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火鍋第章 蛋包飯

第29章 火鍋第章 蛋包飯

謝青章抿了抿唇角,掩去笑意,索性往前幾步,從陰影處走出。

這下恰好能透出開著的窗戶,望見站在裡頭灶台前,面露訕色的廚娘。

原本孟桑木窗遮擋,瞧不見這位謝大人。如今對方挪動步伐,站到了明處,終於見著個人。

孟桑叉手行禮「見過謝司業。」

「孟廚娘不必多禮。」一道清冷中略帶溫潤的嗓音傳來。

孟桑依言而起,抬眸望向來人。

與半月前在姜記食肆隔著布簾,匆匆瞧見的側顏不同,這回倒是能看清這位謝司業的尊容。

古人曾言「皦,玉石之白也」,後世也有說「皦珠玉白貌」總而言之,皦玉之色,最襯謙謙君子。1

眼前,碧綠竹林在謝青章身後,襯得他一身皦玉色襕袍無比儒雅。其人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倒也和沒有半分瑕疵的上好玉石極為相符。

風過竹梢,吹起片片竹葉,也微微吹動謝青章身上略寬鬆的襕袍衣袖、袍擺,發出幾不可聞的聲響,反顯得此人略有些清瘦,仿若不出世的山野居士。

只不過

孟桑綳著臉色,強行憋住笑意。

只不過嘛,這小院中濃濃的牛油火鍋底料香味,著實是個不講道理的利器。有這辣味浸潤,任是瞧著再怎麼蕭然塵外的謝居士,不免也腌夠了火鍋味兒。

謝青章瞧出廚娘正緊抿著唇角、似笑非笑的模樣,有些不解。

沒等他想出個緣由,身後腳步聲越發近了。

王離雙手背在身後,面上樂呵呵的,而湯賀隨行在側。二人身後還跟著兩名僕役,手裡頭拎著兩條被草繩穿腮的肥美鯉魚。

這兩條鯉魚正用盡最後力氣掙扎,時不時甩出細小水珠子,也稱得上一句百折不屈了。

只可惜,它們註定要成為旁人的口中餐。

謝青章轉過身瞥了兩人一眼「看來是府中路滑,惹得你們摔下靜湖,還撈了兩條鯉魚。」

「不是說要來討食方」

王離笑眯眯道「確實來過啊,早跟孟廚娘買了紅糖糍粑的食方,銀貨兩訖。」

「只不過聽孟廚娘說,暖鍋子裡頭擱些魚片,當為一絕。也不知怎麼,我便念起靜湖裡那些養得又大又肥的鯉魚,趕忙讓僕役帶著去釣了兩條回來。」

王離神色坦然,望向謝青章的目光中,寫滿了「你這小子真是沾了我和雁秋的光」,似是全然忘記這本就是人家的府邸,便是兩條鯉魚也是對方出錢出力養的。

湯賀不似王離這般沒臉沒皮,左右紅糖糍粑的食方已到手,鯉魚也釣上送來了庖屋,便催著王離回蒼竹院。

至此,謝青章淡淡望了杜昉一眼。

杜昉上道,立即側頭問孟桑「孟師傅,暮食還需多久才好」

窗內,孟桑暗自算了一筆賬,笑道「半個時辰足以。不過還有一事須得請三位大人定奪,暖鍋是分食,還是吃同一鍋子」

王離不拘小節慣了「同一鍋子即可,熱鬧些,省得一間屋子裡頭還得擺上九個火爐,忒悶熱。」

況且他們三人多年好友,不計較那麼多,湯賀與謝青章都沒有出聲反對。

謝青章睨了一眼「這回你滿意了」

王離大笑一聲,讓僕從將鯉魚交給孟桑,一併回了謝青章的院子。

回去后,三人就著幾樁朝事閑談。期間,王離還掰扯一番京兆府近日遇著的或是稀奇、或是雞毛狗碎的事,什麼都有。

沒過多久,就有侍從領著一干僕役來送暮食。

因著要吃暖鍋,侍從便將食案拼起,中間留出可放三隻火爐的地方。食案之上,各色用竹籤子串起來的肉蔬,皆一一碼在方形托盤之中,花花綠綠的,整齊又好看,而正前方還有不同蘸料。

除了鍋子,其他吃食都是分出三盤。

僕役又溫上一爵新豐酒,如往日里一般,斂聲屏氣退出屋子。

王離迫不及待地入座,一邊拿起筷子,一邊招呼另兩人快些過來。

中間的暖鍋呈三足鼎立之勢,根據三人不同的喜好來擺放,可見長公主府內下人之細緻。

王離嗜辣,緊挨著他的是牛油麻辣鍋,辣味撲鼻,香氣蠻橫地鋪開整間屋子。鍋中底料油光十足,紅油不停翻滾、濺起,辣椒段、花椒等輔料已用細紗布紮起,免得吃時不便。

置於謝青章跟前的為清湯鍋,鍋中湯汁泛著淡淡的白,清透不黏稠,數種不同的菌子片漂浮其上,另還有紅棗、玉米等物。看著不重口,極符合謝青章的喜好。

而湯賀屬於不挑口的,既吃得了麻辣,也品得了清淡,因此米湯鍋臨著他的食案。黏稠的湯底在咕嘟咕嘟冒著泡,淡淡米香掙扎著突破香辣與菌香的聯手包剿,偷偷從縫隙里溜出,綻出獨特魅力。

暖鍋在大雍朝並不稀奇,另有個名字喚作「古董羹」,後世也有喚「撥霞供」的兔肉鍋。

而眼前三種湯底各有各的獨到之處,與外頭常見的羊肉湯底、雞湯底很不一樣,反倒勾得人手癢心癢。

方托盤內碼著的五花八門的串串,按照不同類別、不同顏色分別排列,邊上還貼心附上一張紙單,標出是何物、入鍋煮多久、該怎麼煮才得最佳風味。

王離撫掌贊了一句「細心妥帖」,隨後迫不及待夾了數根肉串,往辣鍋裡頭放。而湯賀挑的是菜蔬,像是冬瓜片、豆角、玉米等,另加一道魚片。

落到最後的謝青章,隨意挑了幾串沒見過的食材,像是深紅色的柔軟片狀,又或是略硬的小塊的吃食,往鍋中放。

他的目光偏移,不自覺落在托盤邊紙單子的字跡上。

古樸大氣,筆鋒鮮明,厚重中又多了一分柔和。

這是那位孟廚娘所寫

沒等謝青章細想,他便瞧見了上頭標的品類。對照著一看,方才被放入鍋中的,一為鴨血,二為雞胗。

一向不碰這些的謝青章默了,若無其事地挪開視線,夾起托盤中眼熟的食材往鍋中放。

身側傳來王離的「嘶哈」聲,顯然是被辣到。觀其不停呼氣、抿舌尖的凄慘模樣,估摸還被燙著了。

然而即便如此,王離還是急不可耐地咬扯串上的羊肉,急急咀嚼。

牛油麻辣的底料,著實有萬夫莫敵的架勢。任意一樣食材在其中煮熟,便會充分浸入辣味湯汁。

入口之後,依次為燙、辣、麻餘韻不絕,回味無窮。

羊肉切得極薄,入鍋略微一燙就變了色。吃時,薄肉在唇齒間被無情撕開,嫩極了;

還有手打牛肉丸,一口咬破,彈性十足。丸子裡頭的縫隙滿是湯汁,唇舌一擠就淌入口中,辣味與牛肉香味混在一處,極其滿足。

王離讚歎「這蘸料調得好,本以為辣鍋瞧著一片油光,再配上這油加蒜齏的蘸料,應當油膩得很。不曾想這蘸料反而解了三分辣意,妙極」

而湯賀對米湯鍋煮出的魚片讚不絕口。

那魚片處理得很是乾淨,細刺悉數被剔去,薄如蟬翼,夾起時隱隱透光。等到從鍋中出來,魚片煮成乳白色,吃時鮮嫩爽滑,魚香味縈繞口鼻之間。

這也是米湯鍋的妙處所在,著重品嘗食材最本質的滋味,與魚片等食材堪稱絕妙搭檔,自帶鮮香。吃到最後,還可再添稻米下去,慢燉一鍋粥,用完很是服帖,腹中暖意久久不消散。

他倆越吃越興奮,不僅是魚丸、蝦丸,便是連盤中一些往日不碰的食材,類似雞胗、鴨血、鴨腸之類的,也饒有興緻地夾到鍋中嘗試。

甚至還探討起哪樣食材更適合放入辣鍋,哪樣又更應入清湯或米湯,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辯不出個結果。

說笑間,王離瞅見清湯鍋中的有些膨脹的鴨血,一時心疼不已,連連喚著「煮過了」,一邊眼疾手快將其夾入碗中。

王離眯起眼「嗯太嫩了這鴨血嘗起來真是比最好的綢緞還要滑。」

「修遠,你當真不嘗嘗」

謝青章眉眼淡淡,很是果決「不。」

他手中玉筷碰過的,除了蝦丸、羊肉、魚片以及一些菜蔬之外,便是桌案上別的菜食,譬如糖醋裡脊、涼蝦、清炒時蔬之類,很是中規中矩。

湯賀咽下秋葵片,神色緩和「無論是三隻暖鍋,還是其他菜肴,俱都不錯。想來這回長公主見了,再不會沒了胃口。」

話音未落,王離笑出聲來,餘光瞄向謝青章,揶揄道「哪裡是沒胃口,分明是長公主盼兒媳了」

既然起了個頭,王離索性全盤道出昨日所見。

「昨日京兆府有一事牽扯到青龍觀觀主,我去那兒處理完公事,轉頭就瞧見長公主身邊的貼身侍女,喚靜琴的那位,與青龍觀一道士說話。」

「話里話外聽著,是讓道士明日在路上堵了修遠,隱隱透露長公主身子不適皆因心病,還得說他算過一卦什麼的後頭我就沒聽仔細了,連忙去務本坊尋修遠,告知他此事。」

湯賀瞭然,而當事人眉眼淡淡,彷彿被家中長輩變著花樣催新婦的可憐人,不是他謝修遠。

王離才不管這廝面上冷淡,只自個兒哈哈大笑,痛飲一爵美酒。

正當三人說話時,外頭又傳來僕從的聲音,說是送最後兩道飯食來。

王離與湯賀對視一眼,面上閃過一絲驚喜與期待。

竟還有吃食

謝青章淡道「進來吧。」

僕從們斂聲屏氣進屋,給三人各自上了吃食。

其中一道是三人嘗過的紅糖糍粑,印象尚且深刻,王離見著便會心一笑,而板正如湯賀,也微微翹起唇角。

另一道卻很是陌生,盤中卧著一道半月形的吃食,裡頭不知塞了何物,使得中間鼓起。觀其模樣,倒是與平日里吃的偃月形餛飩很是相似,只是瞧著忒大了些。

謝青章三人面面相覷,視線挪向來送吃食的僕從。

「這是什麼吃食」

同樣的疑惑,也出現昭寧長公主處。

昭寧長公主方才一人獨佔三種鍋與各色菜肴,吃得無比盡興,痛快極了。

見著最後呈上的兩道吃食,喜甜的她先是嘗了紅糖糍粑。

糍粑炸制后的軟糯,與甜滋滋的紅糖漿汁混在一處,再沾上些豆粉,瞬間緩解了殘餘在舌尖的麻辣之感。

昭寧長公主如同撿到寶一般,一連吃了三根,才將注意力轉至另一盤中,躍躍欲試地拿起玉勺。

從最邊上舀下,柔軟輕薄的金黃色蛋皮輕易便被劃破,露出裡頭醬色炒飯,隨之還有鎖在其中的些許熱氣冒出。

蛋皮薄厚均勻,瞧著是煎熟了的,色澤喜人、蛋香濃郁。剛入口,就能感受到它劃過舌尖、上顎時帶來的軟嫩口感。稍加咀嚼,又能嘗到醬色炒飯混著碎蛋皮的滋味。那米粒粒分明,醬香鬱郁動人。

除此之外,飯里還加了一些小料,譬如菌菇粒、毛豆粒、玉米粒等等。數目雖不多,未曾喧賓奪主,但卻為此飯增添了別的鮮亮顏色,又使得口感更為複雜多變,帶來極致的味蕾享受。

而隨著齒關不斷開合,這些食材在口中融為一體,雞蛋甜香、稻米清香等等悉數混起,親密極了。

雖是頭一回品嘗到,但是昭寧長公主已經喜愛上了蛋包飯與紅糖糍粑,一口接一口地用著。而方才還很受她誇讚的暖鍋,已經被丟到一旁,全然是受冷落的模樣。

正當昭寧長公主用暮食時,只聽外頭傳來年輕婢子們的聲音。

「見過郎君」

昭寧長公主一時不察,噎住了嗓子,手忙腳亂地讓靜琴倒水來順口。

待到將堵在喉嚨口的紅糖糍粑咽下,謝青章已然到了屋外,而靜琴左支右絀,全然來不及去門口堵人。

好在謝青章停在屋外,不曾直接進來,淡淡問道「阿娘今日胃口可好些了」

昭寧長公主暗自順氣,「虛弱」道「唉依舊沒什麼胃口,盡數都賞給婢子們吃了。瞧著她們吃,覺得熱鬧,心裡頭也舒服。」

仗著隔了一個轉角,且有屏風擋住,昭寧長公主輕手輕腳往坐榻處挪。她一邊無聲指使婢子們拿出碗筷,趕緊做出是她們在用暮食的情景來。

待到婢子們都坐定,昭寧長公主這才慢悠悠道「章兒,你怎麼不進來讓阿娘瞧瞧你」

聞言,謝青章卻未動,略略挑眉「當真可以進」

昭寧長公主氣若遊絲道「章兒這是何意阿娘都一日未曾見你了」

謝青章不為所動,雙手背在身後,語氣含著隱隱笑意「暖鍋吃著,熱氣撲面。不若還是再給阿娘些工夫,重新去上妝、多撲些粉罷」

昭寧長公主哽住,頓時明白過來。

這渾小子分明是猜到了自己是裝的

左右已經露餡,昭寧長公主猛地坐起身,中氣十足地罵道「渾小子你滾進來」

她太過激動,全然沒瞧見一旁靜琴陡然露出的訝異之色,以及想要阻攔的著急模樣。

至此,謝青章慢條斯理地進屋,繞過屏風,氣定神閑地坐下。

昭寧長公主瞪著他,沒好氣道「何時猜到的」

謝青章一臉坦然「恰在方才。」

聞言,昭寧長公主察覺到異樣,手背輕輕擦過自個兒的臉頰與額頭,不見任何痕迹,可見妝容仍是妥帖。

一旁的靜琴不忍直視這場景,默默垂頭閉眼。

這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阿郎使壞心思,在誆殿下呢

昭寧長公主惱怒道「長本事了,連阿娘都敢誆騙」

「難道不是阿娘先拿自己做筏子,誆騙兒子么」謝青章坦然自若地理了衣袖。

昭寧長公主再度哽住,復又惡聲惡氣道「那你倒是說說,何時娶新婦」

「當年你求到母后那兒,硬要去外地任上歷練,阿娘可有攔著你可曾道一句阻攔的話可有催你先成家再立業」

「任期滿時,你將官學辦得極好,受當地百姓擁戴。如今調回長安,留在國子監安心做事,怎得就不能想想成家之事了」

謝青章油水不進,淡道「阿娘曾允諾,日後婚娶大事由兒子自己作主,便如當年您和阿耶一般。」

「那你倒是選啊」

謝青章半點不急「時候未到,緣分天定。」

昭寧長公主恨恨一指他,曉得這小子定然聽不進去,氣得不想再看他一眼。她甩袖拍桌,只讓靜琴將吃食盡數撤走,再將今日來府中的孟廚子傳來。

頂著熊熊怒火,謝青章穩穩坐在那兒,親手為昭寧長公主煮了一盞茶湯。

看他這般孝順,一張俊臉低眉順眼,很有些可憐樣兒。

昭寧長公主心中惱火不知不覺消去大半,哼笑一聲,到底不再提此事「王離和湯賀呢」

「他們惦記家中妻兒,趁著坊鼓未敲,提早家去了。」

昭寧長公主點頭,又道「今日來府中的庖廚當真不錯,只是從前沒聽過長安城中有姓孟的名廚,何處尋來的」

謝青章給自己舀了一盞茶,潤潤唇邊「市井之中,上回同明承他們去宣陽坊用暮食,恰巧碰上這廚娘,手藝很是不錯。」

母子二人東拉西扯,隨意說著些家常話。

須臾,外頭通傳,說孟廚娘到了。

昭寧長公主停下與謝青章說話,沖著靜琴使眼色。

靜琴會意,至屋門口接人「進來吧。」

昭寧長公主抬眸向著屏風處望去。

只見屏風後頭繞出一位身著胡服的年輕女郎,挽著單髻,一雙杏眼煞是靈動,面上自帶兩分得體笑容,一打眼就讓人心生歡喜。

孟桑眉眼彎彎,叉手行禮「參見長公主殿下。」

昭寧長公主有些訝異,喊她起來說話,笑道「又是竹筒飯,又是暖鍋的,吃著就曉得廚子手藝極好。本以為得和豐泰樓曲廚子一個年歲,不曾想竟是個年輕小娘子所做。」

孟桑微笑,十分乖巧,像只兔子。

全然不似傍晚時,覬覦府中慈竹桂花、說起美味吃食時的得意快活樣兒。

謝青章半垂著眼帘,陪坐在一旁,專心品茶,似是聽不見二人對談。

昭寧長公主向來愛憎分明,謀划敗露一事總不能怪廚娘手藝太好,且今日兩頓用著都很盡興。

眼下她喚孟桑來,不過是想問其可願留在長公主府內做事。

聽得此問,孟桑沒有片刻猶豫,當即婉拒。

數十天前,她差點無處可去,是魏叔招她入了國子監,照拂良多,亦十分看重。

孟桑不是忘本的人,曉得知恩圖報的道理,斷不會在此時辜負魏叔的期望。況且她也更喜歡在國子監做吃食的日子,輕鬆自在,不受拘束。

得了一句不願,昭寧長公主也不生氣、不為難,爽快地給了口頭允諾。

「無妨,本宮喜愛你做的吃食。日後若是改變主意,儘管來長樂坊。」

又賞了一隻鑲玉銀簪,美曰「水靈靈的小娘子不該這般素凈,頭上該配些漂亮首飾。」

隨後便讓靜琴帶孟桑出去了。

昭寧長公主懶懶撐著下巴,看著孟桑離去的背影,忽而怔住。

謝青章見她愣怔住,不禁問道「阿娘,怎麼」

聞言,昭寧長公主笑了「沒什麼,只是想起一位多年不見的故人,她也總愛穿著胡服上街,活得很是肆意快活。」

瞧見謝青章眼中流露不解,昭寧長公主擺擺手「莫想了,是你沒見過的長輩。如今隔了十餘年,我也不曉得她人在何方。不過依著那廝性子,想來不論在何處,都會過得舒坦又快意。」

謝青章默默坐在一側,又陪著昭寧長公主說了一會兒話,方才離開。

走出院門,杜昉正等在門邊,立即迎了上來,聽候吩咐。

謝青章淡道「眼下各坊坊門已關,你且安排孟女郎二人在府中住一宿,明日將人送回。」

杜昉道「阿郎放心,已經安排下去了。」

謝青章點頭,又道「阿娘用得很盡興,也解了我一樁麻煩事。明日你帶他們離府之時,多給他們三成酬金。」

聞言,杜昉應了一聲「喏」,退至謝青章身後。

主僕二人踏著月色,回了蒼竹院。

翌日,孟桑悠悠轉醒,躺在寬敞舒適的卧榻上,極舒坦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沒有鼾聲,沒有舍友,一人一間屋,嗯真舒服」

伸完懶腰,孟桑就起來洗漱打理。

須臾,杜昉領著姜老頭來尋她,帶著兩人從後門出了長公主府,坐昨日的馬車回去。

關上車門前,杜昉拿出一木盒遞過去,說是本次酬金,隨後便合上車門,自去駕車了。

馬車徐徐前行。

雖說孟桑在接過木盒時,估著重量就曉得裡頭定然銀錢不少,但真正打開見了,不免還是露出驚喜之色。

之間木盒內整整齊齊碼著白花花的銀子,粗略一數,約有四十兩

孟桑壓低了聲音,沖著姜老頭笑道「這著實也太多了,不愧是長公主府,出手忒大方。」

驚喜一陣,孟桑立即就想挪出其中一小半的銀錢給姜老頭,卻被對方制止。

姜老頭板著臉「給我做什麼昨日不過是打打下手、切切菜罷了,哪有臉分你的工錢。」

「前日聽魏老兒說了,你在國子監內的齋舍宿不安穩。這些銀錢你且自己收好,等會兒回了務本坊,找牙人租個屋舍,趕緊從國子監搬出來。」

非但不收,他還從懷中掏出四兩銀子,添進木盒「這是那位謝大人付的訂金,你也一併收好。」

這還沒完,姜老頭又囑咐孟桑,讓她以後無事不必去姜記食肆,想尋他了,就讓人傳個口信,他自會來務本坊相見。

孟桑不蠢,心思一轉,便猜到了大概。

姜記食肆內,說是姜素管賬,實則銀錢都得從朱氏手中過。依著朱氏貪財的性子,入了她口袋的銀錢,勢必不會再掏出來。

方才扔進木盒中的四兩銀子,只怕是姜老頭從棺材本里硬生生摳出來的。

這錢不能收。

孟桑笑了「您要將訂金給我,我便收下了。」

聞言,姜老頭鬆了一口氣,卻未料到還有下半句。

孟桑斬釘截鐵道「昨日來長公主府,我是掌勺師傅,按照行中規矩,此行所有事合該聽我的。」

她故意裝出賭氣模樣「我要給您四兩銀子的工錢,您若是不要,我就直接送回食肆去」

姜老頭一哽。

這四兩銀子繞來繞去,雙手來回倒騰,跟沒給桑娘有何差別

可孟桑的態度極為堅決,無論姜老頭怎麼勸都不願收。

最終,姜老頭無奈讓了一步,將四兩碎銀拿了回來。

姜老頭綳著臉「這些我拿回來,剩下我一文錢都不要,不許再塞來,也不許送到食肆。」

「你若這麼做了,老翁便再不見你了」

孟桑面上點頭,乖乖巧巧的,心中卻另外拿了主意。

當然不會塞銀錢,屆時將理應給您的酬金,直接拿來裁幾件厚實冬衣、滋補吃食什麼的送過去。既不會被朱氏拿走,也能將好處都落到姜老頭身上,兩全其美。

了卻一樁心頭大事,孟桑合上木盒,美滋滋地靠在車壁上,重新算起帳來。

這回來長公主府做吃食,那根鑲玉銀簪不能動,而酬金之中,刨開給姜老頭的十兩銀子,還剩三十兩,再加上湯少卿買食方的三兩、原本手頭的銀錢算算,如今她約有四十三兩銀錢傍身。

不僅能租得起一間不錯的屋舍,還能剩下許多呢

理清了賬,孟桑長舒一口氣,準備到了務本坊,去找專門負責租賃屋舍的牙人,看看坊內可有什麼好些的屋舍。

走,今日咱也當一回看完房就付錢的爽快人

再不受那鼾聲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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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小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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