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副CP
孟摘月是一個很難哄的人。
遇到這種情況,要是鄭玉衡面對董靈鷲的話,他一定連表面矜持都裝不下去了,恨不得主動纏上去。但許子騫並不如他那樣主動——他需要讓步的時候太多,以至於失去了上前一步的分寸,總會疑慮這一步能不能走、該不該走,把握著一種克制欲/望的分寸。
這種分寸感,隨著那道剝落不去的傷疤一起鐫刻在他身上,就好像他的殘缺不止於身體,還有一種性格上被切割下去的部分,似乎曾經五陵年少的豪情和恣意,在他生命中完完全全地消亡盡了。
所以,許子騫常常處於被動。他一定要將自己視作一個侍奉公主的「用具」,才能在溫存之間得到片刻安寧;他必須把握住自己的思想,不使他對孟摘月有一絲一毫褻/瀆之念,才能從容地在她面前待下去。
一切的親密,必然是公主殿下所需要,而他提供。否則那種被馴服出來的謙卑,會讓他產生深刻的自我厭棄。
哪怕是孟摘月說要懲罰他,說要把他綁起來,他也沒有一絲驚異和抗拒的神色,只是稍微抬眼看了看她,然後把手伸出來。
孟摘月有時會忽然覺得,如果哪一天自己要殺了他,許子騫可能也只是淡漠地點點頭,然後把刀遞過來,從容受死的姿態如一尊木雕泥偶。
孟摘月將床帳扯下來,然後脫了繡鞋,盤坐在榻上,又改了主意,說:「綁著你,難道還要本宮伺候你脫衣服嗎?這世上哪有這樣的美事,是你該服侍本宮。」
說罷,她忍著面紅耳赤,強撐著威風的模樣:「都這麼久了,許都知不會還不知道怎麼侍寢吧。」
她故意用這種沒有掩飾的字眼,緊緊地盯著許祥,但對方從來不會因為她的哪句話太露骨而覺得羞惱恥/辱,好像她說什麼都是應當,此刻甚至已經沉默無聲地將拔步床床圍邊放著的牡丹香膏取出來。
這盒香膏是宮闈秘制,是助興用的,不過是緩解宮中寂寞的玩物,連同春/宮圖冊、角先生等,都是自娛自樂之物而已。
但後面兩個孟摘月沒有,連這東西都是她感到好奇才弄來的……因為搭配許子騫使用很是舒服,才留了下來。呸呸,怎麼能說搭配別人使用呢?沒羞沒臊的。
孟摘月捂了一下滾燙的臉,但又不肯露怯示弱,嬌蠻地坐到他腰上,戳戳對方的胸口,故意催促:「你磨磨蹭蹭地幹什麼呀,是不是不想伺候本宮?」
許祥伸手扶住她,讓她坐得穩當一點,然後不曾反駁,低聲道:「是,奴婢知錯。」
他總是這樣,讓孟摘月覺得自己太欺負人了。
許子騫抬手解開公服的扣子。公主府都知是一個需要代她來往朝臣的職位,因為他多年在內獄的名聲兇惡,所以既會受到刁難、也會被小官濁吏畏懼……他本來不喜歡穿華貴繁複的衣服,但為了公主府的面子,不得不裝扮得鄭重氣派一些。
這人松柏似的筋骨,身上卻穿著華彩體面的衣緞。他的整個人都是蒼白沒有顏色的,寒冽如一片冰雪,將這些包裝身份的衣飾剝落下來,就如同把一層層虛浮的色彩從他身上撇去。
衣料窸窣,腰帶鬆了半截,還沒抽離,孟摘月抬起一根手指,拉著帶邊兒扯落開。
許子騫的動作停住了。當孟摘月開始涉足他的身體時,他就默認自己不再具有主動權,他的一切都是公主殿下的。
孟摘月看得有點耐不住,她太喜歡對方這種看起來冷冰冰,但是比誰都寵著自己、讓著自己的感覺了。雖然皇兄和母后也很寵愛她,但這種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她能得到非常強烈的滿足感。
她抬手環住許祥的頸項,湊過去親了親他。被她的唇所潤澤的地方,都會不由自主地燃起熱意,在她身上四散的芬芳與柔軟、在她表面強勢而實際尊重的對待之下,仙神的恩典也不過如此。
她說:「許子騫……」
按照規矩,他不能不回應殿下的呼喚,但他想要自稱「奴婢」時,唇鋒又被她輕輕地封住。
孟摘月傾壓過來,重量都向這邊傾斜。於是許祥不得不環過她的腰,手心貼著她的背,才能讓公主坐得穩當,盡情地做她想做的任何事。
他的衣衫沒有褪盡,剩下一層雪白的中衣。但沒關係,孟摘月已經可以輕易地摘去這片阻礙,讓自己綾羅下的玉膚得到相擁的饜足。
很多時候,她只是想抱住他,但在許祥眼中,他似乎沒有名分和資格這樣做,只有在伺候公主的時候,才會更容易接受這種擁抱。
孟摘月說:「好喜歡你……想在你身上,刻下我的名字。」
許祥靜靜地看著她,瞳眸幽深如墨。
她繼續邊感嘆邊道:「第一次見你是在園中撲蝶,那隻蝴蝶落在你身上,我才見到你的……可惜我現在已經吃那隻蝴蝶的醋了,它怎麼可以先我一步?」
許祥沒有說話,他不記得那隻蝴蝶了,只記得當時撞進眼帘的孟摘月。
「嗯……刻在哪裡好呢?」孟摘月跟他講玩笑,展示自己地位和佔有慾似的,指了指他的腰腹,再掠過此地,停到他的腿上,「這裡怎麼樣?」
再過分一點點,她的手就會到達禁區,那是一個空落落的殘缺之處,沒有令人臉紅心跳的任何溫度,只有他生命里、以及人生當中的巨大傷口。
他早已接受了這道傷痕,可以若無其事地面對相關的辱罵和嘲諷,可以冷眼旁觀,不為所動,彷彿那些言語刀鋒不曾落在自己身上……但他卻跟孟摘月謹守著這份界限,她的手若有越線,他即便不抗拒,也會產生一種難以想象的緊張和卑微感,會不斷地責備自己。
這也是所謂的「賢惠病」的原因了。對這個時代而言,無論男女,生育始終是一等大事。孟摘月如果因為他沒有後代的話,許子騫會為此非常擔憂和內疚。
許祥看了一眼她指的地方,說:「好。」
孟摘月滿意地一笑,親了他一口:「不錯,這樣你就屬於我了。」
說著輕輕敲了一下牡丹香膏的小盒,彆扭地添了一句:「快點快點。」
他的手又長又勻稱,很清楚什麼是輕重緩急,極為聽話,再加上被軟膩香膏塗了指腹,又柔和幾分。
但他很難主動進行這種「侵犯」,必須要孟摘月輕聲引導,一點點吩咐他、命令他,許祥才能在謹慎和小心當中,好好地侍奉公主。
太監應該是沒有欲/望的。孟摘月迷迷濛蒙倚靠在他肩膀上時,不經意地這麼想。
那他緊繃的身軀、從冰冷過渡到熱切的體溫,還有那些撲散在她肌膚上的氣息,又算是什麼呢?
……
孟摘月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外頭剛打過四更的鑼。
她從被子里鑽出來,見床畔點著一支紅燭。外頭的雪還沒停,地龍燒得暖烘烘的,她的半個肩膀都露在外面。
公主殿下身上是沒有留下什麼痕迹的,許祥從來不敢。但許都知就不一樣了,他衣服底下什麼痕迹都可能有,抓痕,咬痕,吻痕,或是興緻到了掐一把……淺淺的指印就落在身上了,他不在意,孟摘月也不想改,她對許子騫就是一直這麼任性的。
她借著燭光,看向許子騫的背影。平常的時候,他肯定已經合攏整理好了衣服,但這次沒有,似乎在燈畔仔細查看著什麼東西。
孟摘月懶洋洋地叫了他一聲:「子騫。」
許祥轉過身,這時,她才看清他手裡拿的是什麼——是一把刻刀。
孟摘月怔愣了一下,半晌才問:「你拿這個……幹什麼?」
許祥平靜地看著她,說:「刻字。」
孟摘月呆住,看了一眼那個削木頭的刻刀,又看了看他還未束緊衣衫的身軀,連忙道:「你……你沒動手呢吧?你……」
她從被窩裡爬出來,扯著他的衣服查看,許祥按住她的手,回答:「沒有。」
他稍微停頓一剎,又補充:「殿下來吧。」
許祥的神情極為正常地將刻刀遞給了她。
兩人四目相對。
孟摘月啪地一聲把刻刀扔到地上,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把他拉得低下頭來,然後看了看四周,嫌自己不夠高,直接踩到了椅子上,俯視著他大聲道:「我跟你開玩笑的!你這人是不是讓內侍省給折磨傻了啊!這是人幹得事嗎?那得多疼啊!」
許祥垂下眼帘,低低地道:「殿下想要的話,我不會覺得疼的。」
孟摘月好懸沒順手抄起點什麼東西來家暴他,她怒氣沖沖地跺腳,把椅子踩得咯吱響,就在這個時候,從來不怎麼害羞的許都知忽然別過視線,伸手將她從椅子上抱下來,把手伸到她的背上,重新系了一下抱腹的帶子。
他貼著耳朵,輕聲說:「衣帶鬆了……天冷,快回去吧。」
抱腹可沒比肚兜多出什麼料子來。孟摘月一下子紅了臉,應聲:「哦……」
她被許子騫抱著塞進被子里,被角掖得嚴嚴實實。孟摘月把刻刀握在手中,恐嚇似的戳了戳床沿,道:「太鋒利了,連木頭都戳出坑了,你不許碰,知道了沒有?」
看看,這要是戳到人身上,別說刻字了,就是不小心劃下來一道口子,她都要心疼死的。何況刻字什麼的本來就是刑罰,她不過說著玩玩,要是許子騫當真的話,那麻煩可就大了。
許祥看著她點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