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禍害!

第361章 禍害!

也不怪祁歡眼拙,實在是眼前凌妙妙的這副尊容一言難盡。

又瘦又老又滄桑。

她今年滿打滿算,也才剛十五歲,此刻看上去卻像是已經顛沛流離了半生的模樣。

不僅面容憔悴的一塌糊塗,她伸手來抓祁歡時,袖子滑到手肘,露出來的小臂皮膚上更是遍布著新舊不一的疤痕和青紫的淤痕。

那些傷疤里,有鞭傷,燙傷和各種別的原因造成的形狀大小都不一。

明明白白被凌虐出來的一身傷。

祁歡自認為不算是個膽小怕事沒見過世面的閨閣女子,也著實是被她這模樣給鎮住了。

怔愣了好一會兒,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思維更是沒跟上來,脫口問道:「你不是被二嬸兒安排出京嫁人去了嗎?這怎麼……」

凌妙妙離京大半年了,當時是被二房岑氏安排的人帶走,說要把她遠遠地嫁了。

之後,就再無音訊。

祁歡對她的事本來也不很上心,都以為她那樣一走,這輩子應該就不會再相見了。

誰曾想——

她若只是尋常回來省親也就罷了,短短數月之內,怎麼會被磋磨成這副鬼樣子?

卻不想,提起岑氏,凌妙妙就本能的瑟瑟發抖,拽著祁歡裙子的手越發用力,驚懼哀痛的嘶啞哭道:「就是他們……表姐,別告訴他們,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吧,我知道我錯了,我以後再不敢了。」

說著,就更是直接在地上猛磕頭。

不是做秀也不是做戲,額頭撞得地磚砰砰作響。

祁歡有種被這響動震在了心上的錯覺,不由的後退半步。

在旁邊一直看著沒言語的顧瞻這時突然開口:「我看她情緒激動,也說不清楚什麼,先叫她緩緩吧。

祁歡這會兒也且在一頭霧水。

這說話的工夫,夏語和星羅已經上前,強行將凌妙妙給扶了起來。

她哭得全身虛軟,持續發抖,上氣不接下氣。

祁歡就定了定神,吩咐星羅:「你先陪著她好生安撫一下吧。」

然後給夏語遞了個眼色:「你跟我去隔壁。」

而事實上,凌妙妙自從進了這座侯府,自覺這是祁家二房的地盤,完全沒有安全感,精神始終緊繃著。

她急切的還想繼續跟祁歡求情,因為若說現在還有誰能不動聲色制住二房的人替她做主,那就只能求到大房門上。

可她這會兒情緒激動,身體抖的不聽使喚,甚至更是恐懼的都不敢隨便踏出這道房門,就唯恐是被二房的人逮到……

是以,她也沒再撲上來糾纏,就眼巴巴的看著祁歡出了屋子。

祁歡帶著夏語進了隔壁自己的房間,坐下來就直接問她:「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從哪兒把她弄回來的?」

畢竟是了不得的家醜,夏語先是面有難色去偷瞄顧瞻。

祁歡沒什麼耐性再演戲給她看:「你直說吧,顧世子不是外人。」

夏語不敢忤逆,卻依舊還是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模樣,面色尷尬至極的低聲道:「奴婢也不曉得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就臘月二十七,我們相鄰的清陽縣出了一件滅門慘案,鬧得整個縣裡人心惶惶,民情洶洶,偏巧趕上清陽縣令年節回老家省親去了,上頭州府的大人為了安撫百姓就緊急下了調令,讓我家姑爺暫且過去主持大局,先安穩度過這個年關去。然後二十八那天姑爺的親隨應寶就連夜送了這位表小姐回家,據她自己說……」

說著,她又忍不住拿眼角的餘光瞄了顧瞻一眼,臉也漲的通紅,聲音就壓得更低了:「她說她是從窯子里逃出來的。」

見著祁歡面露疑惑。

夏語縱使再難為情,也只得硬著頭皮將知道的都一五一十說了:「我家小姐也覺得奇怪,可再三詢問,凌家表小姐就是這麼說的,她說是在二夫人送她離京的路上,那天晚上剛出京城就被……被二公子帶人給攔了,先是在城郊找了家農戶的破房子把她關了幾天,之後就把她帶去清陽縣,賣進了最下等的窯子里。」

夏語一個姑娘家,說起這事兒也是渾身雞皮疙瘩,「她說二公子威脅她,要敢亂說話透露了身份出來就再拔了她的舌頭,她吃了苦頭,確實也害怕被殺人滅口倒也沒敢聲張,後來實在熬不住,正好趁年關窯子里忙著置辦年貨,守衛鬆懈,她倉惶逃了出來,正被我家姑爺撞上了。」

凌妙妙做的醜事,當時在府里也捂住了,並沒有徹底傳開。

事實上,祁長歌並不知道內情。

只是凌妙妙突然離京,總要有個說法,對外就說她尋了一門親事,出京完婚去了。

祁文姮向來都是講排場並且想要攀龍附鳳,叫女兒攀高枝去的,雖說凌妙妙就這樣匆忙低調的嫁人去了祁長歌也不是不覺得蹊蹺,可路姨娘言傳身教,告誡她不要多管閑事,別人家的家務事知道的越少越好,祁長歌也就沒怎麼當回事。

結果突然之間,凌妙妙被凌虐的生不如死的在她和喻懷瑾落腳的隔壁縣裡出現,她震驚之餘又聽了這麼一套真假莫辨的說辭……

凌妙妙交給她,她是不知如何處置的,又因為凌妙妙的口供里牽扯到了祁家二房的陰私,她便將人喬裝成丫鬟,打著補送年禮的名號趕緊將人送回來了。

夏語知道的也就這麼多,甚至幾乎是背書一樣的給祁歡複述了詳情,她心裡其實到這會兒都還是雲遮霧繞,摸不清凌妙妙的話有幾分可信,這些事又幾分真幾分假的。

祁歡聽后,卻是神色凝重。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重新收攝心神:「二妹妹做得對,事情不能聲張,等我查問一下再行處置。你這一路辛苦,去找鄭媽媽,叫她安排你先休息。」

「是。」夏語完成了使命,至此也由衷的鬆了口氣,順從的見禮之後就退下了。

臨走,還總覺得這樣不體面的事叫顧瞻知道了似乎不太妥帖,忍不住又偷瞄了顧瞻一眼。

等著她出去,顧瞻才踱步過來,挨著祁歡坐下。

凌妙妙出幺蛾子那會兒祁歡還沒跟他正式好上,又因為涉及自家家醜,事後也沒特意跟他交代這事兒。

雖然那時候顧瞻就已經叫人在盯她的梢,極有可能早就知道了內情,祁歡還是言簡意賅的先解釋了下:「去年春闈之後,我三姑母和凌妙妙做局,想要生米煮成熟飯和二房親上加親,事情敗露,二嬸兒為了遮醜,說是會叫岑家二爺在外地給尋一門親,當天就把人送走了。」

顧瞻卻不知道當真是提前知情還是不甚在意,總之他表情都沒變一下,只就事論事的分析:「剛才那丫鬟說你這表妹是被祁元銘半路擄走的。」

祁歡面上一籌莫展:「凌妙妙做不了這樣的戲,更沒必要撒這樣的慌,她既然說是祁元銘暗度陳倉劫的她,那就一定是祁元銘出面做的,現在的問題是這事兒究竟是他一個人的挾私報復,還是他們母子裡應外合,一起做的。」

清陽縣隸屬袞州境內,但正卡在邊界處,與青州毗鄰。

而祁元銘的二舅岑家二老爺如今正任從四品的青州知府,他也是借舅家的光,在青州府管轄之下的鹽運司任職,所在的地方正與清陽縣鄰近。

以前不去刻意往這些事情上面關聯,不覺得,現在出了事再一分析……

凌妙妙這事兒絕對就是他做的。

他不僅為了報復,把凌妙妙綁走給賣了,甚至還為了泄憤,就將她放在眼皮子底下,自己能夠掌控到的地方,如果只是為了監視還好,如果是為了時不時的還能瞧上凌妙妙一眼解恨……

那這個人可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了!

顧瞻當時沒有親身參與這場爭端,不知道當時具體的情況,所以他只保持冷靜克制的分析:「我私以為你家二夫人參與了此事的幾率不大,若當真是她與兒子裡應外合……你不是說當時你這表妹就是被她的人帶走的,那她直接安排辦了就是,又何必讓祁元銘再費事親自跑一趟,半路再把人劫持下來,過一道手呢?」

因為這是二房的事,所以出事之後,大房這邊就沒沾手。

凌妙妙是被岑氏的人帶走,並且獨立攥在手心裡的,要是她還氣不過,想折騰報復凌妙妙,直接吩咐送走凌妙妙那些人辦了就是,確實沒必要自己給自己演戲,再叫祁元銘追上去再唱一齣戲。

祁歡思忖過後,就開始忍不住的心裡發涼:「當初這件事確實是凌妙妙母女兩個有錯在先,可畢竟也不是殺人放火這樣不可挽回的重罪,老頭子和我父親都默許他們二房將凌妙妙送走隨便嫁了,單就那件事而言……這樣的懲罰已經足夠。祁元銘現在不依不饒這樣毀她,就實在太過陰毒了。」

青樓楚館也分三六九等,凌妙妙好歹還是他表妹,確實當時凌家母女倆做的事是挺噁心人的,可是對於一心攀龍附鳳的她們而言,把凌妙妙隨便找個什麼爛人嫁了,這就已經足夠懲罰她了,祁元銘卻還把她賣到最下等的煙花之地去折磨羞辱……

這個人的心思,未免過分陰暗扭曲了。

不僅是凌妙妙的事,還有前面他對付祁元旭的手段,也是不擇手段,出手就算計人命的!

雖然祁元旭和凌妙妙都屬於先撩者賤,但——

怎麼看祁元銘這個報復的心態怎麼和葉尋意異曲同工,都跟瘋狗咬人似的,誰沾上就非得把人咬死了才肯罷休!

祁歡對祁元旭和凌妙妙並沒有太多的同情心,但她此刻卻是如臨大敵——

祁元銘一心想謀長寧侯的這個爵位的,雖然暫時被打壓了下去,如果他是這種不擇手段之人,那麼總有一日,一旦叫他找到機會他就一定會捲土重來。

到時候……

倒霉和吃虧的就是祁元辰了!

這就是個喪心病狂的禍害!

祁歡腦中思緒飛轉,忖度片刻,就起身過去拉開了房門,喊了鄭媽媽來問:「昨天說二嬸兒要趕往青州府去給二哥哥議親商量婚事,她是已經出發了嗎?」

鄭媽媽道:「是。走的挺急的,今兒個一大早就已經出發了。」

祁歡繼續確認:「就她自己?二叔呢?」

鄭媽媽道:「二老爺沒去,但是三小姐陪同,母女倆一起走的。」

「知道了。」

祁歡隨口答應一聲,又關上門走了回來。

顧瞻問她:「你表妹的事,你準備怎麼處置?不告訴家裡人知道?」

「她這麼一個大活人,總不能指望我給她善後,照顧一輩子。」祁歡面色沉鬱,「如果說要尋個兵不血刃的解決辦法,那是該把凌妙妙帶到我祖父和二叔跟前去,對他們施壓,叫他們拿個決斷出來。可是現在他們倆都視我們一家為眼中釘,就算是為了較勁,也一定會全力拿喬,不肯輕易叫我們順心。再有就是,二房就這麼一個兒子,二叔肯定捨不得,而老頭子……即使祁元銘再是個陰毒的隱患,只要沒直接害到他的頭上去,他都可以置身事外。」

可是祁元銘做出這種喪心病狂之事,總不能拉著凌妙妙把他告到官府去,不僅凌妙妙一定不肯,他也畢竟是姓祁的,這名聲傳出去,整個祁家都跟著毀了,叫外人知道這家門裡出了折磨女人的變態,祁元辰將來都不好娶媳婦。

權衡再三,祁歡還是做出個略顯艱難的決定。

她抬眸看向顧瞻:「我可能得去一趟青州了,我二嬸兒今天剛剛啟程,說是去給祁元銘商量婚事,這事兒出的也蹊蹺。祁元銘如果是要跟他舅家的表妹議親,那麼年前岑二老爺就該早早來信把我二叔他們叫過去仔細商量,而不該是都到了正月了又這般緊急送信,喊他們過去,那邊應該也是出了什麼棘手之事,亟待解決。」

跟過去,看看能不能見縫插針,鑽個空子,把祁元銘這顆毒瘤給鋤了。

不需要她說的太明白,顧瞻自然知道她是個什麼打算。

他拉過她的一隻手握在掌中,依舊泰然處之:「嗯,我陪你走一趟。」

有衛風他們在,這件事其實祁歡可以自己一個人去辦,可是這個古代治安不好,她這小一年的時間裡又從未出過遠門……

說實話,心裡是當真有點怵的。

她是想要顧瞻陪的,所以也不矯情,順勢綻開一個笑容:「嗯!」

既然不指望祁正鈺和祁文昂了,凌妙妙之事就沒必要叫他們知道,可祁文景和楊氏那裡,卻不能一併瞞著。

兩人隨後去了安雪堂一趟,將事情的原委說了。

楊氏倒是還好,祁文景卻是驀然心驚,等到聽完,整一個臉色鐵青,咬牙怒罵:「這個孽障……」

祁歡道:「父親你們稍安勿躁吧,二嬸兒這趟青州之行來的倉促也蹊蹺,我猜是祁元銘在那邊也惹出什麼亂子來了,顧瞻說他陪我過去看看。家裡這邊也不能指望祖父和二叔他們大義滅親……凌家表妹弄成現在這樣,也足夠償還她當初做下的錯事了,有勞二老先找個穩妥的地方給她養好了傷,然後善後安置一下她吧。」

「嗯,這事兒我來安排,等入夜吧,送她先去莊子上養傷。」祁元銘這樣的脾性的確是個禍患,楊氏也很乾脆,只是對著顧瞻卻難免有些難以啟齒:「家裡這些小輩的沒有教好,叫你看笑話了。」

祁文景也心生忐忑,不由的也看向了他。

顧瞻卻是一臉鎮定,他說:「今天天色已晚,我們明日一早啟程。」

祁歡想了想,又交代楊氏二人:「對外就說顧瞻陪我去長汀鎮看舅母他們了,等表哥回來,記得與他統一一下口徑。」

眾人一起商量了一番,因為次日一早要出遠門,得讓顧瞻回去早點休息並且收拾一下行李,這樣也就沒能留他在家吃晚飯。

祁歡親自去大門口送走了顧瞻,正往回走又想起個事兒,就又頓住了腳步,吩咐星羅:「叫車馬房備車,我得去一趟三叔那,跟他交代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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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令: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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