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章
「一行八個,大哥二哥各自帶一行人,一共十八人可好?」
「都是從武館里挑選出來得力的人手,庄棋甚為滿意的。」
張曉天和張曉玄應聲:「武館里出來的本就比尋常的走夫要強,既然你和庄棋挑選的那定是沒有錯。」
「我和曉玄這陣子想了走商的貨品,最主要的定然還是村裡的蠶絲,單若是只這一樣未免單薄。」
張曉玄道:「村裡物產豐富,能帶的東西不少,像是家禽,土菜……這兩年二姑做的醬板鴨在客舍甚是暢銷,不少貨郎都在客舍拿貨。」
張放遠笑道:「如此也好,活家禽不易裝運,全然是成食倒是更好放置。」
泗陽沿途到蘇州會經過些小縣城,不似泗陽城一般都繁榮,走商遍布,常年外出做生意的商戶也不多,時處於閉塞之態。
但凡是有些新鮮花樣什兒,大抵都是走商經過帶去的。
像是大的商隊經行,所攜的貨物都是名貴的茶葉、瓷器、絲綢一系,小地方的人買不起,獨有富戶會拿上一點,但也買的不多,大商隊若非是必要,並不如何喜歡去小縣城。
他們的商隊主運蠶絲到蘇州賣,這條路小縣城是必經之路,帶上些泗陽的這邊暢銷的土菜,路上能自己吃,路遇這些小縣城還能賣土菜。
「貴重貨物小縣城的買不起,但是一些土貨還是花的起這個錢買。」張曉玄道:「以前這些小貨郎便時常前去這些小縣城走貨,小東西都好賣。」
「閉塞的縣城要買新鮮玩意兒全靠走商貨郎,咱們的土菜過去定然好賣。」張曉天說道:「唯獨擔憂的是前去蘇州賣蠶絲。」
「這點倒是不必憂愁,宋永雖不來拿貨了,但是這麼多年來往的情義還是在的,我已經書信了一封,到時候咱們的商隊到了,宋永會派人接應,引薦蘇州的絲商。」
「如此就再無所憂了。」
商隊的事情早有籌謀,為此隊伍組建起來出發也快,趁著秋收前去一趟,秋收后還能再走一回,更為的划算。四月底,商隊便浩浩蕩蕩的從客捨出發了。
張放遠還特地下鄉里去送了人。
其實他也沒什麼不放心的,比起走貨經驗,他大哥二哥是老手,比起他熟悉多了。不過說以前是小貨郎,自行挑著擔子走南闖北,而今排面上去了,兩人的小隊伍變成了十幾個人的車馬商隊,做的生意沒變,只是形式不一樣了,兩人騎在馬上風都是威武的。
看著人在官道上都沒了影子,張放遠又回了一趟村宅里。
張瑞鯉公子特意交待,今兒既是下鄉了,定然要給逮兩隻蛐蛐回去供公子一樂。童考臨近,他哥哥忙的恨不得不時間都用在讀書上,夫子也把心思眼睛用在了哥哥身上,倒是鬆懈了些對他的管教,這朝是忙裡偷閒,總惦記著玩樂。
張放遠向來是寵愛小鯉哥兒,若非是什麼天翻地覆的大事兒,他對小鯉哥兒的要求都是無有不應的。
他小時候沒少玩兒這些東西,抓蛐蛐也很有一手,回到村裡的田間地梗去找,容易找到。以前海棠灣那一帶的沙土地多,開荒那會兒時常能看見跳來跳去,也就是那會兒逮了幾隻給小鯉哥兒玩兒給玩兒上了癮。
而今海棠灣已經被僱農操持料理的土沃莊稼茂盛,少見沙土地了。
張放遠在村子里瞎逛的時候正巧碰見村塾下學,一群孩子從學堂里魚貫而出,四散跳鬧著。早年間書塾剛開起的時候前去的學生年紀大小不一,但無一不是大字不識的,便是年齡不同教導起來問題也不大。
幾年過去,頭一批的孩子沒有受學了,費廉招手的學生也陸續
變成了幼童。這幾年風調雨順,村裡的僱農孩子偶也有送去私塾旁聽的,學費能低些。
「打小便跟在為父身旁,幾個字都寫不成體統,眼見著便要到能童考的年紀了,若是再這番耍樂懈怠讀書,往後我看便是連個童生都考不上。丟了自己的臉面也罷,為父才羞於見人!」
「村中那僱農送來旁聽的小子與你一般大的年紀,這才來書塾不過半年時間,會讀會寫的字都比你要多了,你說說這些年書是不是都讀進了狗肚子里,我看便是你娘把你給慣壞了!」
張放遠遠遠瞧著學生四散后,有個熟悉的青衣男子攜著個與之有八分相似的小子從書塾里出來,訓斥之聲一直從課室傳到了外頭。
那小子一直不曾開口,由著身旁的父親責罵,說到母親時才換了神色,疊著眉頭回了一句:「娘什麼都替我操心,她才沒有慣我。」
「你還學會頂嘴了!這是書香之家的家教?」
「姨丈!」
小子正要再和他父親爭辯兩句,抬頭見著不遠之處田間的高大身影,小跑著過去叫了人一聲。
張放遠點點頭:「下學了?」
「嗯。」
費廉打量了張放遠一眼,慢著步子過來,教書許多年,這人更是著重教條禮法了,掛了一抹笑同張放遠打了聲招呼。
「費秀才這陣子當是忙碌,村塾學生不在少數,這朝又快到了童考。」
「年年如此,倒是也就尋常了。今年適齡參與童考的學生確實比往年要多一些,記得瑞錦今年也到年紀了,不知可要參考?」
張放遠應了一聲,倒是讓費廉意外了,知曉張瑞錦拜在城中舉人的手底下做學生,那孩子每回逢年過節回村子時,費廉撞見總想著去考問一番學問探探虛實,結果那孩子一概是沉默寡言,竟是三言兩語的就把人給打發了,家中人又是寵愛偏袒。
這去城裡開蒙了也三兩年了,一直都不曾試出究竟有無真章。不過費廉覺得那小子打小就不合群,幼時出生還不會哭,開蒙以後也不願人考問,想來也是無所成,這倒是讓他心中平和了許多。
「聽聞瑞錦的老師手底下只有他一個能參考的學生,昔時又未曾帶過學生,若是瑞錦得空你帶他回來,我可傳授他一些童考的心得,畢竟村塾里學生多,幾乎連年都有學生參加童考。」
「多謝費秀才好意了。有閑必帶他回來。」
費廉點了點頭,扯了扯自己的兒子:「我們回了。」
那孩子顯然是想再和張放遠多說幾句話,可是奈何自己父親拽著自己,他也不敢開口留下。
他一步三回頭的看著錦衣束著冠發的男子,眼睛看的直直的。
村裡人都說他這個姨丈為人低調,但是每回回來村子的時候他還是能看見姨丈衣冠楚楚,和村裡人的打扮說話做事都儼然不同,便像是書頁上所寫的鶴立雞群。
他爹總是教導他說商戶微末,看著風光奢侈,其實是不受人所尊重敬佩的,還得是讀書才有出路,能夠做官有權勢,每回都會拿出張家姨丈來說事兒以做比較。
姨丈家雖是做生意的,可是他見卻也並不似父親所說的那般不堪,無論是聲望地位在村子里都是首屈一指,又偶時聽她娘談起過姨丈當興立家業的事,他倒是覺得十分的引人入勝,相較於他父親日日吟詩作詞,拿仕途作為空想,他反而更想像姨丈一般料理生意。
若是他有著許多的銀兩,那他娘便不必再看小爹的臉色,家中也不會有諸多的爭吵,能夠少辛苦些。
「扯著脖子一個勁兒看什麼,快回去。」
泗陽城的童生試在五月中,四月中旬的時候便張貼了報名。
這些年國泰民安,百姓生活也且是安穩,逐年間讀書參加科考之人是越發的多。縣衙才把告示貼出來,禮房便熱火朝天,前去報名考試的都從縣衙里排了出來。
人多且也有人多的道理,天下太平人口也便增長的快,適齡考試的孩子就更多,再者還有往年未曾考上的再度應考,籠統下來人數就不得了。童生試是科考生源最低一層的人員選拔,若是童生都少,那往上一層層科考的人數肯定也就不夠了。
為此每年童考考的人多,但是過關率也是最大的。
張放遠老早就帶著瑞錦來報名了,父子倆雖說起的也是極早,可是比起城裡的其他應考之人還是晚了些,等到縣衙時已經只能排在門口。排隊的大抵都是一個大人一個孩子的配置,自然也不乏有家僕相隨的。
原本家裡也是可以派識字的家僕隨瑞錦報名的,但是張放遠還是想要親自前來。
望著前頭如盤桓的長龍一般的隊伍,張放遠疊起了眉頭:「明年得來的更早些。」
瑞錦聞言眉心微動,抬頭看了一眼左右張望的父親,他道:「為著爹爹明年不再奔忙,我也合該此次考過。」
張放遠笑了一聲,瑞錦鮮少說玩笑話,他聽了心情愉悅:「得。早上見你心裡惦記著報名一事,連早食都未曾吃兩口,左右排著的人還多,我去給你再買點吃食,你且在此處等會兒。」
言罷,人就去買早食了。
瑞錦看著他爹的背影笑了笑。
童生試報名也挺是瑣碎,需得讓報名者填寫清楚個人的基本信息,向上三代履歷。這倒是也簡單,他們祖上是務農的,到父親這一代才從的商。麻煩的是還要找四個也參加考試的人,五人互結避免考試作弊,到時候其中一人作弊是要幾個人一起連坐的。
往年間便有人倒霉因為互結者作弊導致自己被牽連,所以大伙兒對互結者的人品底子都極為的看重。
對於大的私塾來說這也不是事兒,畢竟同學不少,素日里一起玩樂的好的就能互結了。但是瑞錦的私塾只有他一個人能來應考,找互結就有點麻煩,因是頭次下場,夫子對這事兒還是挺上心的,提前給他安排好了互結。
瑞錦正在出神之際,便聞到了一股香味,抬頭見著他爹又回來了。
前去買早食也就罷了,竟然還給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麵條來。
看著周圍人詫異的目光,他抿了抿唇,要是他小爹在老張合該又要挨罵了。
「特意讓老闆煮了你喜歡的魚湯麵。」張放遠端著碗,只把筷子拿給了瑞錦:「吃吧。」
瑞錦見吃面還有人端著碗,也不顧在人群中吃麵條失禮,心中一暖便接過了筷子,父子倆旁若無人,倒是惹得旁頭排隊的小子瞧人吃的香,也同自己的大人要吃食被罵了一頓。
光是報名就折騰了一個上午,張放遠今日親自前來陪著瑞錦報名,一則著實是疼愛孩子,再一則是他怕自己以前名聲不好有影響。不過倒是他多慮了,他手頭上並未曾有記載在冊的官司,縣衙捏的也不緊,這些年在城裡口碑又不錯,並沒有任何的阻攔。
所謂是人靠衣裝馬靠鞍,一經改頭換面,現在幾個人還記得他是以前在城裡混的。
父子倆從縣衙出來時,一身汗水涔涔,原本還說是帶著瑞錦去下館子,可排了一上午的隊曬著太陽這幅尊榮確實也不適宜再出門,索性就準備還是回去好了。
張放遠才把孩子送上馬車,自個兒也準備爬上去,忽而背後傳來一聲:「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