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不打自招,人贓並獲

第376章 不打自招,人贓並獲

祁正鈺的死,嚴格說來,不僅是在祁歡的意料之中,甚至是在她算計之內的。

她深吸一口氣,重新調整了下情緒就也快步進了屋子。

此時,楊氏他們也都進了裡屋,全部圍到祁正鈺床前,跪了一圈哭著抹淚,扮演好孝子賢孫的角色。

卻唯有隻比祁歡早到一步的余氏,還站在屏風這邊,呆若木雞,一動不動。

祁歡走到她旁邊,提醒著叫了她一聲:「祖母?」

余氏此時的臉色,其實細看不難看出是十分不好的,只不過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祁正鈺那裡,祁文景等人甚至都沒注意到她。

祁歡很輕的叫了她一聲,余氏卻如夢初醒般直接打了個寒顫。

她倉促轉頭看向祁歡。

四目相對時,面對這丫頭清明冷澈的彷彿能洞悉人心的一雙眸子,老太太突然本能的躲開了視線。

但她知道祁歡是什麼意思——

這丫頭專程跑過去把她叫來,好巧不巧趕上祁正鈺咽氣,她總不能置身事外。

「哎呀,老爺……」余氏掏出帕子往臉上一捂,嚎啕著一邊硬著頭皮就往裡跑。

祁文景等人剛循聲轉頭,她卻在剛繞過屏風時就兩眼一閉,直接暈死倒地。

「母親!」離得最近的楊氏和岑氏手忙腳亂的趕緊轉身扶她。

余氏方才過來,是帶了幾個丫鬟婆子的,大多數人都等在院子里,卻有一個比較心腹的萬媽媽是跟著她服侍的。

萬媽媽見狀,一邊也倉惶撲上來攙扶余氏,一邊趕緊沖外面喊人:「老夫人暈了,快來人!」

外面立刻又衝進來三四個人。

萬媽媽剛想吩咐她們把余氏抬回自己院里去,不想祁歡已經率先開口:「旁邊有睡榻,先將祖母挪到那兒去。」

萬媽媽的話直接就被噎了回去,是萬萬不敢跟大小姐嗆聲的。

祁正鈺這屋裡的睡榻,本來也是擺在外屋,但是因為他最近晚上疑神疑鬼的睡不著,睡榻就直接挪到了裡屋,挨著擺在他睡的那張床旁邊,晚間叫陪夜的小廝睡在上面,替他壯膽的。

眾人七手八腳趕緊把余氏挪過去。

余氏咬緊牙關,死死閉著眼,卻是頭皮發麻到她覺得自己的頭髮都要一根根豎起來了。

可是她才剛裝了暈倒,又不能立刻就自行轉醒……

剛好陳大夫這會兒也在屋子裡,他看過來,先看楊氏,又看祁歡,再看二房母女倆,見她們誰也沒提叫他給老太太先看看,他也就未曾沒事找事,又別開了視線。

這屋子裡,老侯爺剛走,凄凄慘慘的特別瘮人,那幾個丫鬟婆子幫忙完就又趕緊退出去,又跪回了院子里。

萬媽媽職責所在,原是該守著余氏的,瞄一眼不遠處直挺挺躺在床上的祁正鈺……

登時也不做他想,也隨大流退了出去。

眾人守著祁正鈺的屍身哭了一陣,然後祁文景這個嫡長子就出面主持喪儀。

這個人時候的人將就死者為大,尤其有頭有臉的權貴人家,辦白事甚至比辦紅事還要隆重盛大。

祁正鈺這把年紀,家裡他的壽材壽衣這些都是早就準備好的。

祁文景一邊派人去取,一邊又叫人去準備招魂的用具,另外還得安排人分別去把在京的祁文婧、祁文嫻、祁文晏還有祁元旭都叫回來。

至於其他親朋……

大半夜去吵擾人家不好,可以等明日靈堂搭起來,一切準備妥當了再挨家發喪即可。

嗯,還得給在外地祁元銘和祁長歌還有祁文姮都去信。

楊氏在旁邊協助他,查漏補缺,叫住了要差遣去祁元旭處的小廝:「大少奶奶有了身子,如今月份也大了,未免衝撞,你告訴她叫她安心養胎,就不用過來了。」

在外的祁長歌基本也是這個待遇,到時候就是派人去報喪通知一聲,倒也不用她千里迢迢趕回來。

他夫妻二人一通安排下來,院子里的下人也就都被差遣打發了。

等眾人再折回屋內,這裡除了陳大夫,剩下的就全都是自家人了。

祁文景和祁文昂的臉色都明顯不好。

祁歡並不打算置身事外,見著他們誰都不主動開口,她就佯裝好奇的發問:「我怎麼聽說祖父是中了毒,是吞食丹砂所致嗎?按理說丹砂也是一種藥材,遵醫囑少量服用是可以治病的,祖父也沒服用多長時間,怎麼會就出了這樣的岔子?」

丹砂又名硃砂,有清心鎮驚和安神明目的功效,可用於緩解心悸易驚、失眠多夢的癥狀。

過來做法的道士讓祁正鈺喝硃砂畫的符水,其實就是對症下藥,以此冒充神跡的。

與此同時,丹砂也有毒,故內服不宜過量或久服,以免中毒。

祁文景和祁文昂他們都不是神棍,讀聖賢書多年的人,怎麼也都會過目基本醫典,對這些基本常識應該都心知肚明,只是祁正鈺前面一直夢魘睡不好,折騰的府里其他人也都痛不欲生,他們看著既然請道士喝符水能去他心魔,讓他消停些,也就隨他去了。

而祁正鈺自己,也不會不知道丹砂有毒,不宜一次服用過多,當然,他如今精神狀態不怎麼正常,如果真的被折磨瘋了而不管不顧的吞食丹砂,這倒也不無可能。

楊氏和岑氏她們之前都沒往別處想,聞言也都不由的悚然一驚,齊齊看向了陳大夫。

陳大夫頂著巨大壓力,確實不敢隨便回話,又去看祁文景二人。

然後,祁文昂就沉聲說道:「父親近來的確是有喝符水定驚的習慣,但今晚他是服用了過量砒霜。」

此言一出,楊氏幾人就都是齊齊一驚。

祁欣更是驚恐的又往岑氏身後躲了躲,藏起臉來,再不敢去看床上那具屍首一眼。

整個屋子裡的氣氛,一瞬間有些靜默的叫人心驚,大家各懷心思,全都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還是楊氏打破沉默:「所以,這事兒是要隱下來嗎?」

老頭子彌留之際是兩個兒子守在床邊的,過量服用劇毒之物,他其實去得很快,兩人帶著陳大夫已經盡量清理掉中毒以後的各種併發症了。

而他們之所以默契的這麼做了,是因為各有私心。

祁文景比祁文昂早到一步,聽管事說了祁文晏來送過一張符紙的事,雖然他不相信祁文晏會用這種方式毒殺老爺子,可老頭子的的確確是服用了符水之後出的事,這事只要盤查起來,祁文晏首當其衝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而祁文昂——

主要老頭子不是祁文景毒殺的,那麼無論他死在誰手上,這侯府的爵位也穩穩噹噹都是落在祁文景手裡的,而以他對自己這個長兄的了解,闔府上下就祁文景是最不可能對老頭子下手的。既然就算揪出了真兇他也得不到任何好處,甚至還要因為家裡弄出這樣的醜聞被外人看笑話……

得不償失的事,做了幹嘛?

老頭子一死,他們都得丁憂,安安靜靜的治喪熬過三年再靜等起複都未必還有機會官復原職,可如果家裡鬧出什麼殺親的醜聞,壞了口碑,到時候還能不能順利回官場都不好說了。

所以,他設置是比祁文景都更希望能平穩將這件事繞過去的。

「要不然還能怎麼辦?」所以,這回還是祁文昂說的話,「告到官府叫人來查給父親下毒的幕後真兇?先隱下來,體面的辦後事吧,盧管事已經被我和大哥命人扣下了,私底下我們自己捂著慢慢查。」

處置這種事,祁歡一個做晚輩的其實並沒有發言權。

見著祁文景也是個默許的意思,楊氏自然也不會多事,只道:「那就準備一下,儘快將父親入殮,天一亮就發喪。」

祁文昂看向岑氏:「給銘哥兒去信,叫他回來奔喪吧。」

「好!」岑氏點頭。

祁文景橫豎在朝中領的是個閑置,而且他有爵位傍身,本身也不執著於官場,所以老頭子這一死……

其實最難受糟心的是二房!

丁憂說是三年,實際上是二十七個月,但是單就這二十七個月也將一個人半輩子打拚的成果付諸東流了。

祁文昂這個工部侍郎才做了沒幾個月,屁股底下都還沒坐熱呢,這一退小三年,這個位置不可能空懸三年等他,等他重回官場時都不一定還能謀個什麼職缺了。

岑氏顯然也是第一時間意識到這一點,夫妻倆全都愁眉不展。

眾人安排好各自要負責的那一攤就要分頭準備去,還是祁欣走前注意到「昏死」在睡榻上的余氏,蹙眉小聲提醒:「祖母就讓她睡在這嗎?要不要挪她回后屋去?」

不等其他人說話,祁歡就當先開口:「差點忘了,陳大夫你給祖母把把脈,我瞧著她應該是受驚過度加傷心過度這才暈了過去,應該……沒什麼大礙吧?」

眾人於是頓住腳步,等著陳大夫診脈的結果。

陳大夫拖了把凳子,凝神靜氣捏了余氏的手腕。

余氏本來就是裝暈的,心虛的很,又因為祁正鈺的屍體就躺在她不遠處,她還心裡不安生,心臟不受控制的一陣陣狂跳。

大家本來也都沒太在意她的情況,但見著陳大夫一邊給她診脈,一邊眉頭越皺越緊……

祁文景兄弟的心也都跟著不斷往上提,眉頭一個蹙的比一個緊。

祁文昂甚至有點惱羞成怒的想——

若真有什麼不妥,莫不如是叫老太太也跟著老爺子一起去了算了,否則回頭等老太太沒了,他又得再丁憂二十七個月!

拼死拼活爬了十幾二十年混出來的官位,足以被連續兩場丁憂敗得啥也不剩。

岑氏也十分著急,見陳大夫始終沒有定論,忍不住催促:「陳大夫,母親的狀況是也不好嗎?」

陳大夫看她一眼,又繼續凝神又把了一次脈。

祁歡道:「我看祖母的臉色紅潤,剛過來的時候走路也腳下生風十分穩健,不像是身體有問題的樣子啊。」

陳大夫行醫多年,又在祁家常駐,對這家裡所有主子的性情都差不多了解,老太太是在裝暈他一摸就摸出來了。

這時候只能順著祁歡的話茬,試探道:「查脈象確實並無大礙,要麼……小的給扎兩針試試?」

「也……」祁文景想要點頭,祁歡卻道:「既然祖母並無大礙,那便叫他睡著吧,祖父驟然沒了她必定情緒不穩,若是醒來少不得我們好要再分身來顧她,反而亂上加亂。」

余氏向來拎不清,胡鬧起來不分場合的。

眾人方才都是一時心亂,沒多想,此時想想這老太太平時的脾氣全都如臨大敵,紛紛表示贊同。

然後,祁文景就領著眾人撤了。

祁歡邊走邊又提醒他:「父親,一會兒叫人過來把祖父這房裡他最後用過碰過的東西都先收了吧,沒準能順藤摸瓜查到一些有關兇手的蛛絲馬跡。」

「嗯。」祁文景對自己這父親多少還是有幾分感情的,老頭子若是壽終正寢還好,現在這樣死於非命,他多少是有點兒不得勁,心煩意亂。

一行人出得屋子,說話聲和腳步聲都漸漸遠了。

躺在屋子裡的余氏,卻隨著他們腳步聲越走越遠,心裡就越發的恐懼。

她知道,這屋子裡就只剩下她和老頭子的屍首了,一種莫名的寒意幾乎是從每一處骨頭縫裡往她身體里鑽。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一骨碌爬起來,竭力迴避,不多去看床上躺著的自己的枕邊人一眼,也自欺欺人的盡量忽略他的存在,三兩步跑到外屋,提起坐在火盆上的水壺,也顧不上燒得發燙的壺身,拿廣袖掩住就要趕緊開溜。

然則,她也才剛轉身……

虛掩著房門就被一把猛地推開,她的兩個兒子黑面神似的將去路給堵死了。

余氏大駭,一個不察,已經聞到濃烈的焦糊味。

再下一刻,她後知後覺的低頭,就看燒的滾燙的銅水壺因為她一時不察碰到衣裳上,將她袖子燙出巨大的一個窟窿。

驚懼之下,她劈手就將水壺扔了。

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兩個兒媳和兩個孫女也都一併去而復返。

祁文景面沉如水,率先走進屋子,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的母親,開口的語氣卻是冰冷的命令陳大夫:「驗那個水壺!」

余氏這時候已經嚇傻了,等反應過來時陳大夫已經彎身提起了地上的水壺。

她匆忙搶上前去,抬腳就將水壺踹開一邊,同時怒不可遏的呵斥兒子:「驗什麼驗,我就是口渴想倒杯水喝,你……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懷疑我在這水裡……」

話到這裡,她又像是被剪了舌頭一樣猛然住嘴。

祁文景只說驗這個水壺,完全可以理解成他懷疑這水壺裡的水不幹凈,以免自己老娘誤飲中招,才叫陳大夫查的。

而余氏這麼一嚷嚷就幾乎等於不打自招了,很難叫人不懷疑她。

陳大夫也沒有再去旁邊搶那個水壺,而是乾脆拿了銀針去驗地上灑出來熱水。

一驗之下,一陣迅速變黑。

陳大夫駭然,轉頭看向祁文景兄弟二人。

祁文景二人此時的心情打底是膽寒之餘恨不能一頭撞死了事了……

方才他們剛從屋子裡出來陳大夫就如實相告,說余氏是在裝暈,兩兄弟倒也不是懷疑她害的老頭子,就是心存疑慮,所以轉頭扒門縫看看,卻不想這一看之下就人贓並獲了。

祁文景只是失望憤怒,加上心灰意冷,而祁文昂這時候就當真氣急敗壞的想當場掐死自己親娘——

死了親爹他要丁憂三年,再攤上個謀害親夫的親娘,他就可以直接告老還鄉,再也不用奮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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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令: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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