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又是大半個月時間門過去。
臨近年關,紀芙薇能見著蕭晟煜的次數愈發少了。
若不是年味湊近,平添幾分意趣,她恐怕是根本提不起勁來。
往年,她也未曾好好過過這個新年,今年是她自由身以後的頭一年,紀芙薇想無論如何也得過得正式些。
「謝秦夫子。」
紀芙薇親自將紅封遞給了蕭晟煜給她找來的女先生。
秦夫子是江南人士,出身大族,家學淵源,她本身亦是有名的才女,有不少人仰慕。
只是她生父所在一支一支不算興旺,許是他父親身體緣故,幾任夫人,不少妾室,統共也就得了一兒一女,秦夫子便是其女。
秦夫子屬於是遠嫁來到了京城,夫家是生母的娘家親眷,兩家是表親關係,她與表哥也是伉儷情深,只是情深不壽。
她只生下了個女兒,丈夫就意外亡故了,她在夫家帶著女兒過得尤其不舒服,夫家對她這個寡婦有一些想法,婆婆又一直想要把親生女兒要過去,當娘的怎麼肯願意。
但秦夫子的親生父親已經逝世,留下的兄弟關係並不怎麼親近,娘家無法給她更多的幫助,加上她不好帶著女兒回江南去——夫家不會允許,她女兒留在燕京前途也能更好一些——她處境便愈顯得艱難。
這樣秦夫子也沒有低頭,經過一番努力,她順利搬出了亡夫家裡,單獨買了個小院子,領著女兒住著。
她雖然是才女,卻並不善於打理家財,當年的嫁妝大價值的不能動,得傳給女兒,其他基本都換了金銀之物,像是田地鋪子之類的是幾乎沒有的,娘家在燕京沒有這個根基,她後來在京城買了鋪子,但收入並不怎麼好。
秦夫子還想著嬌養自己的女兒,且不說讀書也費錢,培養一個才女尤其需要許多的物質支持,她雖不考慮改嫁,卻也不得不考慮生計問題。
最後,七繞八拐,秦夫子便成了紀芙薇的女夫子。
夫子讀書很雜,她雖然是以詩詞聞名的才女,卻並不局限於只讀詩作,反而各類雜書或是史學經注等,都有所涉獵,教導紀芙薇這個新人對她來說並不困難。
「另有一個紅封,是給阮姑娘玩耍的,」紀芙薇微笑道,「夫子莫要拒絕,我與恬恬可是好朋友。」
阮載恬,便是秦夫子的女兒,才剛剛六歲。原先她在亡夫阮家那兒過得並不愉快,秦夫子也不覺得自己婆婆能把她教好,現在留在夫子身邊,平時上課時便特准帶來,有蓮心姑姑等照顧著,下了課秦夫子再把她領回去。
久而久之,紀芙薇與小姑娘倒是熟悉了起來,兩個人關係很好,經常一起彈琴、下棋,作為交流。
「好吧。」秦夫子還是點了點頭。
她眼瞧著溫柔,但實際上很有韌勁,是外柔內剛的女子,又有詩書才華,氣質卓然,做事出乎意料的有一種果決和堅定。
「主子。」
「什麼?」
天冬來與她彙報:「聽說明德夫人的宅子已經差不多準備好了……是過了年關在過去瞧瞧還是?」
紀芙薇一愣,不由又愁上心頭。
理智上知道她應該搬去自己的院子了,可心裡卻尤其惦念這兒的園子,照幽居哪兒都好,只是不屬於她,她也不想找陛下討了他住了多年的心愛的宅子去。
「唉。」她又嘆一聲。
天冬臉上多了些焦急,忍不住道:「臨近過年,主子這可不興嘆氣啊!」
「還有小半個月呢,怎麼這就過上年了。」紀芙薇笑道。
府上就她一個主子,蕭晟煜的年會在宮裡過,紀芙薇不打算進宮去和娘娘們湊在一道,且不說她才從宮裡出來,就是平白無故的她也不好進宮去,頂多在誥命夫人入宮的時候一併遞了牌子去拜年。
若是再晚一些,搬了院子,那還能趁機和皇帝、娘娘們表示感謝,也不至於沒有話說。
至於娘娘們與她提的,她模模糊糊有個印象,但她確實還沒尋著路子,有方向了,但她覺得自己還能再做得更好一些。
只是她和陛下——
這就是更難掰扯的了。
好似那剪不斷理還亂的線團,她覺得自己比之前更喜歡陛下一些了,但陛下的態度又叫她有些估摸不準,若是她一頭熱,那她便覺得還不如不點破,就如之前那般的模樣,讓她一個人靜靜地處理這份心情。
但不管她的恩人對她是什麼看法,總歸要見到人再說。
可最近事情實在是多。
「陳世子出去牢里了啊……」她嘆了一聲,「今兒是出來了他的處理結果了吧?」
「是的,」辛夷打聽完回來了,「不過他現下已經不是世子了,陛下奪了他的世子之位,又有這牢獄之災在身,怕是科舉也無望了,如今已經成了白丁。」
潘大這個苦主,得到了昌平侯府家的近十萬兩銀子賠償。
昌平侯府再怎麼,也不能讓陳世子去坐牢或是流放或是如何,經過種種的打點,這些災禍是免了,但是全要改換成銀子做賠償。
不說在其中打點的費用,光是賠償就是前所未見的十萬兩,這便是潘大的妹妹桃花這兒的案子。
至於另一樁,要處理的時間門更久,背後牽扯到的豪紳佔地問題太大,但毫無疑問,潘家原本被侵佔的田地也都還回來了。
名頭上,大家都知道被抓的是陳家旁支的人推出來的替死鬼管家,但實際上,陳家嫡系旁支,內外全都大出血了,還死死地攀咬上了宣平侯府紀家。
是的,這門姻親不僅沒有結得愉快,反而叫兩家落了仇,至於原本作為紐帶的紀花梧,現在不僅裡外不是人,更是流了產,身體狀況極其糟糕。
對陳家來說,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不幸的是,原本世子倒下了,但他還沒有個兄弟,更沒有個兒子,比當初的武國公府向家還要不幸。
拿捏著把柄,那外室和外室子雖然被接了回來,但陳家根本不敢光明正大地認回去,就算他們想把人抬成妾生的庶子,蕭晟煜也不會同意。
畢竟現在紀花梧流產,和牢里吃了大苦頭、出來性情大變的陳世子估計也沒有多少感情了,陳家興許會動念頭想要把這庶子抱到嫡母的名下,等他成了嫡子,就能正常襲爵了——
眼下,昌平侯府陳家甚至沒有個名頭上正兒八經能繼承爵位的人。
「估計我的好四妹原本是想流了孩子和離或是當沒這門親事回娘家的,想來紀老爺也不介意把她再賣一次,而不是吊在陳家這棵爛樹上,他們是最功利、最無情不過的。」
「結果沒有想到,」紀芙薇淡淡地搖了搖頭,「她大出血,小產的動靜竟然鬧得這樣大,雖然陳家做了遮掩,但估計也有不少人起了疑心。」
「這位原想構陷那外室的,結果不料給人捅破了去,不過這種醜聞對曾經的陳世子和陳家名聲也不好,陳家立馬遮掩下來了。」辛夷還是安慰了一句,「想來能猜著的人也不多,頂多是懷疑紀四姑娘身體不好,摸不準流產的月份。」
那確實,距離陳世子出來到流產,也還勉強有個十來天,說是身體不好不容易保住孩子、再加上妾室陷害,也是有可能流產的。
只是她小產的後果著實可怕——陳家原還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一門心思想保陳世子的子嗣,尤其是陳家爵位的繼承人。
聽探子說大夫都請了三四個去,孩子沒保住,大人也不行了。
當時,紀花梧還不知道陳世子的爵位會被取消,估計是陳家為了讓她保胎先瞞著,但她自己起了散夥的想法,又和紀家那群豬腦子的一商量,先走了昏招。
現在,她身體垮了,紀家不要,陳家憎恨,還得想辦法給她的怨侶丈夫生下兒子來,不然昌平侯爺的位置傳不下去了。
以陳世子目前白身又有案底的情況,怕是捐官都得不到半個子兒,這要是死了老婆,怕是都娶不上個像話的新夫人。
想不到,三公五侯,武國公府還沒等下一代削爵如何如何呢,昌平侯家先要不成了,當然牽連到裡頭的宣平侯府紀家也沒好到哪去。
本指望著能往上爬一爬或是站穩腳跟,結果連帶著姻親也一道栽了下去,誰不說一句晦氣。
看到紀老爺沒能如意,紀芙薇確實高興。
反正,她現在過得還算好,雖然不盡如人意,但物質上不必操心分毫,人也自由自在,除了感情上還糊裡糊塗的,另外便是學問還差了許多,但旁的似乎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主子還年輕著呢。」
連翹湊過來笑嘻嘻地接了一句。
「你說得對。」
紀芙薇想了想,決定接受這個說法。
「天冬,你在庫房裡找著合適的東西了沒有?」她一邊在那仿著現成畫好的剪紙花紋在那剪紅窗花,一邊問道,「純佳的親事要大定了,我總不能一點兒表示沒有。」
宮裡光化公主也在相看了,估計過年期間門會找不少大家族的夫人過去試探試探口風,比她稍微大一點點的蕭純佳也被迫結束了相看。
蕭純佳自己本人沒有什麼感覺,說是在長輩們的安排下見過對方了,對方的態度很客氣,她也沒有多熱絡,兩個人就平平常常的,但是雙方家長看重,也是目前狀態下最好的選擇,於是這才趕在年前準備定下來。
「尋著了幾樣,不知道主子看重哪個?」
天冬把東西一一拿了來。
「姑姑有建議嗎?」紀芙薇只覺每樣都好,但又沒有好到她心裡去。
「奴婢看這幾樣都不錯,夠貴重,也不出錯。」蓮心姑姑看出她心思,「就如紀姑娘給陛下送的帕子,那是親手做的才心意足夠、感情強烈,若是姑娘想要再親密些,除了這些,可以私下尋摸些純佳郡主喜歡的東西,單獨送去。」
紀芙薇叫她說得一愣,心底原被按捺下去的情緒重新翻湧了上來,悵然之中混雜著幾分失落。
原以為這點「小事兒」不妨事,這下卻總是覺得好像無時無刻不影響著她。
當即,她便想起自己又綉了四張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帕子,有一塊青松紋樣的才起了個頭。
前頭,她已經送了兩塊手帕加三條玉佩絡子,這次的是是她趁著秋冬時候又新繡的,可卻因為登聞鼓的案子和年關的朝政內外大事的忙碌而沒見著人。
「你說,陛下會喜歡我送的東西嗎?」她下意識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