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離京
相府正院褚玉堂內的陳設一一被搬上馬車,府內僕從也跟著謝猙衡扶了姚氏上了馬車。謝頤芸立在西廂浮曲閣的憑欄處向大門口望去,將正門外頭的喧囂一覽無餘盡收眼底。不多時,一直在主院侍奉的李嬤嬤提著包袱又上來問詢了一番:「小姐可是打定主意留在兆京,不隨老爺夫人去幽州?」嬤嬤神色顫顫的低下頭,時不時望上一眼謝頤芸的臉色,謝相這段時日一門心思放在姚氏身上,也僅是在小姐的婚事上費了一點功夫。「我去幽州作甚,傅珵哥哥回來看不到我,會著急的。」謝頤芸雙眼空洞,動作滯緩,語調頗為怪異,像是一尊被抽取了生氣的瓷偶。浮曲閣里的僕從各個低頭不敢應聲,生怕主院的人看出端倪,實則早在兩日前,小姐從南苑回來后,行為舉止就開始變得有些奇怪。李嬤嬤低頭嘆了一口氣,復又望了望外頭十幾輛套好的鞍馬,大抵是下定決心此生不再踏足兆京了,她心下一時感慨萬千,正欲再規勸小姐一番,但見槅門處出現一道人影,乍一看竟是是謝相。「頤芸,你當真不願同父親和母親離開么?」謝猙衡已是褪下了那一身常年著身,象徵著權勢的大紅官袍,今日換了身深青常服,如同京城內的普通富戶一般。歲月在他這樣位高權重的人身上本留不下多少痕迹,只這些日子忙於替姚氏治疾,兩鬢斑白了些許星點。「父親和姑母又為何要瞞著女兒傅珵哥哥在涼州的種種!」謝頤芸眼底劃過一絲自嘲的清明,事到如今,若非謝氏族人從中調衡,她儼然成了整個兆京的笑話。謝猙衡面露難色,昔日永昌侯夫婦雙雙遇難,單留下三個兒女便撒手人寰,池靖安與池淮逸兩兄弟與綾華公主自幼&交好,后兩兄弟前往邊疆平亂有功,被先帝親封為輔國將軍。昔日救下端王的農女是輔國將軍幼妹一事孰真孰假還有待求證,謝太后擔心綾華偷梁換柱暗中行事,故而已私下派人前往涼州調查。「是如何不是又如何,那農婦既已生下傅珵長子,無論是何身份,終會在他身側有一席之地。」謝猙衡立在廊下,眉目間已不似昔日意氣風發,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疲態,兆京是天子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既他傅翊有心帝位江山,拿去便是了。「可原本女兒亦是想陪著他去涼州的,只母親與您不肯,硬逼著女兒去了外祖家!」她拿起手邊的絹帕拭了拭眼角,熱淚忍不住的流下,他們都在瞞騙著自己,縱謝家有天大的權勢又有何用,她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不能與之相守!李嬤嬤立在一旁進退兩難,這對父女僵持不下,若主母無礙,尚可在兩人之間輾轉周旋一番,現下姚氏這般情形,真是愁壞了他們這等做下人的。「姑母太后如今一心放在庶妹身上,眼中可還有我這個謝家嫡女?」謝嫣然即將被傅翊冊封為後的事情,早在內廷傳的沸沸揚揚。傳聞皇后的寶冊鳳印已然交到貴妃手中,她距離皇后之位,也不過差了一紙詔書。謝猙衡頗感頭疼,幾欲開口訓斥,剛一張口卻見面前的嫡女淚光盈盈,雙眼發紅浮腫,儼然為此傷懷了好些時日。「頤芸不可任性,若你當初應詔入宮便是名正言順的皇后,到底嫡庶有別,你庶妹雖位至貴妃,卻也能討得傅翊幾分歡心。」「父親,你當知曉我心悅傅珵表兄的,如今女兒只想在京都等他回來當面問清,若是此刻同母親去了幽州,那便真是死生不復相見了!」謝頤芸絞著帕子,滿眼倔強,倏爾套牢的鞍馬廂車內傳來一陣騷動,謝猙衡聞聲望去,眉心一皺,再沒有多做勸解,只安撫了嫡女兩句,又留下幾個貼心的婆子丫鬟細緻照料著,便匆匆回到了姚氏身邊。罷了,他既留了宋軒在府上做門客,若是傅珵僥倖能從涼州回來,當面同謝頤芸說清楚也是好的。到那時如果嫡女能走出來另覓良人,憑著相府今時的顯赫地位,還愁嫁不出去?若是她走不出來,那宋軒與傅珵生的有幾分相似,留在身邊總能夠聊以慰藉。謝猙衡自幼因著姚氏的緣故是極寵愛嫡女的,謝頤芸生的端莊清秀,與姚氏初識自己時的樣貌甚為相似,除了眉眼輪廓處能看出幾分自己的影子外,其餘樣貌皆隨了姚氏。眼下姚氏患了瘋疾,再認不得人,每每見到自己不是捶打便是撕咬,更有甚者需得婆子用磨平的細繩捆著,才能稍稍安靜一會兒。雲靴踏地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謝殊一身墨色官袍立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眼眸暗淡,不動聲色的目送著謝猙衡離開。父子倆不經意間打了一個照面,成王敗寇不言而喻,至少謝殊給了他機會,可以選擇一個體面的方式離京。「父親,此去幽州山高路遠,還望您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