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換魄
青衣現出龍身，紅馬呆住了，火星自動熄滅。眾人駭然失色，條件反射似的全體後退，就連大羅、兩馬也是驚慌失措。
眾靈儘管宣布平等了，在他們內心深處，龍鳳至尊的觀念根深蒂固，億萬年的積威很難根除。
陳凡心念微動，將藍衣送到數裡外的山頂，大叫道：「大家不要慌，這裡是九重天，這傢伙不敢放肆。」
大家瞬間醒悟過來，日月同體在此，再厲害的龍鳳也不堪一擊，又恢復了平靜。
巨龍長達百丈，通體深紫，漂浮在半空中，嘯聲驚天動地，聲勢浩大。不過，他並不是龍吟之音，仍然嘶啞刺耳，特別難聽。最讓人驚奇的是，居然沒有絲毫龍氣，只散發出淡淡的青木之氣。
青衣搖頭擺尾，在空中劇烈扭動，時而騰空萬米，時而降至眾人頭頂，動作笨拙，搖搖晃晃，好像是首次飛翔，很不習慣，急得他憤怒狂叫：「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變成了這樣……不……我是人，不是龍……」
眾人面面相覷，感到莫名其妙，齊刷刷的看著陳凡。紫馬訝道：「老弟，發生了什麼事？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是神龍。」
陳凡雙手一攤，苦笑連連，九重天到達湖畔時，他就察覺到青衣的真實身份，沒想到如此複雜。
想一想，手指輕點，九彩光華將神龍包裹，搶過忽閃，青衣又現回人身，緩緩的落在原地。
面對眾多質疑的目光，青衣的眼中一片迷惘，傻愣愣的靜立不動，神色木然，喃喃自語：「我是誰？我是誰？」顯然被自己的變化驚呆了。
黃木輕咳一聲，道：「青衣老弟，你的身份已經暴露，還有什麼話可說？」
青衣的神智稍一恍惚，很快就清醒過來，滿臉苦澀，聲音極其低沉：「陳凡上人，各位仙友，請你們相信我，在我的印象中，只是叫青雲的人仙，很久以前就隱居在風雲島，今……今天卻變成了神龍，我……我……」
他眉頭緊皺，緊咬著嘴唇，額頭上冒出黃豆大的汗珠，狠狠地拍著腦袋，顯得痛苦不堪。
過了好一會，青衣毅然抬頭，緊盯著陳凡，道：「對於八仙嶺，我實在想不起來。請問上人，我真的是青衣嗎？殺死義兄、凌辱姐妹的兇手？」
陳凡飄至他面前，嘆息一聲，微微點頭。
青衣渾身顫抖，臉色一片慘白，目光無神，聲音極其顫動：「我怎麼會沒有任何印象？我對天發誓，真的沒有。難道是夢裡作案？」
陳凡徐徐道：「真亦假，假亦真……」忽然靈光一閃，僵立當場，隱約中，似乎抓住了關鍵點，難道皇雲、帝寒等龍鳳與青衣的遭遇相似？
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陳凡全身輕鬆，拍拍青衣的肩膀，哈哈大笑：「青雲即青衣，青衣即青雲，青衣是前世，青雲是今生，懂了嗎？」
一句繞口令讓青衣迷迷糊糊，眾人也是似懂非懂，如墜雲霧。大羅上人反應最快，道：「老弟的意思是，他的確失去了記憶？」
陳凡轉過身，掃視眾人，鄭重其事到：「不僅如此，又被人強行加入其它記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而且是人仙，否則與藍衣一樣，只有幼兒的智商。」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失去記憶並不罕見，徹底改變身份卻是聞所未聞，他們幾乎不敢相信，但事實就在眼前，八仙嶺的慘案也是神龍所為，說明他就是八仙嶺的青衣。
「不，不，我是青雲，我不是青衣。」青衣的目光變得異常混亂，瘋狂喊叫。他騰空而起，竭盡全力飛向遠方，漸行漸遠。
眾人齊聲嘆息，如今的青雲品行高潔，心地善良，他怎麼也無法接受，自己其實是一個罪大惡極的兇手。大羅上人仰首觀天，默默的思索著什麼。
陳凡伸手一招，藍衣出現在眼前，他看著青衣消失的方向，手舞足蹈，哭叫道：「二弟，二弟，你要去哪兒？不要扔下我……」童音中帶著女聲，奶聲奶氣。
黃木道：「老弟，不對勁，他也有一點古怪。」
陳凡神色凝重，點點頭，不僅是女聲的問題，而且有些熟悉，但是想來想去，一生中接觸到的女童少得可憐。
紅馬遲疑道：「老弟，兇手已經找到，你打算怎麼辦？」
「你說怎麼辦？」陳凡眉頭一挑，似笑非笑，「殺了他們？為其他人報仇？」
紅馬摸著後腦勺，猶豫不決：「按理說，犯下如此罪行，絕對是十惡不赦，可……可看到他們現在這個樣子，我下不了手。」
黃木長嘆一聲，道：「他算是死過一回，重獲新生，前世的冤孽一筆勾銷吧，再追究下去沒什麼意思。」
博凌立即響應：「老弟說得對，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復生，他也算是得到了應有的報應。」眾人紛紛點頭贊同，特別是紅花上人，道：「陳凡老弟，放手吧！」
「不放又能怎麼樣呢？讓讓他們在此安度餘生，自生自滅吧。」看到藍衣的模樣，陳凡十分難受。當年在半島兩次交往，藍衣豪氣衝天，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可惜那麼一個英雄豪傑，竟然落到如此地步，怎麼不讓人心酸？
「老天不公，造化弄人。」陳凡暗自嘆息。將藍衣送到了青木林，青衣出現在一座山谷，陷入沉睡。
眾人也不是滋味，一場慘案就此了解，不知是對還是錯。劫後餘生的受害人無力追究責任，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陳凡心念急轉，收斂沉悶的心情，笑道：「這裡是九重天世界，環境很不錯，生靈齊全，湖州、青洲、容洲很多人仙都在此開府修鍊，你們可四處看看，說不定能遇上老朋友。」
九重天大名鼎鼎，大家都興高采烈。特別是初次進來的諸人，興緻最高。青蓮夫妻想與秦城夫妻會和，青衫等人想四處遊歷，增長見聞，兩馬當然是回飛馬原。
陳凡看著黃龍，道：「這裡還有不少雙心人，老哥也許認識幾個。」
黃龍一直默不出聲，他面色黯然：「好吧，我原先屬於雪洋，那裡的神龍早就滅絕，我已經無家可歸，只好厚著臉皮，希望能在這裡潛心修鍊。安全又安靜，沒有人打擾。」
陳凡點點頭道：「老哥能在此落戶是我的榮幸，小弟求之不得。嘿，這兒的山嶺、海洋多的是，大部分沒有仙府，老哥隨便立足。」
此言一出，眾人不由心動，陳凡笑道：「各位先參觀。覺得好的話，我也是雙手歡迎。」長袖一甩，眾人消失。
目光轉向眾守護者，陳凡笑嘻嘻的說道：「各位老哥，你們都是成真在即，小弟建議，最好不要再東奔西走了，還是安心修鍊吧。這裡確實不錯。」
眾人相互對望了一眼，瞬間取得了默契，黃木上人到：「好，一切聽從老弟吩咐。太玄已經眾靈平等，守護者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咱們就老老實實，安度最後一段時光。」
「這就對了，呵呵，小弟安排一個好地方，保證讓大家滿意。」陳凡大感欣慰，眾守護者進入青木林。
四周恢復了寧靜，只余大羅上人在苦思，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
陳凡輕拍他的肩膀，無聲安慰著。
大羅上人回過神來，猛一掉頭，瞪著眼睛盯著陳凡，一字一頓：「陰陽鏡！」
陳凡默默的嘆息，青衣保留了龍神，沒有龍氣，說明他失去了龍魄，取而代之的是人仙的靈魄，剛才說被強行加入記憶並不准確。
大羅上人嘴唇顫動，目光有些恐懼，急促道：「皇雲、帝寒他們也是如此？」其實他心中已經確信無疑，只是想從陳凡嘴裡證實一下。
陳凡點頭，以此推斷，皇雲等人的轉變就不難理解，一切疑惑都真相大白。也許這就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否則怎麼憑空轉性，野心家成為太玄的救世主呢？
「他是誰？到底想幹什麼？」
突然，大羅上人厲吼一聲，眼中噴出熊熊烈火，咬牙切齒。
陳凡怔了怔，隨即恍然大悟。大羅屬於潛洲鳳凰族，皇雲一統太玄，皇寧一族肯定已遭不測，當然是痛不欲生，一時間失去了理智。
大羅上人一把抓住陳凡的雙手，不停的搖晃著，他對皇寧一族忠心耿耿，心中充滿了仇恨，每一個字都使出了全力，重如泰山：「你說，他是誰？躲在哪裡？」
陳凡苦笑道：「老哥，你問我，我問誰？小弟差點被皇雲害死，脫困才不到半天。」簡單扼要的講述了乾坤袋的遭遇。
大羅上人呆了片刻，陳凡道：「老哥莫急，看那人的所作所為，好像並沒有惡意，最起碼太玄穩定了，萬靈平等，和睦相處。長此以往，肯定要開啟第二個黃金時代。」
大羅上人老淚縱橫，道：「老哥哥不糊塗，公義大於私仇，如果真的是那樣，我什麼也不想，就此罷休，倘若他心懷叵測，太玄危矣……老弟，我大限將至，太玄的前途就拜託你了。」
陳凡神色肅然：「老哥放心，只要我在太玄一天，就會負責到底，不會讓他得逞的。」想了想，道，「皇寧一族尚有不少後代，老哥去看看吧！」
大羅上人抹去淚水，重重點頭，消失在鳳凰嶺。
陳凡目送他離去，九重天升至高空，向容洲飛去。
雷神、老鬼、黑龍王現身，陳凡笑了笑：「那傢伙神通廣大，才是真正的黃雀，談談你們的看法，到底是何方神聖？」
兩對目光看著雷神，老鬼道：「除了人鬼神、太龍鳳，靈界還有什麼高人？雷老大應該了如指掌吧？」
雷神思索良久，輕輕搖頭道：「不管他是誰，他不動，我們就不動，靜觀其變是上策……哦，我必須回雷嶺一趟，老弟放我出去吧。」
陳凡扔去一枚飛符，眨眨眼睛：「老哥所言極是，小弟受教了。嘿，老哥小心為上，不要重蹈覆轍。」
雷神收起飛符，大笑道：「惹不起，躲得起。哈哈，不少我吹牛，天雷的速度遠超過龍鳳，逃跑是天下第一。」當即閃出地球靈界。
對於雷神，陳凡還是比較放心的，畢竟代表著天威，僅次於日月同體，九劫鬼王也不一定佔上風。皇雲上次是偷襲得手，再想故伎重演就沒那麼容易了。
黑龍王皺了皺眉頭，欲言又止。老鬼道：「龍老弟，你怕什麼？他在暗處，我們也不出頭露面，大家比耐心吧。也許咱們是杞人憂天，往好處想吧。」
黑龍王搖了搖頭，道：「小弟不擔心這個，有主人在，那傢伙翻不了大浪。我覺得那個綠葉有問題，似乎有鳳凰的味道。」
陳凡與老鬼相視一笑，黑龍王大為好奇，道：「你……你們早就發覺了？我懷疑她屬於皇雲一族，應該及時拿下，永絕後患。」
陳凡伸手一招，綠葉憑空出現，她十分驚訝，忽然看到老鬼與黑龍王，臉色大變，毫不遲疑的升空，卻發現自己不能動彈，慌忙叫道：「陳凡上人，你……你想幹什麼？」
陳凡笑而不答，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她。黑龍王冷笑不止，殺氣騰騰。老鬼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懶洋洋的道：「主人，小的去萬鬼林看看，聽說那裡的鬼靈不少。」化著一股黑煙消失不見。
黑龍王的殺氣越來越盛，渾身金光閃閃，眼中更是精光畢露，彷彿一支支利箭射入綠葉的心臟。
綠葉嚇得魂不附體，尖叫道：「上人饒命啊，小的是飛升鳳凰，與太玄的鳳凰無關，從來沒幹過壞事。您不信的話，可以問問青衫大姐，飛升后我們就在一起遊歷，從來沒有分開過。」
陳凡訝道：「飛升鳳？呵呵，有點意思。好我放過你，不過，你就在這裡修鍊吧，不要幻想再回到太玄。」
綠葉忙不迭說道：「這裡比太玄好，沒有爭鬥，小的根本就不想出去。」
陳凡哈哈大笑：「去吧，正好幫我看守青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