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四）

羅曼看著我緩緩地說：

——「琳娜，人的原罪是與生俱來的，是人性的弱點決定的。天使沒有罪，那是因為他們是純潔的。你看到天使都是孩子的形象。為什麼？因為人們長大以後就有太多的慾望了，這些慾望都不純潔。」

——「您的意思是，人的原罪是無法避免的了？這就人性對嗎？」我問。

——「是的，我以前就是這樣理解人性的。我認為人們表現出的那些黑暗面才是最真實的自己。而這一部分被人刻意掩蓋了，那些展示出來的好的，高尚的一面，有些是真實的，可也有相當一部分是為了媚俗，討好大眾。就象我參加的那些慈善活動一樣。畢竟，純粹的惡會危害他人，這恐怕連魔鬼本身也無法承受。秩序的維護必須要有道義，而道義就是要在某種程度上限制人的不合理的慾望。比如你心情不好想打人發泄，可這破壞了人們相處的秩序，也就違反了道義，你這種不合理的訴求就是中邪惡的慾念，是理當被限制的。通常情況下人都有兩面性，一面是魔鬼，一面是天使。沒有邪惡慾望的人就是天使。有著高尚情懷的人就是聖徒。」

——「擺脫魔鬼去做天使，追求人性的完善，培養高尚的情操，這不正是人們所追求的嗎？」我說。

——「哈哈哈，謝廖沙，你聽聽琳娜的話，這都是你教她的嗎？」羅曼看著謝爾蓋問道。

謝爾蓋盯著畫面，只是撇了一下嘴聳了聳肩，似乎在說，這可不是我教的。

——「琳娜，你說你沒罪，這個我承認，你對人生價值的追求就是天使境界的。

所以，你在我眼裡才你是個難得的好姑娘！假如，你沒有這樣的認知，我想我也就沒興趣和你聊這些了。

通常情況，和泛泛而交的人只能聊天氣，和有鑒賞力的人可以聊藝術，你們支持同一個球隊才有共同語言……可如果想要反思自己，救贖靈魂是不是就應該去找牧師和神父呢？呵呵……儘管，他們最終都只會讓你去向上帝祈禱」羅曼向煙灰缸里彈著煙灰，語氣有些調侃。

——「噢，謝廖沙你在畫什麼呢？我說的對嗎？」羅曼叼著雪茄問道。

——「完全正確！」謝爾蓋一邊畫著，一邊說道。

——「如今，我開始反思自己所處的環境，對我這個人人生觀的影響。我自認自己並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可也不是什麼好人。年輕的時候，我曾經對做一個好人很是嗤之以鼻，覺得那都是女人和沒本事的男人的選擇。後來，我發現自己錯了，那些最有本事的男人都是心懷天下，要麼普度眾生，要麼拯救世界，還真都是想做好人的。唉，你看看我曾經的境界和格局，其實，我才是一個最愚蠢最無知最自以為是的庸人呢！也難怪我連自己的家庭都經營不好，原來是我就沒有經營好它的資本。我指的資本是人格上的，這還真不是有幾個錢就能解決的問題。

我的老朋友去年去世了，他倒是有不少的錢，可這些錢也像照妖鏡，照出了他們家人的嘴臉。

哦，我想起來了，謝廖沙，咱們倆去看米哈伊，你的花束還是我出錢替你買的呢，這個你可別忘了！」

謝爾蓋頭也沒抬地撇了撇嘴，算作回應了。

——「說起來呢，我認識謝爾蓋還和我這個老朋友有關。最早謝廖沙就是他的助理，後來又是他們公司的副總。

米哈伊算是我經商入行的領路人。最早，我和那些小哥們兒偷來的汽配就是去他那裡銷贓。

嘿嘿……那時，他在我眼裡就是神一樣的存在，有錢有勢，無所不能。我曾暗暗發生，將來就要成為他那樣的人。

在我們那群小兄弟里，米哈伊也最欣賞我。

後來，他單獨從我這裡訂貨，可以說我的第一桶金和米哈伊是分不開的。

那天，我們去病房看他，他虛弱地躺在那裡，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了。我看著他拉著謝爾蓋的手，感覺一陣心酸，要知道，米哈伊給我印象一直是威嚴霸氣，不可一世的。

當時，正是謝爾蓋公司遭遇危機的時候，他接了個電話就匆忙離開了。

米哈伊看著他背影對我說《羅曼，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有一個像謝廖沙這樣的兒子。

現在，我的兒女們從世界各地趕來看我。可我知道他們對我對這個家沒有一點感情。

他們當著我的面爭吵，全然沒有一點手足之情。也沒有人在意我畢生的心血——我企業的未來。

他們只是想知道，我死以後自己能分到多少遺產，別人能分到多少。

不會有人因為得到遺產而感謝我這個父親，他們只會認為自己得到的太少而憎恨我。假如我有謝廖沙這樣兒子，我會放心地把企業交到他的手裡，死也能瞑目了。可我的子女，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出了吃喝嫖賭，花錢如流水，他們還會什麼？

羅曼，我要死了，一切都來不及。我來不及修正我的人生，來不及了!你不要重複我錯誤，你還年輕，還有機會。

如今，我終於開始反思，我的孩子變成這樣的人，自己有什麼責任？我給他們做了什麼榜樣?我給他們傳遞了怎樣的價值觀？我是不是罪有應得？》」

——「米哈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我好奇地問道。

——「我跟你講過，我曾經的偶像就是他。他這個人眼光獨到，精明睿智，白手起家建立了一個龐大的經濟王國。當年，他從一百名求職者中一眼就看中了謝爾蓋。幾年的時間就讓他做到了公司副總經理的位置。咱們先不提謝廖沙這小子為他的公司做了多大的貢獻，單單說憑米哈伊看人的眼光，我就不得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