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去往皇宮的馬車,檢查得非常嚴格。
往日里,沒有召見,外頭人是別想出入皇宮,更不用說傳遞消息了。
若是以前,興許還有空子可以鑽,但如今後宮基本都在幾個太后控制下,尤其以執掌鳳印的東太后譚氏為首,她把控了皇宮內院多年。
而與此同時,像是前面幾代皇帝,哪怕是當今的父親肅宗,到了晚年也經常去行宮玩耍休息,避暑過冬都是常有的,行宮雖然嚴格,但和皇宮的規矩依然是不一樣的,相比來說自由很多。
像當今皇帝的長兄厲宗,那是有名的「行宮皇帝」,根本不上朝,也不愛留在紫禁城裡,早年剛登基的時候,可能是才感受到了皇帝之威嚴與權勢,還有那麼幾分興緻,過了一兩年,那就已經失去了興趣,轉而專心於他素來喜好的美人與享樂了。
不過當今皇帝不同。
蕭晟煜並不喜好享樂,也不會耽溺於物質,反而各方面的慾望都相對很低,是個意外的很「規矩」的皇帝,也是能帶著大燕走向更好的方向的皇帝。
可以說,他一人將眼見著要墜落的大燕王朝,重新撐了起來,托舉著繼續往更高遠的天空飛去。
紀芙薇此時卻沒有想那麼多,此時她很緊張,比如說,這種不安和慌忙的情緒已經持續了有幾日了。
今天是她進宮的日子。
蕭晟煜等她整理好后,就安排了進宮的流程,有皇帝的話在,她無須操心其他的。
身邊婢女們都是皇宮裡出來的,各個其實都身份不低,能進乾清宮伺候的就沒有愚蠢的傢伙,她們儘力安慰著紀芙薇,但沒有辦法,有些緊張的情緒就是始終盤桓在她的心底。
紀芙薇也不知道她在不安什麼。
「紀姑娘,可要吃些東西?」
「不用。」
紀芙薇搖搖頭,出行之前勉強吃了幾塊糕點,本來她們需要擔心的是主子吃太多,進了皇宮不好解決個人問題,結果因為緊張的情緒,紀芙薇壓根就吃不下去。
好不容易勉強撐了兩塊芙蓉糕,還想繼續吃,她就已經忍不住犯噁心,想要吐出來了。
雖然腦子知道該吃,但實在是沒有吃東西的心情。
紀芙薇穿了身不出錯的苕榮色織錦曲水紋百褶長裙,上身是彤管色圓領窄綉褙子,上面綉著白玉色的山茶花紋,茶花開得正旺盛,瞧著既不出格,又有年輕姑娘獨有的那種嬌媚。一套珠玉頭面並不格外華麗花哨,但細看去依然是精緻名貴的。
她纖細如牛乳浸洗過的白玉手指攪在一起,不安寫在了臉上,一雙剔透漂亮好似貓兒似的眼睛微微流露出幾分不安,柳葉兒般彎彎的眉毛有如青黛,眉頭微微蹙著,美得好似入了畫般,叫人跟著心焦起來。
「紀姑娘,陛下是叫您以侍奉太後為名進宮的,所以……」蓮心姑姑再度提醒她,「哪怕您是住在了乾清宮裡,也得經常去慈寧宮給太後娘娘請安。」
「我知道。」紀芙薇溫聲應了,聲音軟糯,透著股脆嫩,又好似纏在心上的絲線,別有一番纏綿可愛。
「再與我講講宮裡頭的情況吧。」
「是。」
其實讓眾人看,紀芙薇這等「身份」的,完全不需要害怕任何人,除了壓在頭上的孝道,大概滿宮裡沒有一個能叫她受委屈的。
只不過紀芙薇性子柔和,尤其不愛與人衝突,對長輩更是多有尊重,再加上她不想墮了蕭晟煜的面子,讓他為她操心、為她為難,所以才這般緊張又不安。
「光憑紀姑娘的好顏色,宮裡娘娘們都不會與她為難的。」
天冬等人私底下討論的時候,基本都是這麼想的。
如今陛下後宮雖然空置,妃嬪皇后一個沒有,但皇宮裡不是沒有人住的,尤其自肅宗皇帝后沒有殉葬的妃嬪,那些太妃們凡是有生育功勞的,大都沒有被送去家廟,基本都得了恩典留在了皇宮裡養老。
打頭的自然是兩位太后。
一位是當今的生母,肅宗的皇后譚氏,當年肅宗之母仁德太後為肅宗皇帝選的兒媳婦。
譚太后私底下稱為東太后,當然明面上大家都是稱譚太后,或是按著她的封號,「孝懿恭和聖睿太后」稱呼。
她如今住在慈寧宮裡,與她同一個宮裡住著的太妃有兩位,一位就是同樣非常有名的貴太妃高氏,一位也是很有名的寧太妃小林氏。
貴太妃高氏便是當年肅宗頗為寵愛的高貴妃,高家為武將背景,其父為從品定國將軍,一家行伍,非勛貴出身,但同樣威望頗高。
他家最有名的,便是當年平定邊境狄人之亂有功,但其父兄不受軍功,反而以此功勞相換,為已經入宮多年的高貴妃向當時的皇帝肅宗換取「不殉」之恩典。
當然,最後的結果眾人都知道,似乎是譚太后帶著多位高位妃嬪,想辦法免了所有肅宗妃嬪的殉葬——
譚太後有肅宗皇帝不知道什麼時候手寫的懿旨,雖然沒有國印,但字跡是肅宗的,而肅宗當年也確實與大臣們說過不想妃嬪們活人殉葬陪祭他,待百年之後再葬亦可。
不過當時肅宗同樣也答應了高家的請求。
故而,如今高家雖然瞧著位置不高,勛位只有從品,但實際上一直都相當有分量,只不過為了不「功高震主」,加上對高貴妃頗為「疼愛」,所以才始終沒有往上升,顯得不那麼出眾。
只是在如今連延續百多年的一品的武國公府都被削了的情況下,高家依然握著實權,掌著邊關虎符,可見高家還是很得帝心,並且確實有實力的。
「貴太妃娘娘脾氣很好,」蓮心姑姑道,「年輕時候,太妃娘娘還很喜歡騎馬、打馬球,最是活潑不過,如今上了年紀身子骨不比尋常,才不那麼活躍,不過相比其他娘娘,貴太妃娘娘依然還是喜歡活動,不樂意拘於一處。」
「那我是不是……」紀芙薇遲疑地問,「碰上娘娘時,該表現得活潑些?」
眾人便都笑了,蓮心姑姑忙道。
「姑娘不必勉強,該如何自如何,太妃娘娘們雖有個人的性格喜好,但都是見過了大世面的人,不至於與一個小輩過不去的。」
「噢。」紀芙薇點點頭,很是乖巧。
另一位太妃娘娘一樣是分量不輕,肅宗之寧妃是小林氏,當年便是被林家大房族長一系送去皇宮,專門照顧先為大皇子、後為厲宗的皇嗣去的,厲宗是大林氏的親子,實際上與這個小姨小林氏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親近。
小林氏的態度一直是比較模糊,並且也是在各種想法與勢力中平衡自己的。
「寧太妃娘娘素來不露自己的喜好,性子溫和,喜歡中庸之道,凡事不佔先,也不愛出頭,面子上對林家並沒有格外的關照,在林家大房和房之間也沒有特別選擇,一切以『家宅寧和』為期待。」
蓮心姑姑倒也不藏著掖著,說得還算仔細,也好再一次安紀芙薇的心,哪怕她早打聽了一些,現在依然很認真。
實際上,以蓮心姑姑的地位,除了她主子譚太后的事情,其他太妃娘娘的事情,都不是蓮心姑姑不能說的。
「不過外頭依然覺得小林氏是林家大房所出,加上房不著調的事情頗多,所以即便是厲宗登基當年對房頗多關照,如今也依然瞧不出來什麼,仍然認可的是大房這個族長一支。」
紀芙薇點點頭,認真地在腦海里勾勒這宮裡頭最厲害的人物的形象。
除了肅宗後宮的,也就是當今陛下長輩、嫡母庶母們,餘下多的便是厲宗後宮的妃嬪,這些雖然也叫做太妃,但實際論輩分,是聖上的嫡嫂子和庶嫂子們。
厲宗的皇后是張氏,住在壽康宮,好分辨的名頭上是西太后,正兒八經的稱呼是「德和康佑聖顯太后」。
西太后是先帝肅宗與東太后一手挑選出來的兒媳婦,當年在數十位貴女之中,東太后看中了這位性子相對恭順、最是知書識禮不過的,也得了林家這邊的贊成,至少當時的寧妃小林氏是沒有半點反對的。
也就差不多那個時候,蓮心姑姑在譚太後身邊伺候,所以她很清楚這件事情。
「當年選擇的時候,聖睿太後娘娘讓每一個貴女都上前回話了,還私底下單獨問過話。」
「都問了什麼?」紀芙薇突然很好奇,這大概藏著這位太後娘娘挑選長兒媳的標準?
「就是尋常那些,年歲幾何,兄嫂何人,姊妹關係……這些其實一早就知道,不過是為了知道貴女們對家人的態度、回答水平,拉拉家常好放鬆一些。」
後頭的問答對話,蓮心姑姑不欲多說,不過有一點倒是能提的,畢竟這是宮裡內外都知道的。
「在問了讀過什麼書時,當年的張姑娘,兄長還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的張貴女,是做了誰都沒有的回答……」蓮心姑姑面上露出幾分回憶之色,「當時大家都驚訝了,連譚太後娘娘都沒掩飾震驚,不過張太後娘娘一直都是這樣『實誠』的人。」
「她是唯一一個按著男子教養讀書出來的,所以她回答的《春秋》《策論》和《燕律》,還說自己讀了邸報和時政,並且在細問之後,都講的頭頭是道,當時便有妃嬪玩笑,說張姑娘該是男兒身,去考狀元郎的。」
紀芙薇一愣,不消多說,她都知道張太後娘娘一定是個有成算的人,年輕時候就能讀這些書,到了這個年紀,肯定是富有詩書才懷,懂大道理,肚子里有很多很多的墨水的。
想到這裡,她心裡就忐忑起來。
她可是個還沒脫離「文盲」境況的,就認識幾個大字的人,同樣的年紀,張太后已經能比科考的男子了,少說也是個秀才水準的,結果她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
「當時大家都覺得張姑娘無意於皇宮,也不可能被選中。」蓮心姑姑笑道,「可偏太後娘娘就看重了張姑娘的才華,恰好厲宗也對她有意,可不就最後成了大皇子妃、後來又成了皇后和西太后了。」
幾個婢女們也聽得怔了,便是曉得一些,他們也遠不及蓮心姑姑這般,是經歷過大事情的睿智老人,眼下不過是稍微知道一,便覺得是無比「神往」又「神奇」。
他們完全能夠理解當時人的震驚,也明白那位開口玩笑的妃嬪的想法,大家都覺得這樣的回答是沒戲的,哪家會要個這種似乎是「充作男兒」養的、主意很大並且性子上有些刻板古板、像個「老學究」的女子作妻子或是兒媳呢……
偏譚太后看中,當時她還是皇后,就這麼選著了人。
許是因為兄長是大理寺背景,西太後於律法等「枯燥」的條文非常熟悉,是能夠耐得住性子去看那些東西,並且本身性格也偏近於此的人。
紀芙薇聽著就覺得沒底。
顯然自己也不是這位西太後娘娘會喜歡的那個類型——
她覺得。
和西太后同住壽康宮的,也有幾位,要注意的是個尹太后,當年的厲宗愛寵尹婕妤。
厲宗是個多情又好色的皇帝,男女皆有喜好,不過更偏好性感豐腴、絕色貌美的女子,不算很好龍陽,又有煉丹通道之喜好。
他寵愛的妃嬪不知凡幾,至今還有被他臨幸過但沒有帶回來的女人留在某些行宮中,但尹婕妤是眾多人、眾多競爭里,相對「不衰」的一位,也是有名的絕色,保養極好,一直都很在乎自己的容顏。
紀芙薇暗暗記在心裡,不確定蓮心姑姑是不是在提醒她,她可能會不太喜歡年輕好看的姑娘。
不過她也沒有勾心鬥角的水平,若尹太妃娘娘真的看不慣她,她也只能避了開去,更仔細上心一些。
「尹太妃娘娘有一女兒,正是厲宗親封且當年口諭,特准留京的光化公主,如今正是14歲的年紀,花信年華,宮裡頭也有在為她相看,不過還沒瞧準是打算哪家的。」
如果厲宗活得久一點,那興許這位光化公主就會是另一個長安公主,不過這也說不準,畢竟厲宗的寵愛是真的拿捏不住的。
「另外便是,西太妃一直領著人,照顧著蕭明陽皇子,這是唯一一位活著的厲宗皇嗣了,序齒五,是當今陛下的五侄子。」
蕭明陽之母並不起眼,只是個名分都沒有得到的小妃嬪,生下了皇嗣之後沒有多久,厲宗就沒了,沒幾天太子哀宗也沒了,張太后先沒了丈夫、再沒了兒子,最後這才接了這個小庶子養在身邊。
「但只有『半嫡』……」蓮心姑姑遲疑了一下,也許是想到了另一位半嫡的「汾陽王」,她很快地改了口,「或也稱不上,只是太妃娘娘們與太后都住在一個院子里,也沒有改記入張太後娘娘的名下……」
話雖如此,紀芙薇依然疑心是因為「半嫡」之事過於敏感,才讓蓮心姑姑不肯明言多說。
紀芙薇只是記著在面見西太後娘娘時,要準備上給這位皇子的禮物,雖然這位皇子今年13歲,與紀芙薇也就差3歲,但紀芙薇應該是與蕭晟煜一個輩分算——她自己是這麼期待的——那她就是這位皇子的長輩了,該準備見面禮的,即使不會碰面。
「除此以外,其實還有哀宗的后妃們。」
哀宗就是這位庶皇子的嫡長兄、西太后的親子,當今陛下蕭晟煜的庶侄子。
他雖然死得又早又突然,風評極差,比他父親厲宗也不差什麼了,但他也有許多的妃嬪,且他一直努力地、賣力地想要生兒子,而不得。
哀宗之妻為李氏,本來也該住在皇宮裡,宮殿是寧壽宮。
不過她去年去了棲霞山,說是在武安寺修行,吃齋念佛,甚至偶爾還會與陛下一道論佛法——
宮裡信佛的妃嬪不多,這位是其中之一。
「李皇后如今還未回宮,說是為了在佛前為太後娘娘準備壽禮,已經苦修多日……不過聽說已經在準備回程的路上了,趕在太後娘娘大壽之前,她是必定會回來的。」
李皇后的娘家背景也不差,父是正三品的刑部侍郎,人也相對年輕些,不過皇帝丈夫死了,她自然也高調不起來,不會弄那些活潑的,只是她年紀確實還年輕,在宮裡是惹人嘆息、可憐的小輩。
李皇后沒有嫡子,但有庶子女。
其中,13歲的清湘公主之母王淑妃還住在寧壽宮裡,另外生下哀宗遺腹子的孔美人也在。
「其他沒有生育的妃嬪,便早在當年都被送去太廟了。」
紀芙薇努力地記住這些,不過也並不困難,畢竟她功課準備了有一段時間,只是想要讓自己更了解些,順便安安心。
也就話落的功夫,他們的檢查已經過了,馬車過了宮門,這就下去準備步行入宮了。
「紀姑娘,」李順早帶人和御攆候在了這裡,「這是陛下早為您準備好的,請您上座。」
紀芙薇一愣,原打算辛苦長長一段,但既然有了車架,她確實也鬆了口氣。
「有勞。」
她上了車輦,其他人跟在旁邊走路。
宮女們早習慣了這些,除了心裡感慨一句陛下之上心,這就都準備好了。
宮裡不比外頭,他們哪怕心裡腹誹,面上也是分毫不露。
「是去哪兒?」
「慈寧宮。」
李順一兜手,客氣跟著:
「不好讓太後娘娘久等,不過陛下下了小朝會,自也會與太後娘娘請安的。」
紀芙薇默默地鬆了口氣。
這也是預料之中的可能性。
不過蕭晟煜會來,她心裡還是稍微放鬆了幾分,更升起了些期待。
也許是因為陛下的後宮空置,皇宮比想象中的還要清冷,沒有人敢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凡是見了一行人要過來,來往宮人都已經跪在了地上。
不知道御攆上坐著的主子是誰,也不敢抬頭,仔細打眼去瞧,但光是見著了那明黃色的規制,就不敢多吭聲什麼了。
「好安靜啊……」
紀芙薇有些說不清楚自己此時的心情。
原該是高興自己如願以償,但不知道為什麼,瞧著這份寂靜,她便忍不住心慌起來。
不安的情緒愈發加重,方才緩和下來的心情重新緊張起來。
她抿了抿唇,一雙在陽光下顯得分外剔透又不那麼濃黑的漂亮的眼睛里不由多了幾分水色。
「要是恩人在就好了。」
她咬住了下唇,反應過來口脂不能花了沒了,她又忙鬆了口,垂下了眼眸,連看一眼皇宮紛繁綺麗的景色的心情都沒有了。
好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聲,她心中無所不能的人居然真的出現在了視野里。
紀芙薇慌忙地走出車架,不等人扶就想過去,這已經稱得上是失禮,結果還沒有走出兩步,她不知怎的,似乎是讓什麼絆了一跤,在摔在地上之前,蕭晟煜已經快人一步地扶住了她。
耳畔一聲嘆息,隨後又是他帶著幾分笑意的聲音響起。
「芙薇,不用行大禮的。」
紀芙薇一下從頭紅到了脖子根,澀得不敢抬頭。
她只能僵硬地從他懷裡起來,並且慶幸自己沒有真的摔實了,妝發似乎也沒有花。
蕭晟煜是等她站穩了有一會,在放開了觸著她的手臂。
「太緊張了?」
「有一點。」她聲若蚊吶。
「不怕。」蕭晟煜依然如常,有那麼幾分隱約的笑意,但等她抬頭看去時,又不得窺見那分樂了。
「與朕一道進去,可好?」他問。
「我……」紀芙薇原是想點頭的,又想起這裡是皇宮,規矩多事情多,她又不敢答應了。
「您是陛下,我……我只是……這不太好。」
「你是進宮來侍奉太后的,」蕭晟煜溫聲提醒她,「朕是太后的親子,亦是小輩。」
「所以,我們是同輩?」紀芙薇眨眨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就很想問清楚這一點。
蕭晟煜愣了一下,第一反應是否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與三十多歲的人怎麼是一道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否認的詞吞吐在嘴邊,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看著她明媚透亮的眼睛,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