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封官
「放肆!」戚貴的聲音頓時又尖利得讓人耳朵發疼,「宋鷹,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宋鶯沒有辦法回答,只是深深地叩在了地面上。
她脊背在微微顫抖,聽見有人從那高位上起身,走到了她的左側,「宋鷹,你說朕是兇手,可有證據?」
她閉了閉眼睛,「屍體手上生著繭子,左手上的繭子比右手上的要厚很多。那就說明死者是個左撇子,善用左手。可是在她穿的衣服上,左邊的袖子乾乾淨淨,右邊的袖子上,卻染著油污,穢物,還有墨跡。」
「微臣問過戚公公,悅美人並無用左手的癖好。那這具屍體便不是真的悅美人。官家要宋鶯來查這個案子,若沒有您的允許,他們便不能敢如此李代桃僵。且官家要是真的早懷疑屍體腹中的食物有問題,定早就秘密叫人剖腹驗屍了,並不會等到現在。所以,微臣以為……這局,本就是您設的。」
悅美人死了,屍體卻在冷宮呆了這麼些日子。不發喪,不驗屍,外頭還無一人知道。那必定是在等著什麼,又或是在隱藏著什麼。而無論這具屍體是怎麼撐死的,跟皇上定是脫不開關係。
一時之間,大殿裡面安靜得很。
趙昀倒是笑了,「你如此說,不怕朕殺了你?」
「微臣說與不說,都是一個死。不說,便是欺君。說了,便是冒犯。」
她定了半晌,肩膀處頓時有一隻手放了上來。
皇上將弱小得跟一個小雞仔似的宋鶯扶了起來,看著她驚恐的眼睛,「是個好孩子,起來吧。」
他將她扶起之後,又坐回了位置上去。只是這一次,他將奏摺放在一邊,以一個賢主的姿態看著她,「這的確不是悅美人,只是冷宮裡頭一個被撐死了的宮人。悅美人慾行刺朕,當場被誅。」
宋鶯回憶著死者的那一身粉色衣裳,尋常的宮人,穿不得那樣的制式。所以,必定是悅美人的無疑。
她死前寫過字,吃了飯,袖子還沾了嘔吐的穢物。那便很有可能,她是看著這個宮人被撐死的,不僅看著了,她還關切地去扶了。但是又被人拉開。在被人牽制的情況下,她還要行刺皇上?
宋鶯搖頭,要麼就是這個宮人對她來說很重要,要麼就是……她微微抬起眼來看著趙昀,官家在撒謊。
趙昀看著她,微微一笑,「但是你膽敢說朕是兇手,朕還真是沒有想到。」
宋鶯低了低頭,她實在是想不通趙昀殺了人,為何又弄這一出,要她來驗屍,「微臣愚鈍。」
「愚鈍……」他品咂了下這兩個字,「愚鈍好啊。你愚鈍,卻敢說出整個朝堂大多數人都不敢說出來的事情。朕需要你這樣的人,來做朕的眼睛。」
宋鶯抬起頭,有些驚愕。
眼前這樣一個頭髮中嵌著銀絲的糟老頭子,用銳利而又清明的眼神看著她,「朕要的,就是這麼一雙眼睛。」
「微臣何德何能……」宋鶯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要做皇上的眼睛,既艱巨又危險。哪怕她是長了三頭六臂,興許也不過是螳臂擋車。
「不願意?」他半眯了眼睛。
「臣願意,只是臣大約……只會破案子。」
趙昀看著她,笑了,「但是正巧現在,朕就需要有人替朕破個案子。」
他的語氣鄭重,「當然,你若是不願意,朕也不會勉強於你。」
接著他的眼眸又深了一分,「最近宮中不太平。朕懷疑,像悅美人這樣想要謀害朕的,還有人。朕需要你,幫朕查這個案子。無論背後指使的人是誰,都要給朕揪出來。」
宋鶯看著皇上憔悴的模樣,似乎有些明白了。
悅美人行刺被殺,對官家來說,並非不可啟齒之事。甚至他還得誅了她九族,可他並沒有這麼做,甚至還封鎖了消息。難不成是在放長線釣大魚?
而她剛好撞在這個槍口上,她斬了他的凝神香,便自然要還他一個安枕。只是,宋鶯垂了垂頭,「官家,臣不敢。此案怕是會涉及皇家,宋鶯怕活不長。」
「宋鷹,官家如此說,已經是給足了面子。」戚貴急得滿面通紅。這個宋鷹,也太沒有眼力見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個道理,他難道不懂?
今日過來,本就是個死局,留給她的出路也就是這麼一條。他偏生這麼貪生怕死,要往死里去。待會要是腦袋搬了家,他還不知道要怎麼去給國公府交代。
趙昀的目中閃過一絲失望,他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也是有些僵硬,「若是你破案,朕保你一世榮華,若是破不了,自然是死罪。宋愛卿機敏,但是還是少了抱負啊。」
「微臣怕死,」她老老實實說道,「但是若官家能答應微臣一個條件,臣做。」
趙昀眉眼間的肅殺少了幾分,原本攥緊了的手也鬆了開。他不是不可以命令下面的這個人做事,而是事關重大,他必須保證查案的這個人心甘情願,不會懷恨在心而從中作梗,「朕說你怎麼不答應,原來是在這,等著朕呢。」
「你放心,朕身為一國之君,給你的待遇,不會差。」
宋鷹跪在地上,「微臣不要待遇,只是臣一生志在破案,還天下蒙冤之人以公道。但是臣日後,興許人不在其職。所以臣希望,官家能許臣三個為民翻案的機會。」
趙昀回味了一下這個句子,掀起眼皮,凝視著宋鷹,「朕還以為是什麼要求。也罷,」他想了想,「那幾個老頭子也是時候該退一退了。朕就命你為銀青光祿大夫,任大理寺少卿,正好,可以管天下刑獄複審。愛卿可滿意?」
宋鶯聽了這個,愣住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噗通一聲跪下,「謝官家恩典!」
大理寺少卿……銀青光祿大夫……她低著頭,琢磨著這幾個字,忍不住勾起嘴角,那她不是就可以查師父的案子了?她忍不住再多說了一句,「謝官家!」
宋鶯得了封賞,又拿了一塊能夠出入宮廷的令牌,遍如同雲里霧裡一般走出了垂拱殿。
趙琮在殿門口站得腳都酸了,終於見著宋鶯縮成一團,從殿裡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