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章 羅纓
阮盈袖目中一滯,卻也是處變不驚,「那日去大伯府上,聽大伯說的。」
宋鶯也想起來有這麼一出,嘆道,「你說得對。那衣裳只有風細細、賀霜兒和小玉才有。可是小玉身上,卻少了一件東西。」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阮盈袖,「少了一條腰帶。」
「小玉的那件橙色衣裳做得十分特別。因著她喜歡那料子,所以就是剩了最後一小條,她也央著人將那個改成了一條精緻的腰帶。於是她裡頭的那件橙色衣服,也是有一條腰帶的。可是屍體身上,卻只有最外頭的那一條腰封。兇手除了可能是風細細和賀霜兒,還有可能就是知道這一條腰帶的人。包括你。」
眾人聽得有些雲里霧裡,宋鶯接著道,「莫道長當時看到的從山上下來的女子,形象是模糊的。只要是白色衣裳,自然看不出太大區別,但是只要是兇手將那條腰帶當作領子一般露出來,那衣裳大抵也是相似的。阮姑娘聰慧,急中生智,居然能想到這樣的法子,讓人佩服。」
「再後來便是常譽提刑。常譽提刑傾心於阮姑娘,與你時常書信往來。」宋鶯將幾封信一一放在阮盈袖的面前,「你很是細心,寫給每一個男人的信,字跡都不一樣。只是唯獨你習慣了的這一筆彎鉤,在這些筆跡當中,如出一轍。」
「常提刑見姑娘可憐,便想為姑娘查案子。他找到了馬夫,發現了蛇,順著蛇,又找到了白通判。你心下著急,便狠下心來,叫白鴻景想辦法,將他殺了。」
宋鶯眼眶因為熬夜有些微紅,「常大人對姑娘真心,他想幫你,可是你卻將他殺了!」
阮盈袖面上沒有動靜,只是嘴唇幾不可見地有些許顫動。
「白鴻景受你還有暗中與他聯絡的官員所制,幾經周折,終於殺了常譽,卻沒有找到蛇販留下來的那份口供。」
「他很著急,成天擔驚受怕。終於,司馬大人上任,他又重新兼任檢法。機會來了。那時提刑司守衛森嚴,外人幾乎沒法進來。可是作為檢法的他卻可以常住裡頭,日日偷偷跑到司馬大人屋子上監視搜尋,但是無果。也是天網恢恢,常譽死之前懷疑白鴻景,所以拿到口供以後,他為了保險起見,便將這冊子藏在了屋頂,並不在尋常置物的桌子和柜子當中。」
「除了這三起案件,這幾年中,你還在不停敲打餘味堂。讓他們警惕,讓阮捷把子嗣看得比誰都重要。於是風細細為了阮瓏,越來越仇視自己的丈夫。終於忍不住動了手。」
「你利用風細細殺了阮捷,又用管家殺了風細細。」
「再後來,你又用白鴻景殺了田慧心。本官說得,可有錯處?」宋鶯站起身來,撐著桌子問道。
「有,」阮盈袖幽幽回答,然後抬起頭來,似乎方才露出畏懼情緒的人並不是她。她看著宋鶯,笑容裡帶了一絲冷意,「大人錯的,不止一處。」
她此刻就像是介紹著自己做出來的香一般,介紹著她犯下的案子,眼中有些別樣的光,「我兄長,是我一個人殺的。」
此話一出,四下便安靜了。
十三歲,周圍的人都沒有想過,一個十三歲的姑娘,能殺死一個已經成年的男子。
「怎麼?不相信?」她似乎體會到了周遭人的心緒,緩緩道,「那時候,我十三歲,性子懦弱,什麼都不懂。兄長非要我嫁給那個傻子,我怎麼肯?可是不論我怎麼哭求,他都不答應。他與我說,我生成這樣,天生就是一件物品。」
說到物品這兩個字的時候,她冷笑了起來,「母親不在了,沒有人護著我了。可是這個時候,」她語氣突然變了,怔忡地看著宋鶯,「我耳邊響起了一個少年的聲音,他同我說,要是我要自保,我就必須殺了他,殺了我那個狼心狗肺的哥哥。他說了很久,說到最後我終於拿起旁邊的花盆,砸在了阮易的腦袋上,一下又一下…那種感覺,」她唇上染了一層嗜血的笑容,「大人可曾感受過?」
宋鶯皺眉。
「陳武恰巧看見了,他心好,便幫我把他埋了。我開始以為那個少年是陳武,他處處護著我,那日又在我旁邊,於是我跟他好。可是後來,他居然在臨安養了一個舞姬?哈哈哈,」她低頭笑了起來,似乎發現了一個異常好笑的事情,「我便知道,那個人不是他。」
她眼中的溫度慢慢消失,抬起臉來看著自己的手腕,緩緩說著,「那…既然不是他,他便應該去死了。」
「後來,我又遇上了白鴻景。白大人溫文爾雅,雖說也有幾分算計。但是對我也算是憐惜,他護著我,還給我把脈治病。我以為那個人是他,便與他私會。可是啊,他偏偏喜歡那個陳宛宛。她有什麼好?」
阮盈袖臉上出現鄙夷之色,「不過我還是愛惜白鴻景的才情,儘管後來知道他不是我的心上人,但是我還是留了他一命。只要他拿他的孩子來孝敬我,我便給他銀子,供他妻子。可是就是這樣,他也不念我的好。那控制不了的人,就送他去死好了。有什麼,可可惜的?」
「你……」宋鶯攥緊了拳頭。這個女子,如此玩弄人心,簡直是可惡至極。
阮盈住看著宋鶯這個樣子,便更挑釁地望了望她,「再然後就是常譽了,常大人沒有什麼不好啊,」她玩著自己的衣袖,「他才高八斗,又與我心意相通。可是啊,他查我。」說道這的時候,她用尖利的指甲抓著自己的袖子,目中放著冷光,「他也不是。」
然後她緩緩又笑盈盈地看了一眼宋鶯,「我本以為大人是,可是大人,你和常譽一樣啊,都懷疑我。白鴻景當日本來是要殺了沈行知嫁禍給大人的,我幫您攔了下來。可是就是這樣,您還是不放過我,居然叫人來冒充一個死人,哈哈哈哈哈。」她說著,似乎聽到了一個笑話一般。
宋鶯凝眸看著對方,「你說的那個少年,怕是根本就不存在。」
「不!」她聽到宋鶯這麼一說,瞪大眼睛,大聲道,「他在!每次我殺人的時候,他都在!你們都背叛我,但是他不會!」
宋鶯沒有回答,她看著堂下的阮盈袖,這個時候,她的風度早就蕩然無存。倒是像一個瘋子。
許是宋鶯憐憫的眼神刺痛了她,阮盈袖眼中更陰冷了幾分,「你以為,我殺小玉是因為她知道我的事情?」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