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姦細

北境要塞建在橫斷山脈的斷口處，兩端緊貼著懸崖峭壁，高聳的山脈在這一段陡然落下，彷彿一個巨大的豁口，離遠一些，還能看到要塞後面高地那荒蕪的黑色土地。

要塞本身有數十米高近百米長，由一塊塊整齊的巨石壘起，前後兩道城牆，上面密布著哨崗箭塔，每隔數米還有一台投石機，時不時就能看到士兵沿著城牆巡邏。

建立了多年，要塞不少岩石上已經出現了裂縫，磨痕，看上去多少有些粗獷陳舊，但在這偏僻無人的邊境突然出現這種規模的人造痕迹，還是讓人感覺震撼。

北境要塞，斯圖亞特家族花費了三代人時間才打造完畢的堡壘，也是斯圖亞特家築牆者稱號的由來。

自從這座要塞建成以來，威斯特就再也沒受到高地蠻族的騷擾——直到數天前。

艾倫三人從威斯特這邊的平原出發，沿著羊腸小路蜿蜒而上，走了大約三刻鐘才來到要塞之下。

近距離觀看，才愈發覺得北境要塞的壯觀，艾倫看到身後勞拉的眼神很複雜，那是敬畏、仇恨與嚮往混雜在一起的眼神。

「男爵大人，你回來啦！」

要塞門口原本擺著兩團篝火，此時已經熄滅，兩個士兵帶著狼正在守門，看著艾倫三人過來先是一愣，隨即大喜，急忙圍了上來。

「男爵大人，偷襲狼堡的蠻族解決了嗎，大家有沒有什麼傷亡？」qδ.o

北境要塞的士兵大多是本地人，之前威爾帶傷跑到要塞時很多人都看到了，大家基本知道威斯特遭到了蠻族的偷襲，此時看到男爵歸來，自然想知道家裡的情況。

當然，這也是平時伯恩還算和善，不然換成其他貴族這些士兵未必敢上來。

伯恩伸手示意士兵先安靜一下，然後他看了一眼艾倫，猛地吸了一口氣，忽地對著要塞方向大喊道：「我是伯恩斯圖亞特，狼堡所屬全員，要塞後方集合！」

伯恩的聲音不大，但在雪狼之靈的加持下卻極具穿透力。

與此同時，艾倫舉起腰間的指令號角，用力吹了起來。

嗡！—嗡！—嗡！

蒼涼的號角聲在要塞中響起，裡面的士兵紛紛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好像是男爵的聲音！」

「嗯，是男爵大人！」

「快、快點行動！」

「拿上武器！」

伴隨著一陣雜亂的響動，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朝要塞後方跑去，不一會兒的功夫多人就出現在了城堡後門。

看著眼前亂七八糟、穿什麼都有的隊伍，艾倫撇了撇嘴，哪怕是斯圖亞特家族最精銳的私兵，軍紀軍容也不敢恭維，裝備也不怎麼樣，大部分士兵穿的都是皮甲，還是只有一層的那種，比起蠻族強得也有限。

唯一能讓他滿意的是隊伍中大多數人都拿著武器，少數沒有的也握著木棒石頭之類的東西，只有一個人除外。

「男爵大人！」維羅扶著威爾從隊伍中走了出來，後者身上綁著繃帶，手中還緊攥著劍，一副要拚命的架勢，反倒是維羅腰間空蕩蕩的，兩隻手都用來攙扶威爾了，讓艾倫多看了兩人幾眼。

嗯，怎麼說呢？

雖然並不是第一次見到維羅，但艾倫還是不得不慨嘆威爾輸得不怨。

比起長相粗獷、宛如野人一般的威爾，維羅長得很乾凈雖然比不上伯恩和艾倫這麼英俊，但濃眉大眼、鼻樑高挺的也不醜，尤其是他衣服搭理得乾乾淨淨，淡藍色的獵服、白色披肩、紅色披風搭配起來莫名有股書卷氣，如果不知道這是個戰士，艾倫都會以為是哪來的年輕學者呢！

扶著威爾來到伯恩面前，維羅有些激動地問道：「男爵大人，城堡那邊怎麼樣，我看到艾倫少爺了，艾——其他人那邊怎麼樣？」

伯恩目光在維羅空蕩蕩的手上停留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晦澀，但很快就回復了過來，大聲笑道：「放心，關鍵時刻夫人繼承了雪狼靈種，那群入侵的蠻族都被解決了，除了幾個騎士侍從犧牲了，城堡里其他人都沒事，鎮上的領民也沒事！」

周圍的士兵聞言頓時歡呼起來，維羅和威爾也長長舒了一口氣。

只是隨後維羅掃了一眼艾倫，還有明顯蠻族打扮的勞拉，有些疑惑地說道：「大人，既然城堡沒什麼事，為什麼要大家出來集合啊？威爾這傢伙怕出什麼事，都強撐著從床上爬起來了，還有這位……」

面對他的問題，伯恩搖搖頭，「讓大家集合是想讓艾倫這小傢伙開開眼，這次蠻族突然襲擊給我提了個醒，他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正式開始訓練了，所以我才帶他到要塞這邊來，畢竟城堡里也沒人能教他！至於那個姑娘，確實是蠻族，這次多虧她狼堡才能無事……」

見維羅還想追問，伯恩擺了擺手，「剩下的之後再說，大家先回要塞！」

維羅點點頭，轉身指揮大家各自回到崗位，看著一個士兵手裡拿著的石頭，他輕輕一笑，「怎麼還拿了塊石頭？」

那士兵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地說道：「來得太著急了，又感覺得帶上武器，就順手撿了一塊！」

維羅點點頭也沒多問，完全沒有注意到在他身後艾倫父子交換了一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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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陽緩緩下沉，遠處的大地也漸漸陷入昏暗之中，北境要塞的炊煙開始升起，沿著晚霞融入雲端，門口處開始點燃篝火，要塞之中也陸續亮起燈光。

大門處，手拿長矛的士兵微微打了個哈欠，正想伸個懶腰，旁邊的同伴急忙捅了捅，後者扭頭一看，正好看見維羅騎著馬走了過來。

「維羅大人，又要出去巡視嗎？」臉上帶著一絲諂媚，士兵急忙開口問道。

維羅點點頭，「最近事情比較多，我怕蠻族那邊出什麼事，出去看看情況，一會兒回來！」

士兵也不敢多問，急忙和一旁的夥伴轉起絞盤，將要塞封閉的鐵吊閘緩緩拉起。

維羅微微額首，隨即駕馬走出了要塞。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士兵和一旁的同伴感慨道：「維羅大人還真是小心謹慎，有他在伯恩大人可以放心了！」

只是片刻之後，這個士兵就再次愣住了，「大人你也要出去？」

要塞的吊閘再次被拉起，一個身影跟了上去。

與威斯特那邊的平原不同，高地面積廣袤，地形起伏不定，有的地方還算平整，但更多的卻是岩石林立，這些石頭或大或小，面積不一，讓原本就複雜的地形變得更加難以辨認。

因為剛剛下過大雪，原本有些泥濘的地面也變得***的。

維羅策馬跑了一會兒，來到了一塊黑色的巨石后，他左右看了看，忽地對著空中吹了一個口哨。

片刻之後，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鷹啼，一隻渾身黑羽，尾椎淺紅的鷹隼落了下來，停在了維羅的肩膀上。

從懷中取出一卷羊皮紙系在鷹隼的腳上，維羅用手一抖，鷹隼就飛上天空向著遠處飛去。

做完這一切，維羅抖抖手準備離開，但下一刻他的表情就僵硬了起來。

因為伯恩就站在巨石的後方，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維羅，我真沒想到你會是女干細！」

維羅臉色迅速蒼白了起來，下意識地握上了腰間的劍柄，「男、男爵大人，我……」

有心想要解釋一下，但面對那雙銳利的雙眼，維羅什麼話也沒說出來，剛剛一幕很明顯被看見，他怎麼解釋也無用了。

伯恩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曾經看重的青年，輕輕一嘆，腦海中卻不由地回蕩起艾倫說過的那些話。

「父親，我覺得家族裡面有內鬼，不然為何你前腳剛離開，後面蠻族就開始襲擊要塞了？時間預判得也太准了！」

「如果真是南方的傢伙在動手，那麼他們一定早就在咱們家安插了手下！」

「父親，我覺得維羅不對勁！」

「他一個沒出過北境的騎士在哪知道紅色阿芙狄的，還畫得挺像，來威斯特的商人有能接觸到這種東西的嗎？」

「還有他喜歡艾米莉為什麼不跟父親、母親說呢，明明很多人都知道了！我感覺他這不是在追求艾米莉，而是借著幽會的機會好在城堡里閑逛！」

「父親，你不信的話我們就做個實驗！指令號角能對從屬單位進行意識引導，讓他們服從我的命令，等下我會暗中下一個指令，如果維羅潛意識中還奉我們斯圖亞特家族為主，那麼他就一定能做到！」

為什麼明明有這麼多疑點，自己一直沒有發現呢？

深吸了一口氣，伯恩再看向維羅的眼神已經一片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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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帝都多拉格

某處豪華的宅邸之中，一個身披銀色羽織、精神矍鑠的老人坐在壁爐前，靜靜地看著手中的信件。

房屋的窗帘被緊緊拉上，整個房間沒有一絲光，只有熊熊燃燒的爐火與漆黑的陰影交織在一起，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看著羊皮紙上那一排排小字，老人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又失敗了，斯圖亞特家族殺了蠻族的御者，狼堡平安無事！」

「呵，真是廢物，白白浪費我給他提供的速度之靴！」

將手中的信件隨手扔給火堆之中，看著羊皮紙在炭火上逐漸燒焦，變成一團黑炭，老人輕輕一嘆，自言自語道：「猩紅惡龍的後裔怎麼就這麼難以解決，難不成惡龍還在庇護他的子孫？不！我不允許，我絕不允許，雙頭的惡魔還有現世的一天！」

老人的聲音逐漸猙獰，伴隨著那壓低的咆哮一股股波浪在空中浮現，某種力量開始復甦，捲起房間內的書籍，吹起壁爐中的火焰。

「大人，要我出手親自解決他們嗎？」

房間的角落，一個帶著銀白色面具的身影緩緩浮現，他埋藏在陰影之中，單膝跪倒在地，輕聲問道。

聽著這個聲音，老人漸漸平復下來。

他想了想，最後卻是輕輕搖頭，「算了，蘭卡斯特那頭獅子不是那麼容易糊弄的，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不能在明面上出手！」

「不過我們還有機會，還有十年，十年，聖女就會在這個罪惡的國度再現，那時一切罪惡都將被清洗，聖光將再次籠罩這個世界！」

「聖光在上！」

「聖光在上！」

伴隨著某種憧憬與狂熱，老人與帶面具的身影同時低呼起來，他們右手扶胸，額頭微垂，虔誠地低詠著某種聖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