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向和湉是看紀芙薇一臉懵懂,這才了心思要多說些。
原不是該她說的,但紀芙薇身邊實際上還真沒有個能為她說話的,蕭純佳郡主算得上朋友,但她同時也是個姓蕭的皇室人員,立場不可能完全與紀芙薇一致。
當然,向和湉也不能摸著自己的胸口,實打實保證,肯定地說自己講的就一定是符合紀芙薇期待或者她的立場的,但這也是她作為勛貴之家培養出來的姑娘能看出來的、符合她立場利益的。
向和湉與紀芙薇是有一定程度相似的,同為三公五侯背景的姑娘,同是不算起眼的小輩,連年齡都是一樣的……向和湉說的自然也是她的真心話,她當時考量夫婿時候的標準。
「那時候姨娘和我說,」向和湉拉著她手道,「我們這樣的人家,前頭姐妹如果嫁得好的,後面也不會太差,雖說嫡庶有別,但差別基本是在嫁妝數額上,像是向家這般的,統共看的其實是爹和大哥的面子和未來。」
向和湉便不是很巧,她剛好在議親的時候遇上了向家末路、惹了事端的時候。
原她的條件也不算差,背靠著向家這座大山,即使是庶女,便是嫡母不樂意她們越過了前頭的嫡女去,她也能比絕大部分人家裡的姑娘嫁得好,但遺憾的是出了這樣的事情。
再加上六嫡姐向和頤的名聲實在是非常難聽,嫁了人之後越發不做掩飾,丁點兒都不顧了。若不是向和湉平時瞧著不起眼,但也有心機地經營了一下,她只會更艱難些。
她倒也並不怨懟,她和姨娘都看得清楚,表面光鮮她們是不稀罕的,比起去到複雜的人家裡做個小媳婦和婆婆、嫂子們熬日子,她寧可做個平頭媳婦,能自己掌著家就好了。
向和湉並不稀罕武官家的風光,反而因為她一直有心的經營,在文官人家裡倒還有幾分美名,不過考慮到武國公府向家這個招牌,並不是所有好人家都願意遞過來橄欖枝的。
出了事情之後,原有希望接觸一二的那些勛貴人家,立馬都變了臉色。
「不過我也不稀罕。」向和湉道,「一開始,我便想著尋個有前途的年輕士子去,家境貧寒些的也無所謂,只要不是一味愚孝敬著寡母蹉跎新媳婦的,就是帶著兒子的寡母人家我都願意去接觸一二。」
「嫡母自然不會為我這樣的女兒考慮,何況如今她身體越發不利爽了,便更沒有了可能。我自不會把盼頭落在這方面,託了姨娘尋到爹頭上,才算拿到了這幾年有前途的讀書人家的名單。」
「說是姨娘要看,但其實姨娘也不拘著我,反帶著我看名冊,從他們的家境情況等來分析他們這個人。」
向和湉便告訴她,她看重的那個人姓林,林舉人的父親在翰林院熬了幾十年了,也不見往上晉陞,平時也沒有什麼大的野望,最大的愛好不過是修書看書,家裡生活簡單,人口簡單。
這意思就是林舉人之父並不怎麼管家,不會插手內宅之事,但同時對嫡庶規矩等看得比較重,並不會允許敗壞家風和影響子嗣的事情出現。
林舉人之父無大野心,但背靠林家清流,在朝中位置雖不高,但也有形成自己的清流集團,家族裡其他支是有下放的實權官和往上在六部的大人的,只是林舉人之父性格不適合再往上了。
林舉人本人作為原配之子,是很有前途的,自小有神童才明,與後母並不親近,繼夫人也生了嫡子和嫡女,對他這個長兄多有尊重,繼夫人對他不陷害,也不會多關懷,林舉人自己對小家是有一定的期望在的。
這樣一來,他對向和湉這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排下來的妻子,會有他自己的寬容和理解在。
雖然說是長輩安排,但他本人因為對未來的期待和對小家的憧憬,他給向和湉也送過禮物,兩邊也互相相看過,彼此倒是滿意。
「總是要做些什麼,才能夠維繫感情的。」向和湉道,「姨娘說的是,感情都是處出來的,我是他頭一個妻子,他總對我會有一兩分情誼,前兒他讀書,顧不上自己的生活,為了不分心,院子里都沒有留人,林夫人既然是繼夫人,後母難為,也不便於插手,而林老爺醉心讀書,自也沒有干涉。」
「嫁過去后,我自然會為他操持。」向和湉看得分明,「待生下了嫡子,若有必要我便會給他安排納妾,叫我一直生我是不願意的。女人生產有如過鬼門關,既不是那等貧苦人家要生個不疼,那我……若是地位穩固,有了嫡子傍身,我當然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紀芙薇一邊聽,一邊思索。
向和湉這話說得略有些無情,可也正是因為此,才能夠保證自己的「安危」,喜歡了就會想霸著人,向和湉願意做個賢婦,開枝散葉不可避免,那自然就只能夠藏著喜歡和霸道,再考慮旁的去。
紀芙薇聽著這話,便很難笑出來。
她只覺得不能理解,但轉念一想,又好像不是那麼奇怪了。
哪家都是如此的,除非夫家願意寬容,夫君願意扛起這風險、能夠頂住宗族長輩的壓力,不然換了誰來,這小媳婦的日子都得是只能這麼過的,所謂胳膊擰不過大腿。
在這樣的情況下,安排其他的女人為妾室為姨娘生子,也就是最能夠尋摸著自己「利益」的方式了。
傷了感情,但保住了自己的利益,還得了賢惠的美名。
人活著才有未來,死了便是一了百了,連親生的孩子都護不住的。
「哎,怎麼和你說這個了……」
向和湉嘆了一聲。
紀芙薇分明也是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一抹憂慮的。
說向和湉真的能夠這麼大氣和明白,那也不是,只是姨娘這麼教導著她,她按照自己多年來觀察的經驗和情況,也是如此分析和理解的。
但人心又不是石頭做的。
眼見著嫁了人又是一次「投胎」,新生活免不了叫人憧憬和期待,突然一下子插足了旁人,還是自己安排的,那誰不心裡一梗呢?
就是再賢惠的媳婦,當年心裡也肯定是有過波的。
只是拗不過現實的殘酷,扛不住頭頂的壓力。
「不是說你和陛下嗎?」向和湉轉移了話題,紀芙薇便也當沒看到她眼睛里流露出的迷茫和不安。
「沒事,就我們私下裡說,」紀芙薇反而安慰她,「你放心,我不會叫旁人知道的。」
向和湉點點頭,說陛下的事情,自然得有分寸一些,不能多些有的沒的。
蕭晟煜的優點數都數不完。
兩個人一人一條,說了半天。
「陛下後宮似乎是沒有其他的妃嬪侍妾。」紀芙薇道。
「這是好事,」向和湉點頭,看著也很為她高興,「陛下上頭是東太后,西太后與陛下是大嫂和弟弟關係,有東太后在,她肯定不會多管,你唯一要擔心的就是上頭的大長輩東太后譚太后。不過譚太后在外頭的名聲極好,素來有賢名,風評極好,又已經快七十歲,想來要擔心的地方不會太多……」
紀芙薇頓了頓,遲疑地點了點頭。
向和湉於是繼續道。
「陛下是當今聖上,御極多年,地位穩固,還沒有皇嗣……」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紀芙薇一點,紀芙薇又是一僵,想到孩子還算高興,想到男女床笫之事,又立馬惴了石頭,心裡沉甸甸的。
「陛下英明,生活並不奢靡,作風良好,不似厲宗哀宗。」
「對,陛下人很好,也很溫柔,為人良善,博學多才,最是月朗風清,芒寒色正。」紀芙薇深有同感,「平時除了讀書理政,日常就是禮佛居多吧……」
「禮佛也不算大事,皇帝有個喜好很正常。」向和湉道,「厲宗喜歡道家,還幹了那麼多事情……陛下信佛,又不煉丹又不修祭壇,應當無礙。」
頂多清心寡欲了些。
但既然都已經留了紀芙薇在身邊,怎麼想她都比其他女人要有競爭力。
想到這裡,向和湉便安心了幾分。
紀芙薇長得這樣好看,不怕陛下不凡心,就算她懵懂,陛下正值壯年,還能不懂嗎?
兩個人於是繼續大逆不道地在那裡清點當朝皇帝的優缺點。
越看,向和湉便越覺得紀芙薇「大有可為」。
那麼,眼下的問題就是——
紀芙薇想不想這般了。
「若是奔著妃子去,」向和湉斟酌了一下語句,「還是進宮好,留在外頭指不定太後娘娘都會多想,再加上外頭人言可畏,時間久了朝中大臣都有想法,而且日後若有了子嗣也不好說,總該給個正兒八經的身份。」
向和湉還特地提醒紀芙薇,陛下如今還沒有自己的親生子,眼前朝堂上風頭比較高的兩個皇嗣,一個是厲宗的小兒子、庶子蕭明陽,輩分上是當今的庶侄子,一個是哀宗的遺腹子蕭菁和,輩分上是當今的庶侄孫。
兩個人同歲,都是十三,目前大家都打眼看著呢。
再過兩三年,陛下若是還沒有孩子並且也沒有納人進後宮或是安排皇后的意思,這倆要麼就是分封出去,要麼進朝堂歷練,多半會成為皇位的候選人,不然就是從陛下半嫡的兄長、汾陽王的子嗣裡頭選。
不過因為刺殺謀逆的事情,汾陽王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很敏感,大家不好多提,還等著看處置結果,但原本應該是這麼個情況。
向和湉這麼一想,也有幾個猜測,若真的是起了男女那檔子心思,要麼就是陛下不打算認真,要麼就是打算等著有了皇嗣之後,再安排進宮——
如果現下進不了皇宮,就這幾個可能。
「但若有為了旁的,」向和湉道,「比如和你所說,陛下對你並沒有旁的意思,是真的風光霽月的男子,心思淡薄,待你如同小輩……」
紀芙薇不知為何,聽著心裡便覺得有些彆扭與古怪。不過她什麼也沒有說,任由向和湉分析下去。
這些內容,旁人也會自己在心裡揣測,不過向和湉會和她說出來,幫不太明白的紀芙薇去分析這些,而不是只自己悶想。
向和湉的思路,多半就是眾人可能會有的思路,大家都會這麼推測,紀芙薇也能跟著多了解一二,趁著現在還不「明顯」,知道的人不多的時候。
「那這情分可真是用一點少一點,陛下事情多,眼下是要料理三公五侯,尤其是武國公府和大哥正好撞上,所以陛下還記得清楚,但往後就說不清了,畢竟貴人事忙。陛下是總要回皇宮去的,一旬才得幾日休息,還有旁的事情,總不會次次都來見你……」
紀芙薇沒好意思吭聲。
她自己估算了一下,似乎真的是陛下每次旬休,都會和她一道,而且還幾次提前休息,出宮來找她……
「那不若趁此機會,儘早得了便宜,不拘是郡主還是公主的,哪怕當個什麼夫人也可以。」
向和湉與她扒拉著手指。
對燕蕭皇室的歷史,她比紀芙薇這個還沒開始學的人熟悉。
往前那麼多任皇帝,也並非沒有獎勵過民間女子或是勛貴之後,向和湉覺得對皇帝來說,找個理由封賞個養女公主的,應該並不困難,只是當今聖上沒有這個習慣罷了。
「只要有舊例在,陛下這麼做了,也不會有御史多嘀咕,只要不至於太過分。」
實在是前麵糊塗皇帝太多,比如厲宗,就是個相當昏庸且各種徇私破例的皇帝,經常胡亂封賞各種美人,不過這個名頭就不好聽了。
但當今一直聲名清白,就算是這麼做,有良好的先例記錄在,也不至於讓人誤會了去,何況陛下手段強硬,並不是會容忍朝臣隨意控制與拿捏的皇帝。
「得了賜封,也是實打實的,到時候誰也不能欺了你去,即使一個人住在外頭,便是紀家人也尋不了你麻煩了。」
向和湉一番分析,只感覺這樣似乎也不錯。
紀芙薇不像是有那等野心的,能力上也叫人估摸不準,寵妃或是皇后都不是好當的,更何況還有皇嗣壓力在等等,到時候事情就多了,她不一定能應付,更何況也不知道宮裡太后等人的看法。
若只是挑著眼前的小利,按著陛下對她的特殊,未嘗不可一試,到時候不管是一個人還是再嫁,都很方便。
「我明白了。」紀芙薇點點頭,反而下定了決心。
向和湉原還想再勸勸,見她已經拿定了注意,這就止住了話頭。
凡事切忌交淺言深,她已經破例說了太多的東西,紀芙薇沒有與她生氣和生分已經是她的幸運,向和湉知道她應該閉嘴了。
「我知道你待我的真心,」紀芙薇握著她手,「我也不怕你別有所圖什麼,左右我就這麼一個人,能叫你惦記的,我多半是給不了你,但此時你與我說話的這份真誠與好意我自會記著,有機會定會好好還你。」
「好。」向和湉鬆了口氣,后怕的情緒也散了不少,是她今日太高興,嘴巴沒把住門,好在紀芙薇並不計較。
回去路上,大概是看出她有些心事,蕭晟煜疑心她是在向家受了什麼委屈,特意與她同乘。
「這是怎麼了?」他問,「向家叫你受了氣?」
「沒有。」紀芙薇搖搖頭。
那一雙原本明媚透亮的眼眸,似乎暗下去了幾分,又好像只是錯覺,不過是馬車內相對昏暗一些,所以才襯得一雙眸子重回了原本的深色。
蕭晟煜一雙墨色的眼睛微微一沉,目光掃過後頭的蓮心等人,只是眼下不好多說什麼,但看著紀芙薇沉默的模樣,他心裡不由便跟著沉了起來。
「是捨不得?」他放輕了聲音。
紀芙薇嚇了一跳,一雙貓眼兒瞪大了看他,滿是驚恐。
「怎麼會?!」
「沒有沒有。」蕭晟煜立馬放緩了聲音,輕輕地安撫地拍拍她肩膀。
「就是在想事情。」她很小聲地說。
「可是有什麼朕能做的?」
紀芙薇遲疑了一下,重新看向他。
蕭晟煜模樣生得極好,這是她一早就知道,他遠不是慈愛和善的容顏,反而鼻樑高挺,五官深邃,劍眉星目,最是硬挺不過。
只是他在她面前,慣常溫柔又帶著笑,撇開那如同遙不可及的神佛一般的微笑,他平常看他時候,即使笑意不深,也是溫柔的,紀芙薇最是喜歡他眼裡盛著她、專註看著她的樣子。
「陛下是不是要回宮了?」
「?」蕭晟煜一愣,隨後道,「晚些時候吧。」
李順低了頭,明明原本是打算下午就回的,結果一句「晚些」,他自己估摸著,應該是要卡著宵禁甚至過了宵禁才回皇宮了。
到底是紀姑娘,厲害啊!
紀芙薇舔了舔唇,鼻尖縈繞著他的氣息。
聽了回答,她又沉默了。
「到底怎麼了?」蕭晟煜反而更加擔心。
他揮了揮手,先叫人出去,連半刻都等不得,生怕她憂慮到又生了病氣,直接就在馬車裡拉了她的手問她。
「不怕,有朕在,誰也為難不了你。」
「那若是陛下呢?」紀芙薇一雙眼睛映著他的身影,英姿玉立,卓爾不凡。
她一錯不錯,自能看到他一瞬間的愕然。
「是……」他有些小心地發問,「怎麼了?」
紀芙薇正想開口,卻不知怎的鼻頭一酸,眼淚水就立馬充斥了眼眶。
她當下想轉過頭去,卻被他輕輕地捧住了臉頰。
「不許躲。」他口吻有幾分嚴厲,面上也沒有了笑容,「到底是怎麼了?」
一閉眼,眼淚珠子便滑落面頰。
她紅唇緊緊地抿著,睫毛顫,想來也是心神都處在一種極度的搖擺之中。
他輕輕地用拇指指腹擦拭了去,復而放緩了聲音。
「你不告訴朕,朕又怎麼會知道呢?」
「但朕從來都是很願意聽你說話的。」蕭晟煜溫聲地哄著,和她道。
「朕想和你說說話,你告訴朕,好不好?」
「我想留在陛下的身邊。」紀芙薇聲音里滿是委屈。
這是她真切的內心想法。
但她卻也沒有想得那麼多,那麼深刻。
就像當初她唯一能想到的「活路」只有逃跑,卻沒有多想過逃跑之後該如何真實地生活下去一般。
她其實也沒有想那麼多,卻耐不住現實的殘酷,必不能叫她事事順意,更不能由著她就這麼得過且過地混著這樣的日子。
此時,洶湧激蕩的情緒就像是拍在岸上的波濤,激得她說不出話來。
紀芙薇只覺得自己心頭堵得厲害,好像沒有辦法呼吸。
再睜眼去,蕭晟煜仍專註地看著她,滿目愛憐。
紀芙薇太懵懂了,根本無法辨別這樣的感情,甚至連反應都顯得遲鈍,理解也如此困難。
她太會忍耐了,所有的舒服的、不舒服的、高興的、不高興的……全部都壓在了心底。
她已經習慣於把所有心事都憋悶在心中,然後一點一點地慢慢地消化,以至於根本沒能夠在第一時間意識到,也根本沒有想到原來被壓在心底的情緒會慢慢地發酵,那些情感會變得愈發強烈。
「那又有什麼不可以呢?」他回答。
紀芙薇的心跳得更快了。
就好像下一秒便會蹦出嗓子眼。
不知道是急得還是熱得,還是因為旁的什麼,她的臉一片彤紅。
她怔怔地看著他,卻感覺這次與之前又是格外的不同,她不同、他也不同。
但無可否認,他一說完,她就湧起了一股強烈的,大概是名為「快樂」的心情,甜得叫她明明還含著淚水,卻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
她只能循著本能行為,直到此時才意識到最簡單的一點——
原來她的忐忑、不安、不舍,她的驚喜、愉悅、快樂,都是源於他。
她依賴他,想留在這世間唯一一個會數次救她、保護她的人的恩人的身邊。
她不想離開,不想分開,所以當他回到皇宮時,她日夜想著,徹夜不安,心神不寧;當他企圖為她尋個「好歸宿」似乎想送走她時,她又是那樣委屈而不情願。
那或許是喜歡,或許不是。
紀芙薇也分不清楚世間繁多的情感,沒有像是懷揣男女之情一般喜歡過一個人,也沒有像是滿帶著濡慕情深對長輩升起諸多崇敬……
但她知道,自己是信賴蕭晟煜,並且也是一直都渴望留在他的身邊的。
想清楚這一點,就足夠了。
「我想進宮。」
紀芙薇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是她頭一次這樣堅定地和他說著什麼。
蕭晟煜也明顯地愣住了,好像在意外她的表達。
她想留在他的身邊。
但他是屬於皇宮、屬於大燕的皇帝。
既然他不能夠久久留在外面,那為什麼她不能夠進宮去呢?
雖然皇宮不一定是個好去處,紀芙薇對此可以說是一點兒底都沒有,甚至有些敬畏和恐懼,但只要能夠留在他的身邊,報答他救命的恩情,亦或者說滿足她內心裡小小的自我的願望,那似乎就是能夠克服的了。
「為什麼?」蕭晟煜似乎還在驚訝,「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麼嗎?」
「不是。」紀芙薇搖搖頭,忍著奇怪的羞澀,告訴他,「是我想留在陛下的身邊,可陛下是屬於皇宮的,所以……」
「所以,你想進宮。」蕭晟煜恍然。
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沒有。
紀芙薇看不明白他的表情,但只覺得他看自己的表情別有深意,像是在想什麼更深的東西。
她不能夠理解。
但也不需要理解。
「恩人總不會害我的。」她想,「就算是害我,我也認了。」
這世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紀芙薇已經明白了。
總不能樣樣好處都讓她得了去。
既想留在陛下的身邊得他庇護,安自己的心,又享受著頂天好的待遇……
她沒有那為奴為婢的本事,且看蓮心姑姑等人的模樣,天冬、連翹等照顧得樣樣妥帖,又有手藝在身,她是無論如何也比不過的。
戲本子里都說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她雖不是什麼傳奇故事裡的江湖兒女,但「以身相許」也是做得。
這樣一想,雖然對伺候人的床笫之事怕得渾身發抖——那是真的噩夢,夢裡無一次不是疼的,她雖沒有準確記憶但害怕的印象一直在——但想想如果那個人是陛下,那便也能忍得了。
命都能還給他,何況是個身子。
經過了種種的悵然與猶豫,紀芙薇終於堅定了信念:
我要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