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硃砂

入夜。

深宮裡頭的下人都點起了燈。

皇上的寢宮裡,一個美人穿著薄紗，赤足緩緩從幽藍的夜色重走了進來。

寢殿裡頭紅浪翻滾，但是外頭卻是另一番蕭瑟。

樹上墜落的枯葉落在地上。

有人從後面走到一個配著刀又長身玉立的男子面前,「李大人。」

卻不料吃了對方一記眼刀，前些日子那些人沒有守好皇上就寢之所，於是官家便將他們全部都換了,剩下的事情都是李慕甫在負責。他筆直站在院子偏外的地方,長長的眼睛裡頭一片晦澀,看著對方手上的燈籠,和氣地扯了扯嘴角,但是眼中一片詭異，「不準點燈,以免暴露。」

那侍衛聽了，趕緊將手中提著的燈吹滅。「是,大人。」

他有些怕李慕甫,他總覺得自己的上司有些陰氣沉沉的，十分不好惹的樣子。

而此刻,就是在這樣漆黑一片的夜裡,他似乎都能看到對方像狼一樣的眼神,像是要把他撕碎了一般。

一夜無事。

宋鶯二人第二日是在宮門口和眾位大人一起,吃了早點才往裡頭走的。她足足吃了一大碗麵條，還有一盤點心。吃得是心滿意足,摸著肚子笑嘻嘻，哼著小曲橫著進了宮門。

趙琮在一旁看著,頗有些滿意，「吃好了？」

「吃好了。」她開心地應著，又有些耿耿於懷,「哎，就是實在是吃不下了。還有好些個攤子我沒有吃過的。那些個煎餅豆糕什麼的，看著也很不錯呀……」

她話音剛落，就聽得一個十分有磁性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宋大人真是天真浪漫……」

宋鶯不用回頭就已經猜到了這個人是誰，她停下來，看著前頭走過來的一個紫色身影。

拱手道，「賈大人。」

「嗯。」賈似道滿意地嗯了一聲，垂著眼睛笑了笑，「宋大人可知著宮門口的小商販每日都是不同的，每天都有新鮮的花樣。你要是一日想要吃個遍，那怕是有些過急了。」

賈似道這番話聽著沒有毛病，但是宋鶯明白，他大約就是在為趙瑾之的事情在提醒自己，「大人提醒得是，宋某定當注意，畢竟有些吃食太干，也不合適自己，怕吃了噎著。」

趙琮在旁邊冷聲道，「大人見笑。宋大人沒個別的，就好個零嘴。我為籠絡她，已經不知道花了多少銀錢在上面。宋大人喜歡這外面的吃食，我這做長官的也不能吝嗇。怕她撐著，下次有看中的，我請他們去府上住個兩三日便是了。」

「就是就是，」前面走著的一個老臣聽著這話也停了下來，他似乎是沒有察覺出這些大人話語間的火/藥味，笑嘻嘻地回過頭去，以一個過來人的姿態說道，「老夫上個月才在這外頭物色到一個極好的廚娘，不是老夫說，這臨安城啊，最好吃的味道，宋大人只要多上幾回朝，多在外頭吃上一會，就都能吃到啦哈哈哈哈。」

宋鶯也跟著哈哈哈了起來。

幾個人一路聊著，便到了金鑾殿。其它的大人在殿內候著，他們便繞了過去，先到了皇上的寢殿。

這一晚上似乎十分平靜，趙昀這是這麼久來第一次睡到這個時候還沒有起。看這個樣子，他也不願意起來。

見他們來了，也沒有說話，只是讓戚貴上前，吩咐他們小聲查探。

「二位大人，請吧。」戚貴的臉上似乎也有了一絲喜色，聲音輕，但是又讓他們聽得很清楚。十分分寸，進退有度。

宋鶯走進去的時候，就聽見有葉子在她的腳下，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她頓了頓，「戚公公，昨天夜裡沒有關窗戶？」

他沒有回答，只是往後瞧了一眼，就見一個宮女急匆匆上來，「回大人，公公，昨夜的窗戶都是關了的。」

宋鶯往左邊的一扇窗戶走去，只見這屋子四周，只有這扇窗戶下面有些許飄落的碎葉，「若是關了的，那這些葉片是從哪裡來的？」

「回宋大人，」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右邊傳來，一身侍衛裝束的李慕甫從後頭的帳幔當中走了出來。

紅衣箭袖，腰別軟劍。

他看著宋鶯，臉上依然是那樣奇怪的眼神，「昨夜下官怕官家在殿中有危險，於是便沒有命人栓上窗戶，許是昨夜風大，有葉子被吹了進來。」然後他轉身，對著趙昀的方向，單膝跪下，「官家放心，有微臣在，定不會讓兇手有機可趁。」

「嗯。」帳幔裡頭傳來皇上略有些慵懶的聲音，「你昨夜也辛苦了，下去休息休息，換一批人來吧。」

「是，官家。」

李慕甫還沒有離開，宋鶯看也不想多看對方一眼，就蹲下去看著地上的碎葉。這些葉子若是正常落下來，雖然也有碎的可能，但是並不會碎成這樣。她拿出一塊帕子，將地上的葉片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