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小可憐兒的顧世子!
進了門,就連門房外面的柱子上都貼了符紙。
當時又適逢傍晚,乍一看去,弄得整個宅子都顯得鬼氣森森。
祁歡不悅的蹙起眉頭:「這些東西都貼到大門外了,被外人看見像什麼樣子?」
門房的人也一臉苦色:「侯爺天天晚上睡不著覺,又嚷嚷著鬧鬼,請了風水師傅來看,又請了溪雲峰的道長前來作法,這靈符是道長施了神通讓帖的,侯爺親自下的命令,小的們也不敢不貼啊。」
居然都請上道士作法了?
老頭子這情況遠比她預期當中的更嚴重。
祁歡擰眉沉思。
今日又剛好是吳媽媽當值,見她神色不悅,吳媽媽趕緊提醒:「那位仙師今日又來了,這會兒還在福林苑擺陣,大小姐一會兒從大花園走吧,福林苑裡最近焚香燒紙,嗆人的很,也省得給您衣裳沾了煙灰。」
祁歡:……
「知道了。」祁歡沒再跟她詳盡打聽祁正鈺的事,只是隨口又問:「我父親呢?也在福林苑陪著?」
吳媽媽道:「沒。明日朝廷不是就要複印開朝了么,裘大人下了帖子,邀了包括世子爺在內的一干同僚,說是趁著上元佳節大伙兒再聚聚,像是去望仙湖游湖吃酒去了。」
如果老頭子是尋常生病,祁文景是該在家守著他給他侍疾的,可是現在祁正鈺每天神叨叨的各種折騰那些怪力亂神之事,弄得祁文景兩兄弟都一個頭兩個大,平時能避開就都盡量避開他了。
眼不見為凈!
不過對祁歡來說祁文景不在家,也就省得她還要去外書房給對方打招呼了。
祁歡聽了吳媽媽的勸,從善如流的領著顧瞻取道大花園回的棲霞園。
湊巧,安雪堂里,廚娘帶著丫鬟們正忙著擺飯。
雖然祁歡離京就僅僅只有十天時間,楊氏卻始終心中難安,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等著女兒平安歸來,見著他倆,才總算是鬆了口氣。
這些天提心弔膽的不好受,她就故意板起臉來:「你們可算是回來了,提前也不知道叫人捎個信叫我放心。」
岑氏是昨天下午就回來了,並且還是孤身一人。
兩房之間如今關係不好,楊氏又不能找她去問祁欣的下落和在這期間究竟都發生了何事,就唯恐是他們二房有事進而連累到祁歡,所以昨天就幾乎一整晚沒合眼。
她的身體本來就不比正常人,熬了這一夜,疲憊之色顯而易見。
祁歡面有愧色,拉著她的手賠不是:「我們已經是緊趕慢趕了,想著省下一道事,就沒打發人先趕回來告知母親歸期。是我考慮不周,讓您擔心了。」
岑氏比他們先回來,楊氏一定會受影響……
這一點,祁歡二人的確是疏忽了。
楊氏並非真的責備女兒,見她如此,也就軟了心腸,又重新綻笑容:「行了,我又不是則被你們,平安歸來就好,我不嘮叨了。」
她看向顧瞻:「在這吃了晚飯你再回吧。」
「好!」顧瞻跟祁歡之間常來常往。
雖然以他從小到大受到的禮教規矩約束,他對楊氏應該更客氣些,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大半年裡受祁歡的耳濡目染,他也就不那麼拘束了。
楊氏是真心實意邀請,他也的的確確想留在這邊吃個便飯,所以言辭態度上就顯得十分隨意。
祁歡將她和顧瞻脫下來的斗篷都交給星羅拿去一邊放好,心裡總覺得缺點什麼,這時候左右看了一圈才察覺異樣。
她問楊氏:「小不點呢?去花園裡玩了嗎?」
這個時候,祁元辰是不可能在睡覺的。
楊氏笑道:「今兒個不是上元節么,你不在家,你父親又有應酬,過午池大夫帶著樾姐兒過來,帶著他一起看燈會去了。」
主要也是府里最近被祁正鈺弄的陰陽怪氣,連祁文景和祁文昂這些大人都受不了,敬而遠之,祁元辰一個小孩子成天在這壓抑的環境氣氛之下……
也是挺造孽的。
而今天,又恰好趕上楊氏心不在焉,一心惦念著祁歡在外的安危,沒心思出門,索性就將他交給池雲川了。
池雲川是個沒正經的……
祁歡對他本能的不怎麼放心,當即皺起了眉頭。
顧瞻看在眼裡,就笑著安撫:「池雲川平時雖然看著不著調,但他有分寸的,他會把辰哥兒安全送回來的。」
祁歡想想也是——
池雲川那貨,平時再是嘻嘻哈哈,但是正事上卻從沒掉鏈子過。
而且他們學醫的人,但凡平時一個粗心大意,過手的就可能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也確實……
他就不可能是那種粗枝大葉,不靠譜的人!
她這才重新放鬆了心神,從屋裡爐子上拎了水壺,和顧瞻一起過去調水洗手,準備吃飯。
楊氏將桌子上攤開的賬本合上,示意桂雲搬出去,一邊含笑看著祁歡在那給顧瞻調溫水洗手。
燈影之下,兩個孩子郎才女貌,相處和諧……
端的是一幅溫馨美好的生活畫卷。
金媽媽聽在側院聽了祁歡回來的消息,也特意趕過來,見狀就歡喜的笑了,與楊氏咬耳朵:「兩個人是怎麼瞧怎麼登對兒,夫人您就安心等著抱外孫子吧。」
楊氏面上笑容頗有幾分感慨,溫柔滿意之色卻是從眼底漫上來,含笑道:「是啊,歡姐兒比我更有夫婿的福氣。」
回想,去年的這個時候她還在為了兒子的病揪心,為了女兒的將來發愁。
此時回首——
那過去十幾年提心弔膽、前途晦暗不明的日子卻都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眼前這一切歲月靜好的光景恍如隔世。
吃飯時,楊氏特意支開了包括星羅、桂雲她們所有人。
正好祁元辰也不在,飯桌上三個人就互相詳細交換了一下這十天之內各自身邊發生的事。
府里的事,近在咫尺,並且暫時也沒什麼亟待解決的,所以就是祁歡和顧瞻先交代了他們這趟青州之行的經歷。
岑家的事,楊氏聽到最後都緊蹙著眉頭,唏噓不已:「我爭家產,骨肉至親之間反目成仇的事情並不少見,可是像他們這樣當面鑼對面鼓的幹起來的,還屬少見。你二嬸兒昨兒個回來之後二房院里一直安安靜靜,瞧著她應該還想要息事寧人,盡量將這事給抹了。」
但是整個青州城內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都去岑家的喜宴上捧場了,喜堂上那場鬧劇,遲早也會通過岑氏以外的渠道傳到祁文昂耳朵里。
岑氏不說,這其中的私心不難猜,她還是想盡量留著這個娘家做靠山的,即使祁文昂如今在官場上已經絲毫用不著倚仗依賴她那個娘家,可如果一旦知道她和自己的娘家鬧掰了……
她在這祁府之內的處境,余氏就是現成的榜樣。
祁歡道:「紙包不住火,她願意自欺欺人,那就讓她暫且先這樣吧。現在主要也不只是祁欣的事,祁元銘還留在青州拚命作死,料想最終的下場也不會太遠了,到時候二嬸兒就該跳出來和她這二哥玉石俱焚,斷絕乾淨了。」
楊氏想到祁元銘的所作所為,就只剩心有餘悸:「銘哥兒那孩子以往也算循規蹈矩,乖乖巧巧的,這前後也沒多長時間,他怎麼就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了。」
「我瞧著他卻並非是最近才變成這樣,而是這些年他根本就都是在偽裝成了一個心智正常的世家子弟模樣。」祁歡對她的論調並不以為然,「就從去年春闈他算計祁元旭的事情上就已經可見端倪,或者一直以來他就都是個心狠手辣的偏激之人,以前沒露出來是因為過得順風順水,他想要的一切不需要發狠算計就能輕鬆得到。而一旦既得利益受到威脅,他的本性也就毫無保留的暴露出來了。」
顧瞻也道:「他這確實像是心智出了問題,極有可能就是從目睹了岑家兄弟之間互相殘殺的事上受了刺激。」
這個論調,與祁歡的想法不謀而合。
祁歡也道:「小孩子的認知里,非黑即白,他親眼看見作惡的二舅舅非但沒有受到懲罰,反而飛黃騰達,反而被害死去之人卻湮滅於無聲,潛移默化之間,他便認定…——為了贏,就可以不擇手段,這樣的生存法則。」
再加上二房夫妻倆也謀了小二十年,都在算計侯府的爵位,祁元銘受他們影響,每天看著他們算計,等漸漸長大一些,又開始加入他們的陣營陪著他們一起算計……
說到底,這件事上岑氏也是有點自作自受了。
她為了自保,選擇置身事外,捂住了當年家中的醜事,卻全然沒有在意,就是她的種種作為一步步扭曲了自己兒子的心智,將他引入無底深淵。
嚴格說來,祁元銘的一生,其實是從他六歲那年開始就已經毀了。
祁歡不會自不量力勸他回頭是岸,也不會以德報怨試圖拉他上岸,對於這樣一個內心陰暗的瘋子,從她的立場上她反而只能盼著這個人早些消失,不要再殺回京城,成為祁元辰的威脅。
祁元銘的事,祁歡和顧瞻都只是就事論事,但楊氏卻是感慨頗深。
她憂心忡忡道:「看來以後咱們談事情也是得注意避著點辰哥兒了,省得潛移默化間把他也教壞了。」
祁歡失笑:「我們又沒當著他的面做壞事……」
不過楊氏的話也不無道理,有些事還是要盡量注意,防患於未然才好。
話題引到這,祁歡就快速收攝心神,正色問楊氏:「對了母親,府里這些天還好嗎?我剛回來時看大門口的燈籠上都貼著驅鬼符呢。」
提及此事,楊氏就一籌莫展的重重嘆了口氣:「還說嗯,你祖父最近是天天晚上設壇作法不睡覺,又隔三差五的請那個茅山道士過來驅邪避鬼跳大神,家裡被他折騰的烏煙瘴氣,實在不成樣子,我只得是閉門謝客。這個正月里都沒敢邀請親朋好友過來坐坐。」
祁歡的願意只是想叫老頭子反省一下自己做的孽,受點驚嚇生個病也就差不多了,卻是萬萬沒有想到這鬧鬼事件後勁兒這麼大。
老頭子這得是要多心虛,才會日防夜防的想要極力驅鬼?
當然,這老頭子即使是被嚇死了,那也只能算是惡有惡報,祁歡並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她再問:「那他的身體呢?」
「頭疼腦熱的毛病該是差不多好利索了,但是他沒日沒夜的這麼折騰,年輕人都撐不住……」楊氏說著,又感激告誡她,「最近你繞著點福林苑,要出門就走大花園,他最近喜怒無常,神叨叨的,省得再嚇著了你。」
本來這些事是不該當著顧瞻的面議論的,但替祁歡裝神弄鬼的那些侍衛都是從顧瞻那借的,他們祁家什麼醜事顧瞻不知道,也就沒必要在他面前欲蓋彌彰了。
吃完飯又喝了茶,顧瞻就主動起身告辭:「連著趕了幾天的路,甚是辛苦,今天晚上泡個熱水澡解乏,早點睡,我就先回去了。」
祁歡確實累得夠嗆,在路上的時候就打算好了,回來一定要昏天黑地睡一場。
可是這會兒她卻又跟著站起來,對楊氏道:「池雲川帶辰哥兒他們是去逛城西的廟會了吧?我去接他一下吧,這大晚上的,省得人家還要特意再跑一趟來送他。」
楊氏覺得有理,但是看這天色,又略有幾分遲疑。
顧瞻立刻自告奮勇站出來:「我陪她過去。」
如此,楊氏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星羅跟著奔波這一路,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看著都憔悴了,祁歡這趟出門就沒叫她跟,打發她先回去休息。
她和顧瞻依舊還是從大花園出的府門,也懶得臨時備車,就還是坐的祁歡的馬車。
上車坐下祁歡才一拍腦門:「木香他們還在莊子上,著急回來,忘了先去會和,把他們一併帶回來了。」
這一下她拍得太響,腦門都見著出現一個紅印子。
顧瞻心疼的趕緊把她扯過來,一邊給她揉一邊道:「一會兒我跟衛風說一聲,明日叫他派個人去接一下就行,反正說辭都是提前編排好的。」
確實不算什麼大事,府里若是有人問起,她也可以說自己想家,就撇了木香她們先趕回來,也就搪塞了。
顧瞻給她揉完額頭,就又重新對上了她的視線:「咱們往哪兒去?」
祁歡怔愣之餘就眨眨眼,頑皮的笑了,「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專門為著接祁元辰來的?」
鑒於這個問題實在太沒技術含量,顧瞻直接避而不答。
他只是擁她,是一副泰然處之的神情。
兩個人之間彼此太過了解,默契歸默契,有些玩笑開起來就沒什麼情趣了。
祁歡賴在他懷裡打滾蹭了一圈,也才興緻缺缺的說了實話:「去一趟平康坊吧,我得跟三叔打個招呼,讓他知道我回來了,之前答應要幫他辦件事,因為出京耽擱了。」
她沒說要辦的是什麼事,顧瞻也沒有刨根問底的深究,只是吩咐外面駕車的駱章去祁文晏和雲澄那。
這會兒才只是初更,祁歡的打算就是過去知會一聲祁文晏她的行蹤,然後再拐去廟會街上街祁元辰,應該兩邊不耽誤,結果等他二人趕到平康坊的顧宅卻壓根門都沒能進,因為祁文晏門房小廝驕傲的說:「我們三爺沒在家,同對門的顧家姑娘逛廟會去了。」
祁歡:……
啊啊啊,這還是她那個高冷薄涼邪性的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三叔嗎?
這可是原著里高嶺之花一般事業心爆棚的男主啊!
他居然——
逛!廟!會!去了……
人比人,氣死人,社畜打工人在兢兢業業搞事業,老闆卻去撩妹逛街了……
祁歡心裡怨念。
再看看她身邊任勞任怨陪著她跑腿兒搞事業的顧瞻……
又覺得他整個就一小可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