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陛下,寧壽宮李皇後有請……」
來通傳的太監心裡暗暗叫苦。
陛下與紀姑娘正是剛剛確定關係,柔情蜜意之時,哪裡願意分開?
原本瞧著陛下的心情極好,這就打算隨著一道出宮去了。
結果倒好,寧壽宮這就來了人,傳話的宮女他見著好些次數了,順手便收了銀子,哪成想——
李皇後娘娘可真會挑時候。
他自己都在心裡感慨,連慈寧宮陛下的生母太後娘娘都沒有在這時候把陛下請去,怎麼寧壽宮那位就事情那麼多呢?
「李氏有什麼事情嗎?」蕭晟煜面上辨不出喜怒,但原本笑著的顏色確實淡了不少。
紀芙薇就在一邊兒瞧著,倒沒有什麼別的想法,最多是感到些意外。
她在宮裡時候,這位哀宗的皇后李氏看著並不起眼,和宮裡兩座大山的聖睿太后和聖顯太后不同,她雖然一樣是死了丈夫,但她既沒有嫡子也不見多出眾,反而因為她輩分極低,雖年歲上只比紀芙薇稍微大一點,但在宮裡頭反而難於行事。
紀芙薇可以說,同樣是「寡婦」,李皇后可比她辛苦多了,當然她鑽研佛法也比紀芙薇這個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要認真得多。
到現在,紀芙薇也才將將背下來了兩卷經書,最熟練的大概就是心經了,至於旁的,那隻能說是馬馬虎虎,對著經文念還行,速度快了也不成樣子。
「倒也瞧不出來,」太監低垂眼眸,心下念頭一轉,「大略是想要與陛下一道論佛法吧?」
蕭晟煜眉頭一挑,紀芙薇心裡有幾分失落,但沒有想到他當下拒絕。
「今兒是大年初一,」他說,「侄媳李氏也不必如此刻苦。朕觀她潛心於佛多年而未有所得,想來也不急於一時半刻的功夫,若真的有心,便再過幾日。」
蕭晟煜說得十分自然,也未曾錯過她面上沒壓抑住的笑。
黏黏糊糊的又不止他一人,紀芙薇也不想和他分開,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耽誤他正事,可正事不正事的,還不是他這個皇帝一句話的功夫。
「過了十五,朕會請慧智大師進宮來,若她有心,到時候可以與大師多學習,至於今天就算了。」
「是。」太監立馬應是,腳底抹油走了。
還好皇帝沒有怪罪,准娘娘脾氣也好,不和他計較,不然他這種在大好的日子裡來傳這種「鬼話」的太監,可真是要倒大霉了。
所幸李順公公提點他,不然真要按照李皇后那兒的意思多勸上兩句請了人過去,只怕是李皇后不會如何,但他這個小太監已經把人全得罪死了。
這事兒也不是第一回發生了,李皇后本身脾氣就古怪,當然大家私心裡覺得這人大概也是被哀宗那個腦子不正常的逼的,原本瞧著多正常一個大家閨秀,現在反變得陰惻惻的。
旁人讀了佛經,都是面容慈和,有如陛下這般,天生幾分神佛氣息在身,但李皇後娘娘吃齋念佛,就叫人覺得她是在鎮壓她一身的「魔氣」,怪裡怪氣的。
兩個人繼續手拉著手往宮門口走,也不介意就這麼傻乎乎地靠兩條腿努力,全都沒有上御攆的意思。
這樣說話還方便些,再說也能消消食。「我怎麼覺得您方才說得有些不客氣呢?」紀芙薇笑眯眯的,手指輕輕地撓了撓他的手心,被他一把抓住,隨即十指相扣,掌心相抵。
「那小太監打擾了我們,著實沒眼色。」蕭晟煜搖搖頭,雖評價的是那個太監,卻叫人覺得他是在說李氏。
紀芙薇眨了眨眼睛,沒有評價什麼。
李皇後到底是皇后,是先帝哀宗的妻子,她還沒成皇后不說,就是成了皇后,在沒了解清楚之前,紀芙薇也不想隨便評價一個人。
「自從哀宗去世,李氏的性子便更顯得古怪。」蕭晟煜倒也不避諱,就直接告訴了紀芙薇。
這一路有皇帝的儀仗開路,根本不可能有旁人靠近,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除了御前的大太監,也沒有旁人能聽見。
紀芙薇身邊伺候的宮女跟在李順那一撥人的旁邊,這些御前的太監知道她們是未來皇後身邊的得力宮婢,也願意給個面子。
畢竟,往後是要一道共事的。
「留下的兩個孩子一點兒不管,哀宗在時她若有怨便罷了,人既然已經薨逝,留下兩個無辜的孩子,一個還是遺腹子……她卻一丁點兒身為皇后的責任都沒有承擔起來,既稱不上是合格的嫡母,也算不得一位優秀的皇后,連王妃的工作都沒有能夠完成好。」
「便是哀宗不仁,沒有做好,她也應該自立起來,可惜……」
紀芙薇面露驚訝,蕭晟煜這話可說得相當不客氣了。
在他眼中,這位李皇后竟然是如此失職,可轉念一想宮裡那兩位以及她們的生母……她又能夠理解他評價的原因了。
李皇后的兩個庶齣子女,清湘公主的婚事還拿捏在她這個嫡母手上,可別說教養了,就是如今這麼關鍵的時刻,她竟然也是半點不管。
她便是不管也就算了,紀芙薇也聽得李皇后與哀宗頗為不睦的一些傳言,那她將兩個孩子託付給她們的祖母西太后張氏也不是不行。
祖孫之間既有血緣聯繫,再有張太后的責任心在,兩個孩子也不至於那麼難為,結果也沒有。
因為李皇后是嫡母,即使是親祖母也不能越過孩子的母親去安排孫女的親事的——
尤其張太后是這樣的性子,旁的不說,以她講規矩講道理的習慣來看,沒有李皇后的委託,張太后也不便於主動出手。
當然這其中還有部分原因是在張太后的上頭還有個更大輩分的譚太后在,而當今皇帝既不是她丈夫也不是她兒子,大嫂和小叔子之間也需要避諱,所以張太后想直接管還缺個名頭,可李皇后愣是不給這個機會。
她好似完全不知道一般,就這麼任憑兩個孩子在宮裡生長。
若不是當年太妃們機靈,李皇后甚至可能不知道哀宗後院里還有個懷孕的妾室,這妾室肚子里的是哀宗遺腹子和唯一可能的兒子。
最後,遺腹子皇子蕭菁和跟著小叔叔汝陽王活動,在尚書房學習又住在了南三所,與後宮的牽扯並不多。
而另一個大一點的清湘公主則跟著小姑姑光化公主一道,到現在也不例外,就指著張太后的仁慈過日子。
蕭晟煜是不便於開口,但不代表他不知道這些情況。
若沒有他的暗中庇護和示意,這幾個孩子的處境不會有如今這般,至少吃穿用度各方面都沒有出現過什麼問題。
以前蕭晟煜也不會與她提起這些,但現在他說了,紀芙薇才曉得原來他是這樣的想法。
「哀宗與李氏之間……」他遲疑了一瞬,最後嘆一聲,「是無解的,兩人之間不僅是怨,想來李氏更是恨得厲害,這方面朕無意指責於她,只是她無論如何不該這樣對兩個孩子,就算她自己不願管,想來交給聖顯太后,張太后一貫面冷心熱,又怎麼會拒絕親孫子孫女的靠近?」
蕭晟煜剛回京登基的時候,也和李皇后說過很多話,主要是李氏憋了太多的東西在心裡頭,她似乎因此對他信仰的佛祖產生了一些別樣的、更多的信任——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是自己讓她盲目地信了佛,她不是合適的人,這才會到如今都沒有半點收穫,十幾年研讀,也不過是做了個表象,可她卻好似「樂在其中」。
「朕從未如此錯誤地引導過她,也沒有向她傳道的意圖,」他嘆了一聲,「可李氏卻悶頭鑽了進去,雖將她一腔怨氣瓦解不少,卻也不管不顧,叫她忽視了身邊人,以至於兩個孩子處境更艱難了。」
「想來張太後娘娘也沒有少為皇子公主操心,」紀芙薇溫柔道,「陛下日理萬機,後宮里兩位娘娘都不是蠢笨之人,不會叫那紕漏真的發生,往後我也會……」
紀芙薇臉一下就紅了,她支支吾吾的,想說點什麼,卻又感覺很不好意思。
蕭晟煜神色溫柔地撫了撫她的額頭,反而滿是信賴地道:「那便交給我的芙薇了……」
話雖如此,但他也不想叫他的小姑娘為這些亂七八糟的祖祖輩輩的事情煩憂,他的後宮會很乾凈,只有她一人,那麼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再多的那些,他會替她打理好的。
至於以前——
只有他不願浪費精力去處理的,沒有他處理不了的。
蕭晟煜抱著她上了馬車,又拉著她的手道:
「坤寧宮該有新主人了。」
紀芙薇微紅了臉,害羞不敢看他。
蕭晟煜卻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瞧,只覺得她愈發可愛,根本讓他移不開眼。
「回頭我叫人把坤寧宮的輿圖送來,你按著自己的喜好布置一下?」他問她,「許久沒有住過人了,總歸是要重新裝修的,按著你的心意來最好。」
紀芙薇遲疑地點點頭。
「嗯。」
就聽見他繼續輕鬆地表示:
「往後我們雖也是一樣住在宮裡,但經常的也可以出去逛逛,每年寒暑到行宮去玩耍也是一樣的,幾位先帝皆修了不少行宮,有些一直保留著,只是朕不愛帶人出去。」
「若只朕一人,那便隨了性子往那山寺去逛。」他緊緊地憐愛地抓著她的手。
「但若是多了我的薇薇,我又哪裡忍心……從沒有帶著皇後到處禮佛的道理,那我們到時候便能往各處的行宮換著住住,若是娘娘們身體允許,也叫她們一併輕鬆輕鬆。」
紀芙薇眼中滿是如水柔情,聽著他的描述,心都好似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