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進宮的一路上,江崇都臉白如紙,腳步虛浮,整個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平時他話是最多的,然而越接近甘泉宮,他就越沉默,眼睛直勾勾盯著腳下的地面,就好像上面開出了一朵花。
顧忱輕輕戳了戳他,臉上帶了點兒擔憂:「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江崇搖搖頭,低聲說道:「沒……」他遲疑了一下,才苦笑出聲:「我這次怕是在劫難逃了。」
「……」
「你不知道,顧大人。」江崇低聲說,「我上一任……」
他停住了,面露恐懼之色,像是想起了什麼極為可怖的場景。隨後他搖搖頭:「……算了,沒什麼事。」
他提到上一任龍驤衛副統領,倒是讓顧忱猛地想起,蕭廷深剛坐上龍椅的第二天,宮裡確實處死了一個龍驤衛。聽說是被活活打死的,但什麼原因卻不太清楚。他不由自主又瞥了江崇一眼,這位龍驤衛副統領嘴唇都白了,就算在桐山沉船的時候,顧忱都沒見過他這麼害怕的一面。
他默默地想,哪怕蕭廷深最終要遷怒於自己,他也不能讓蕭廷深再亂開殺戒,更何況前世江崇就是因他而死,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再次重蹈覆轍?
可蕭廷深那喜怒無常、禽獸不如的臭脾氣哪裡是能聽進去勸告的。他必須得想個辦法,盡量淡化這件事,最好能直接遮掩過去。
想到這裡,顧忱停下了腳步:「魏公公,我想起我忘了一樣東西在馬上……」
魏德全不疑有他:「那奴婢在這裡等大人,還請顧大人快些。」
顧忱點點頭,沿著來時的路飛快離開,直到轉過一個僻靜的拐角確定魏德全等人看不到他了,他才動手解開了上衣,露出自己受傷的右肩。
裹著傷處的白布上沾著絲絲血跡,應當是傷口又裂了。由於傷口太深,當時在桐山他們幾人身上帶的葯無論如何都止不住血,只要顧忱有大動作就會裂開,一來二去顧忱也懶得管它了。結果直到現在,這道傷都依然在滲血。
顧忱隨手又多纏了幾圈布,直到把血跡都蓋得看不見了才住手。隨後他系好衣服,快步走了回去。
「好了。」顧忱對魏德全微微一笑,「魏公公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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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很快就到了甘泉宮門口,守在門口的是一個紫衣小太監,一見到幾人,他立刻躬身行了一禮。
「陛下請顧大人先隨奴婢進去,江副統領和趙大夫請稍候。」
他口齒伶俐,語速極快,噼里啪啦說完就對著顧忱一躬身,示意他隨自己來。顧忱跟了上去,兩人穿過甘泉宮極長的走廊,向另一頭的方向走去,眼看已經錯過了書房,再往前走就是寢殿,顧忱忍不住道:「陛下要在哪裡見我?」
「陛下在寢宮。」小太監清晰地說。他停在寢殿門口,一推門:「顧大人請。」
顧忱遲疑了一下,才邁進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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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和他上次來的時候沒有什麼不同,中間那張楠木小桌子已經撤走,室內點上了龍涎香。蕭廷深正在窗前站著,聽到門口響動,他回過頭來。
「你來了。」蕭廷深說,「進來吧。」
顧忱慢慢走到了屋子中央。
蕭廷深的臉色有些憔悴,彷彿連續幾日沒有睡好覺了,眼睛下面一圈濃重的陰影。他整個人都好像瘦了許多,側臉線條冷厲,宛如刀削。
他向顧忱走了幾步,平靜說道:「朕看看你的傷口。」
他果然已經知道路上發生了什麼事了——這個念頭自顧忱心中一閃而過。他微微錯后一步,轉過身面對著蕭廷深,微微行禮:「勞陛下費心,臣沒事。」
蕭廷深挑起眉,明顯是不相信的模樣。顧忱索性用力活動了一下右手,轉了一圈還揮了一拳。他明顯感覺到被層層布條裹著的右肩傳來一陣劇烈疼痛,但依然向蕭廷深笑道:「臣真的沒事。」
蕭廷深還是沒答話,只定定看著他。少頃才緩緩開口:「衣服解開。」
「陛下,臣無事。」
「解開。」
「臣——」
蕭廷深失去了耐性,猛地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扯顧忱的腰帶。顧忱慌亂之中向後退去,足跟踢到了床榻,兩人一齊跌在床上,滾作一團。
「別亂動!」蕭廷深低聲喝道,「朕不想傷你。」
他硬是把顧忱按在了榻上,一隻手粗暴地扯開了他的衣服,露出裹著層層疊疊白布的右肩。顧忱生怕他去扯,連忙向旁邊躲,一邊躲一邊說:「皇上您看這不是包得好好的?」
蕭廷深險些被他氣笑了:「你把朕當傻子玩?你身上有傷還強忍著,以為朕看不出來?別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