁正鈺看著面前高出他大半個頭的偉岸年輕人。
對方正在一個風華正茂的年紀上,而他卻已經垂垂老矣。
就這樣面對面的站著,他在對方充滿敵意和恨意的注視之下,無所遁形,當時居然是心臟深處一個瑟縮,差一點就被逼著倒退出去。
可是——
他不能服輸,更不會承認他是被對方的氣場整個壓制住了。
所以,他死死的咬住了牙關,強硬的撐著所有的底氣與脾氣,沒動。
只是——
跟著他的管玉生和站在旁邊的兩個門房小廝卻一瞬間嚇得面無血色,倉惶跪了下去,瑟瑟發抖的以頭觸地。
父為子綱,朝廷律法中忤逆不孝是該凌遲的重罪,自家三爺就算是瘋了也不該說出這樣的話來。
何況——
他說這話時候的眼神,也的確冰冷犀利的像是在殺人。
祁正鈺卻自認為明白所有。
因為——
就算單沖著上一回他為了整治大房夫妻往祁文晏頭上扣的那口黑鍋,也就足夠是叫這個從來就和他沒有任何情分的所謂兒子將他恨到骨子裡了。
畢竟——
上回那事兒,祁文景若是當真就範,叫他拿捏住了,那麼現在的祁文晏就算不死,也該是丟了官位前程,如一隻喪家之犬一樣被趕出去了。
有這樣一樁舊仇夾在中間,這個冷血的狼崽子恨不能咬死他就再合情合理不過。
可……
這也畢竟是他活到這把年紀,第一次當面受到這種威脅。
老頭子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一瞬間的氣性上來,情緒也有些失控。
可是祁文晏視他如仇敵,如今他再想在對方面前一老買來的挽回聲勢,這不僅不可能,還會自取其辱。
所以,一時之間他居然束手無策,就只是眼神陰鷙,死死、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祁文晏。
祁文晏說了大逆不道的話,卻又彷彿根本就不怕這話外傳,反而一副沒事人一樣的表情,冷冷的又再說道:「事實上你沒那麼重要,我做的所有決定都只是我心之所向,不要用你的那套陰詭私心來想當然的揣摩我的所作所為,我的事,也輪不到你來品頭論足的妄議。」
說完,他就冷冷的別開了視線。
然後,繞過了擋在面前的祁正鈺,像是繞開一條擋路的惡犬一般,目不斜視的大步離開了。
頭頂門檐上燈籠里的火光打下來,兩人錯身而過時,祁文晏的身影在他身上打下了一片如泰山壓頂般巨大的陰影。
這一剎那,祁正鈺心裡被壓抑的險些窒息。
於是,所有壓抑的情緒頃刻間盡數爆發。
他聲音嘶啞,撕心裂肺的大吼大叫:「給我關門!以後再不準這個忤逆不孝的畜生進我祁家的大門,他再敢登門,就給我打斷他的腿。」
說著,連踹了管玉生和伏在地上的小廝兩腳。
然後,也是頭也不回的直接橫衝直撞進了門。
聲勢雖大……
可是連管玉生都一清二楚,自家老侯爺如今的這般叫囂也不過是強撐面子罷了,叫的這麼大聲,也僅只是顯示了他的外強中乾,他是當真拿著這位三爺一點辦法也沒有,這般叫罵,也不過是為了顯示尊嚴罷了。
祁文晏那裡對他的辱罵也全然的充耳不聞,上車直接走了。
管玉生隨後爬起來,沒著急去追祁正鈺,而是站在門口目送祁文晏的馬車越走越遠,直至隱沒在夜色中出了巷子……
他收回目光,眼神威壓警告還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的兩個小廝:「管好你們的嘴巴,別亂嚼舌頭。」
「是……是!」兩個小廝戰戰兢兢的應了,等他也進門繞過影壁走遠,倆人才相繼擦了把頭上的冷汗又對視一眼,渾渾噩噩的爬起來。
等管玉生緊趕慢趕追著祁正鈺回到福林苑,他已經進了自己的院子,衝進書房,有氣沒處撒,就幾下將書案上的所有東西,包括文房四寶,書冊,宮燈以及把玩的金貴玉器全部掃到了地上。
婢女看見他回來,照例把提前沏好的熱茶端進來。
結果進門就被他砸東西的陣仗嚇到,直接扔了托盤,又砸了一地的碎瓷片和熱茶湯。
祁正鈺霍得轉頭,夜色中面目猙獰的像是鬼怪一樣。
婢女嚇得當場就哭了出來,連忙磕頭:「奴婢該死,侯爺恕罪!」
額頭磕在碎瓷片上,頓時一臉血。
祁正鈺急需找人出氣,正待要發作,就剛好趕著管玉生進來。
管玉生順勢就踢了她一腳,冷聲訓斥:「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自己滾去找李管事領罰。」
祁正鈺這院子的人和主院余氏那裡的下人都是各自分開管的,所以婢女的事余氏也是不能過問的。
婢女如蒙大赦,撿起地上的托盤就落荒而逃。
管玉生雖然明知道這會兒誰靠近這老頭子都得不了好,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侯爺息怒,身體要緊……」
「說什麼?」祁正鈺當場就吼回來,甩手給了他一巴掌,「你也覺得我是老不中用了是吧?沒上沒下沒大沒小的東西,一個個的都不學好,居然放肆想騎到我頭上撒野。狂妄!狂妄!」
「小的該死!」管玉生連忙跪下。
雖然明知道他這是指桑罵槐,罵的是祁文晏,甚至還有可能包括大房一家,可是也不敢多言,只能等著他怒氣平息。
然則,祁正鈺卻猶覺得不解氣,又往他心窩上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管玉生前幾個月受過一次內傷,雖然調養的差不多,但也還沒好利索,當時就疼出了一身的冷汗,歪在那裡有好一會兒沒能爬起來。
「裝什麼死?你還想訛我不成?」祁正鈺正在氣頭上,仍是不依不饒的跳腳大罵,「滾!滾出去!都給我滾!」
他順手又抓起身邊多寶格上的東西砸了兩件。
管玉生就咬牙爬起來,悶不吭聲的退出去,替他掩住了房門。
因為祁正鈺這院子里的規矩嚴,下人又都怕他,所以他鬧出這麼大動靜,這院子里的下人反而全都躲了起來,一個也沒有冒失出來看熱鬧的,反倒是院子外面余氏那邊的好幾個丫鬟婆子在探頭探腦。
管玉生也懶得多說什麼,只走過去一併關上了院門。
祁文景今天也是為了祁文晏的事在衙門待不住,到了時辰就趕緊回來了。
他卻是心大的,回來時壓根沒發現門房的人神情態度怪異,聽他們說祁文晏回來找他借過書還覺得沒碰上面甚是遺憾,答應一聲就直接回棲霞園找楊氏去了。
祁歡看見他來,就笑著打趣楊氏:「母親您還真是心裡有數,說父親今日會過來,父親果真就來了。」
剛吧氅衣遞給丫鬟的祁文景愣了愣,有些茫然去看楊氏。
「又調皮!」楊氏卻是瞪了女兒一眼:「不是早就嚷嚷著餓了嗎?去吩咐他們擺飯吧。」
「哦。」祁歡扮了個鬼臉,也就識趣的轉去了小書房。
楊氏幫著祁文景寬下外袍,又命丫鬟調好溫水給他洗漱。
祁文景已經迫不及待的詢問:「聽說傍晚老三來過了?說的什麼?昨兒個從宮裡回來你怎麼也沒跟我說一聲,今兒個裘大人他們問起文晏的事,我都是含糊過去的。」
楊氏道:「我就是提前說了,今日他們問起你也得含糊了事。只要一日宮裡沒有明確的賜婚旨意下來,咱們家都得守口如瓶,一句過頭話也不能說。」
「話雖如此……」祁文景說著,還是先去洗了把臉,等收拾好坐到桌旁才又迫不及待的繼續追問:「所以宮裡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事關女子清譽,照著昨日宮宴上的情形,陛下和昭陽公主殿下若不是都看中了咱家老三,當夜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老三是怎麼說的?」
「你自己的弟弟你還不了解?」楊氏道,「就算確有其事他也不好意思跟我說,支開了我,借口讓歡姐兒幫著找書,後來歡姐兒說他是來問姑娘家喜好的。瞧著……應該是郎有情妾有意,這事兒穩了。」
祁文景一撫掌,當即又站起來,滿臉興奮的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對他來說,祁文晏若是為了婚事放棄仕途,這確實是可惜,可是又沒什麼缺陷毛病,男人哪有不成家的?還是成婚生子安定下來會比較好。
楊氏看著他那喜形於色的模樣,也只是無奈的笑笑,又提醒:「總之這事兒暫時咱們自家人知道就好,出了這個院子你可別亂說,凡事總要留個餘地的。」
「知道。」祁文景含糊著自是滿口答應。
另一邊,祁文晏回家的那一路上心情也並不比祁正鈺更好。
他是打從心底里痛恨這老頭子的,每一次見面都要忍著想要將他碎屍萬段的衝動,然則每放過他一次,自己卻要私底下緩好久才能平復心情。
他本來也沒想今天會遇見,可就是這麼不巧……
遇見了!
一路上,他坐在馬車裡不吭聲,風臨卻幾乎是大氣不敢喘的一邊駕車一邊豎著耳朵聽馬車裡的動靜。
但好在……
一路上相安無事。
等回到家,風臨才將馬車挺穩,祁文晏就已經推開車門跳了下來。
大門口,剛好雲澄的侍衛打開了側門在牽馬進門。
他目光隨意一瞥,就見大門之內雲澄剛好伸手借住了從影壁上面跳下來的那隻肥貓。
「又胖了。」她將貓抱在懷裡,聽見身後動靜回頭,眉目之間開朗的笑意還不及收起,對著祁文晏便隨口發問:「你今天不是告假了嗎?」
祁文晏硬壓下臉上緊繃的神情,換了張一如往常般平和又顯得淡漠的臉,「沒去衙門,回了趟長寧侯府。」
雲澄知道他和祁正鈺之間關係緊張,但是和祁家大房一家關係不錯,所以並未多想。
而說話間,他已經拾階而上,進門站在了雲澄面前。
看她懷裡抱著毛,又想到昨日在宮中她墊著腳來拍自己腦門的事,心情實在是低落,他也便抬手想要有樣學樣也揉揉她的腦門……
然後,手剛抬起到一半,卻瞧見她發間挽發用的那支玄月簪。
因為出入軍營需要束髮,雲澄的頭髮留的沒有尋常女子那麼長,剛好可以利落的盤起一個簡單的髮髻。
她以往都是學男人那般,用髮帶再用根簪,然後著男裝。
這會兒身上穿的雖然還是一件男女皆可的簡便長袍,發間用了這支簪,整體上就明明白白是個女子裝束了。
其實早在他將這發簪送出去的次日,沒見她把東西退回來,心裡就已經大概有譜兒了,至於所謂的避而不見,也還是套路小姑娘的心計罷了,省得敏感時期見面尷尬,反而弄的彼此下不來台。
現如今一切水到渠成,雲澄大大方方用了他送她的發簪。
祁文晏心上一瞬間鬱氣全消。
甚至,窩在雲澄懷裡那隻大肥貓他都覺得順眼多了,抬到一半的手順勢搔了兩下它的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