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鴨血粉絲湯
這一聲哭嚎,響徹整間食堂。
孟桑訝異地抬眸望去,一眼就瞧見了悲戚不已的薛恆、默默鬱悶的葉柏以及後頭數位滿臉激動的監生。
諸人神色各有不同,但對食堂吃食的熱切如出一轍。
她將灶上事情暫且交給紀廚子,快步走過去,哭笑不得:「只是半月沒來食堂,如何就這般難受了?」
此言一出,薛恆更難過了,癟嘴道:「剛回去兩三日倒也還好,畢竟許久不用家中吃食了,吃著還有些懷念。可等時日一長,我就越發思念食堂的朝食、暮食,吃什麼都提不上個勁兒。」
這時,後頭數位監生陸續趕到。他們聽到後半段話,紛紛開口。
「薛監生道出我之所想!十多日吃不著紅燒肉,我這心裡頭難受得緊啊!」
「我最愛朝食,故而近日夢裡都是油條豆漿、油潑索餅、南瓜餅、韭菜盒子……」
「那我就不一樣了,回味的都是蒜香排骨、紅燒肉、香酥雞!」
裡頭不乏家世不錯的太學監生,同樣哭喪著一張臉:「家中長輩將聖人賜下的紅螯蝦養著,想著等我回去再用。若我沒嘗過食堂做的十三香也就罷了,嘗過之後一直對它念念不忘。可無論我怎麼跟家中庖廚描述箇中滋味,他們都烹制不出。」
「唉!折騰半天,還被耶娘斥責了一聲『胡鬧』,當真是苦悶難言啊!」
孟桑眼底閃過一絲促狹,但笑不語。
十三香的精髓就在各色香料與草藥的搭配,哪裡是嘗一嘗就能分辨出的?
她能做出十三香風味,真得感謝後世許多博主的無私分享呢。
聽著眾人訴苦,孟桑手扶著膝蓋、彎下腰,輕快道:「葉小郎君,今日暮食簡單些,沒有三菜一湯,但是有新吃食哦!」
一見孟桑的笑臉,葉柏心中的鬱悶全消,竭力壓下翹起的嘴角,一本正經地頷首:「孟小娘子辛苦了。」
孟桑眉眼彎彎,笑吟吟地起身:「走吧,去嘗嘗鴨血粉絲湯的風味。」
瞧見孟桑回來,灶台旁的紀廚子和阿蘭立即讓出位置。
粉絲是孟桑領著五名徒弟一起用紅薯做的,斷斷續續花了好幾日才做好。
這一回倒也試過用漏勺來做粉絲,不過也許是配方出了細微差錯,撈出來的粉絲吃著不夠筋道,瞧著粗粗細細的模樣也不好看。
試了幾回都不成,孟桑只能無奈放棄,想著日後用綠豆再嘗試。她一邊去尋手藝好的鐵匠、木匠,試試能不能將後世用於刨皮的多孔刨子做出來,另一邊則領著徒弟們用刀來慢慢切,權當練手藝了。
既切了細絲,也切了寬條,隨後將它們統一晾晒乾,方便今後直接取用。
眼下,鍋中的高湯「咕嘟咕嘟」煮著,表面飄了薄薄一層油,而底下的湯汁色澤泛白,瞧著很是香濃。1
孟桑忖度著太學監生平日的喜好,做之前問了一句:「這鴨血粉絲湯,裡頭會配上鴨血、鴨胗、鴨心、鴨肝等物,你們不介意吧?」
果不其然,寥寥幾位太學監生當即露出了猶豫之色,而其他那些書學、律學等四門的監生就挺無所謂,紛紛搖頭。
腌臢物?不!
這些在孟師傅手裡就是無上美味!
葉柏自小跟在葉懷信身邊,本也是不吃這些的。然而這一瞬,他想要維護孟桑的衝動湧上頭,不由分說就將那些規矩都死死壓下,當即就要出聲相助。
然而沒等他開口,站在旁邊的薛恆自信地站出來,拍著胸脯道:「諸位同窗不必擔憂,我薛安遠幫你們先嘗一嘗!孟師傅做的吃食,就沒一個難吃的,想來這次也不會例外!」
再度遲了一步的葉柏,面無表情合上嘴,咬牙切齒。
薛,安,遠!
你很好,非常好!
孟桑見他們沒那麼抗拒,低頭一笑,專心做吃食。
她往鍋里扔了好些切過的豆泡,左手執著特製的竹簍子,開始用洗凈的左手取食材。
先抓一些浸在涼水裡的鴨血小塊,再撈一把泡過的粉絲。等竹簍子里的食材被燙熟后,將之悉數倒入碗中,補上高湯,另添數塊浮在湯麵上的豆泡。隨後,再分別加入鴨腸、鴨肝、鴨胗。
抓芫荽碎的時候,孟桑頓了一下,偏頭問薛恆:「芫荽吃嗎?」
薛恆沒有一絲猶豫:「吃!」
「好,」孟桑笑笑,又抓一點芫荽碎撒到碗中,將碗遞過去,「桌案上有辣油,嗜辣的話可以略添一些。」
按理說,這鴨血粉絲湯裡頭還得舀上一勺榨菜。只是還沒到芥菜成熟的時候,暫且是做不了榨菜、酸菜等吃食了。
薛恆連著十四日不曾吃到食堂里的吃食,十分珍惜地端起陶碗。他在眾人簇擁下,尋了一張最近的桌案坐下,又豪氣地往碗里添了一勺辣油。
因為是第一碗,孟桑撒配菜的時候還挺講究。鴨腸、鴨肝等物分別佔據碗面一角,碧綠的芫荽碎與紅通通的辣油散落其中,底部的鴨血、豆泡和粉絲若隱若現。
無論是誰看了,都不免覺得這碗鴨血粉絲湯分量極滿,很是賞心悅目。
薛恆一心只有吃飯,顧不得欣賞,添完辣椒油后,飛快攪拌起碗中各物,隨後叉起一筷子就開嗦。
純手工做的紅薯粉絲煮熟后,口感滑溜溜的,看似比麵條更柔軟,實則內含韌性,很是筋道。
湯底很鮮美,泛著混合起來的肉香,其中仍以鴨肉香最為突出。
各色配菜也很好吃。鴨血一咬就破,嫩到令人不敢置信;鴨腸等物經過滷製,鴨胗嚼勁十足、鴨腸微脆、鴨肝綿軟,一絲腥氣都無;最妙的當屬吸飽了湯汁的豆泡,每咀嚼一下都伴有溢出的湯汁,以及淡淡豆製品香味。
而薛恆添進去的一小勺辣油,堪稱畫龍點睛之筆。鴨血粉絲湯配上這微辣的滋味,好吃到上癮。
他狠狠喝了一大口鴨湯,露出無比饜足之色:「忒舒爽!」
看著薛恆用了小半碗,露出如此神色,鼻尖又一直聞著香味,其他人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他們無情拋棄了為大家試吃的薛恆,一窩蜂湧到灶台前。
「孟師傅!我也要一碗!」
「給我來一碗不加鴨肝的,其他都要!」
「我不要芫荽,別的都來點!」
「……」
而孟桑剛煮好她和葉柏的兩碗,聞言,她把灶台交給紀廚子、阿蘭,挑眉道:「你們先排好隊,別一個個擠在這兒呀!」
「等輪到你們的時候,有什麼想要的、不想要的配菜,儘管與紀廚子他們講。他們會認真記下,嚴格按照大家各自喜好來做的。」
此話一出,原本躁動的眾人乖乖排起長隊,很是聽話的模樣。
孟桑莞爾一笑,沖著葉柏眨了眨右眼。
葉柏會意,抓緊書袋,乖巧跟上。
別看眼下熱鬧,真要是細緻數一數,就曉得提早回食堂的監生並不算多。因此,孟桑沒有領著葉柏去小院用暮食,而是就近挑了一張桌案,恰好臨著埋頭嗦粉的薛恆。
孟桑中份的鴨血粉絲湯擺到葉柏面前,柔聲道:「快吃吧。」
葉柏歡喜極了,硬生生壓下揚起的小眉毛,掏出手帕細緻擦了手,隨後才拿起木筷。
伸筷夾粉絲之前,葉柏不漏痕迹地瞟了一眼薛恆,眼底流露些許嘚瑟。
哼!雖然我與你的鴨血粉絲湯都是桑桑親手做的,但是我有桑桑陪著一起用暮食,你薛安遠有嘛?
沒有!
阿柏才是桑桑最好的朋友!
對面傳來孟桑疑惑的詢問聲:「怎麼不動筷子?」
葉柏乖巧搖頭,抿出一抹笑,然後挺直了小腰板,一本正經地享用這頓美味暮食。
秋日微涼,此刻用上一碗熱騰騰的鴨血粉絲湯,堪稱一樁美事。
葉柏用食時很是細緻,每一種吃食進了他的口中,都會認真咀嚼很久才咽下,期間不會灑出任何湯汁,很讓人省心。
孟桑見他一直夾豆泡,不由笑了:「喜愛吃豆泡?」
葉柏很是矜持地點了點頭。
孟桑莞爾,溫聲道:「這個單拎出來,可以做成糖醋口,酸酸甜甜很好吃,或者跟豚肉一起燒也不錯。除此之外,不同做法還有很多。等以後有空了,我單獨做給你吃。」
聞言,葉柏那雙黑白分明的圓眼立馬亮了,繼續低頭用食。
周遭,監生們端著自個兒的那碗鴨血粉絲湯,陸陸續續回來坐下。他們悶頭嗦粉,好生解了一把饞意后,方才喟嘆:「果然還是食堂的吃食香些!」
他們讚歎了一會兒食堂吃食,話題漸漸就偏了,開始互相吐苦水。
「剛歸家的前幾日,我阿娘可心疼了,什麼吃的、穿的都往我那兒送,不斷噓寒問暖。可一等時日長了,她又嫌我礙事煩人,恨不得早些把我趕回國子監。」
那位太學監生嘆氣,苦笑道:「並非只有同窗你一人如此,我在家中也是這般境地啊。」
其餘人亦狠狠點頭,深以為然。
「又是遭嫌棄,又吃得不盡興,我這一日日都是數著過來的,唉……」
「誰說不是呢?我昨日就將行李收拾好了,如若不是今日還得再陪一陪家中長輩,那恨不得早上就回國子監!」
孫貢亦坐在其中,他原本顧及葉柏,用吃食時還有些拘謹。後來見葉柏根本不在意這邊,他便放鬆許多,也參與進眾人的談話之中。
而孟桑聽著斷斷續續的交談聲,眼中漾出笑意,望向對面的葉柏:「用完了?」
葉柏點頭:「很是可口。」
得了誇讚,孟桑笑意更濃,端起空碗:「走,咱們先把碗還了,再去後頭。」
她率先站起,而葉柏雙手捧著自己的碗,緊隨其後。他們倆將殘餘的湯汁倒入潲水桶,還了碗,方才並肩往後院走。
二人未曾留意到,不遠處,正有一人鬼鬼祟祟地朝食堂這兒探看。
-
田肅已經低沉許多日了。
原本以為放了授衣假,他就不會因為食堂吃食而嘴饞。未曾料到,這十五日反而更加難熬。
回家中,紅螯蝦確實是給他留著的,可府中庖廚技藝哪裡比得上孟廚娘!
彼此,田肅一邊回想在同春食肆聞過的各種香味,一邊興緻缺缺地剝著手中的紅螯蝦,食不知味。
而日子越往後,他就越惦記食堂的吃食。用朝食時看見粥品,自然而然就會想起同窗口中的皮蛋瘦肉粥;用暮食時看見清蒸雞,辣子雞、香酥雞等等吃食的名字就會躍入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十五日過去,田肅被那些魂牽夢縈的美味吃食折騰得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整個人都瘦了許多。
因而,他默默拿了個主意,決定主動出擊。
九月十六日才是眾位監生回監的日子,他只要提早一日來,並且瞅准機會避開那位孟廚娘,就一定能嘗到一回食堂吃食的滋味,還不會丟了臉面!
為此,他都不曾告知那些跟班一聲。一為了維持面子;二則,人來太多也不好,容易打草驚蛇、露出破綻。
現下,田肅眼瞅著孟桑與葉柏進了后廚,又等到薛恆摸著肚子回齋舍,當即面色一喜。
機會來了!
田肅從轉角繞出,挺直了腰板,拎著手中包袱,雄赳赳氣昂昂地往食堂而去。
然而就在他快走到院門口時,忽而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嗓音。
「……台元兄?」
田肅風風火火的步子一頓,僵硬地轉過身子,瞧見了最熟悉的六張面孔。
正是往日一直跟在他身後,與他一起多次表露對食堂吃食不屑之意的跟班們。
田肅的視線落在他們手中的食盒上,下意識問:「你們怎麼所有人都拿著食盒?」
同一時分,其中一位監生訝異道:「台元兄,你怎會來食堂?」
兩邊俱是一靜,空中瀰漫著揮之不去的尷尬與心虛。
直至好幾位提早回食堂的監生,從他們身邊擦過,田肅連忙將諸人帶去隱蔽處。
他破罐子破摔,惡聲道:「是!我就是饞孟廚娘做的吃食,你們也是為了這個才提早一日回來的?」
另六人面面相覷,彼此眼中的心虛之色更重。
他們這副扭扭捏捏的模樣,惹得田肅心中起疑,微微眯眼:「你們定然還有別的事沒說。」
到底是吏部尚書的親孫子,即便平日是個草包紈絝,眼下的氣勢依舊有些迫人。
有一人弱弱道:「其實,我們六人今早就回了監內,還嘗到一回食堂的朝食。那肉夾饃,確實是極為美味,白饃軟而香,裡頭豚肉豐腴帶汁,比許子津他們描述得還要可口。」
田肅面無表情:「……」
好的,不必多言,他曉得自己才是被排除在外的那個了。
田肅癱著一張臉,幽幽道:「事已至此,咱們就將話攤開來說。」
其餘六人豎起耳朵,一個個提心弔膽,生怕田肅會太過羞惱而遷怒。
田肅從包袱中掏出食盒,語氣嚴肅:「待會兒我排中間,你們幫我打個掩護。」
跟班們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連連答應。
商量好次序,七人氣勢洶洶地從拐角出來,沖向食堂。
臨到了院門前,他們甚至都已經隱隱聞到了那股淡淡鮮香,一道淡淡的聲音冒出。
「哦?這不是台元兄嘛?」
其身後,許平背著包袱,笑眯眯道:「台元兄和諸位同窗這是要去食堂?你們不是一直覺著食堂的吃食平平無奇,配不上出身嗎?」
「是豐泰樓不好吃了,還是同春食肆的吃食不新穎了?」
輕飄飄的幾句話,澆滅了田肅等人心中的激動。
田肅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話來:「不,我們只是經過。」
「原來如此,」許平頷首一笑,風輕雲淡地往田肅等人的胸口再插一刀,「那借過一下,我要去食堂了。」
眼睜睜看著許平順暢步入食堂所在小院,田肅那心都在滴血。
他恨得牙痒痒:「這樣不成,得想個法子,讓他們把吃食送到咱們跟前!」
有一跟班疑惑:「要如何做?」
「九月下旬有蹴鞠賽,往年名次靠前的都會有彩頭。盧司業將要致仕,不怎麼管監中事,所以……」田肅露出勝券在握的神色。
「我們只要說服謝司業或沈祭酒,在彩頭中添入孟廚娘所做小食或糕點,便能理直氣壯品嘗佳肴!」
眾人眼睛倏地亮了。
-
與此同時,小院之中,孟桑正拿出帶來的菊花糕,遞給葉柏。
她笑道:「其實這個應當在重陽節當日做來吃,不過剛巧放了授衣假,便是我做了也沒法送到你手上。不過,我猜曉得你必會提早回國子監,所以今日特意早起做的,想著帶來給你品嘗。」
葉柏心中甜滋滋,兩隻爪子小心翼翼捧著糕點。他一小口一小口,斯斯文文地咬著吃。
嗯!果然桑桑最疼阿柏!
他手中這塊菊花糕依舊是方方正正的模樣,吃著不但有清新菊花香,還有淡淡的米香,口感軟綿又不幹。菊花糕最中間還塞了一小團靈沙臛,沙沙的,很對葉柏的胃口。
而孟桑看他吃得認真,眉眼更為溫柔,去一旁查看今日送來的餐盤。
放假前,孟桑將圖樣給了徐叔,由對方去尋民窯製作。眼下拿到手裡的陶制餐盤,和後世常見的那種很是相似,其上被合理劃分成一塊塊的區域,足以裝三菜一飯。
葉柏吃完糕點,洗凈手,走到孟桑身邊:「這是給監生們用的?」
孟桑點頭:「如今每日來食堂的監生有五百人左右,碗碟已經不夠用了,所以趁著授衣假,讓管庫房的徐叔去尋民窯燒制了一批這樣的盤子。」
「往常若要盛走暮食,一名監生便得費至少兩隻碗、三隻盤、一塊木托盤。如今只用這一個餐盤外加一隻陶碗就能解決,會便利許多。」
葉柏深以為然:「嗯,那以後我也可以自己端走所有吃食,不用每回都辛苦桑桑或柱子了。」
畢竟阿耶說過,真正的大丈夫應當自食其力,盡量事事自己動手。
嗯,比如阿娘每日的洗腳水,就是阿耶親自去打的,從不假手於婢子。
孟桑笑笑,隨口問:「多日不見,你授衣假過得如何?」
一聽這話,葉柏面色發苦,嘆氣:「尚可吧。只是這一回去,方才發覺我已經習慣了桑桑你的手藝,越發吃不下家中庖廚所做吃食。」
孟桑默了,忽而想起之前葉柏所說「葉相不喜姓孟的」和「葉相不重口腹之慾」的兩樁事,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怕不是當年她家阿耶用一手廚藝俘獲了阿娘芳心,所以才讓葉相厭惡庖廚與孟姓之人吧?
何必呢?
阿娘會頭也不回地離開,哪裡是只因為尋到心上人?
孟桑忍不住嘆了口氣。
一旁,葉柏不解地看過來:「桑桑,你這是在為我的遭遇而嘆氣嗎?」
「還有,你今日看我的眼神有點怪哎?嗯……怎麼說呢,就是比以前多了幾分慈愛,和長輩看晚輩的疼愛眼神很是相似。」
孟桑啞然,有些心虛。
自打去凈光寺那日,她從昭寧長公主口中得知了葉家眾人的關係后,每回想起葉柏這麼可愛好看的小郎君是她表弟,孟桑就忍不住想笑。
故而今日她見著了葉柏,眼神自然與之前不大一樣。而聽他說起在家中吃不到美食的苦澀,孟桑心中不由自主就升騰出許多憐愛,以及對葉懷信的不滿。
你不待見姓孟的以及庖廚就算了,左右是個人喜好,但何必在一個孩子身上折騰?不曉得這個年歲的孩童,最重要的就是吃好、玩好、睡好嗎?
阿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於每日吃食上最是要看重,葷素搭配、營養均衡,講究的可多了去了!卻每次歸家,都得跟著葉相過苦行僧一般的日子,慘吶!
若不是下定決心不認親,她真想尋個機會,將可愛小表弟偷回家。
孟桑搖頭,到一旁洗了兩顆蘋果,遞給葉柏一顆:「是呀,是在為你的遭遇而難過。」
葉柏道了聲謝,乖乖接過蘋果,隨後就感受到頭頂被輕輕摸了兩下,立馬皺起鼻子。
「桑桑,我阿耶說……」
「嗯嗯,葉侍郎說過,小郎君被摸頭了就會有損男子氣概。」孟桑收回手,眉眼彎彎。
指不定葉侍郎是因為從小被她阿娘摸頭,生出了心理陰影,所以這般教育阿柏的呢?
葉柏老氣橫秋地嘆了聲氣,對孟桑無可奈何。他舉起手中洗凈的蘋果,欲要化悲憤為食慾,張口咬下去。
這一下,葉柏愣住了。再抬頭時,他眼睛里滿是茫然。
孟桑察覺有異,定睛望去。
只見蘋果皮上一圈咬痕,更為顯眼的,是卡在上頭的小巧門牙和絲絲血跡。
對哦!葉柏放假前曾說過,他有一顆門牙好像鬆了。
孟桑「噗嗤」一聲笑了:「阿柏,你終於開始換牙啦!」
葉柏面上茫然之色褪去,眼睛里泛出水汽,單手捂住嘴巴,欲哭不哭。
「撒撒,泥不要肖了!」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孟桑笑得更大聲了。
哎呀,假期最後一日,就這麼熱熱鬧鬧過去啦。
明日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