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書房裡一時靜得可怕,幾名服侍的宮人都識趣地低頭,誰也不會去觸皇帝陛下的霉頭。而顧忱只覺得荒謬——縱觀古今,有哪位皇帝讓臣子來揉肩的?
他不由自主抿緊了唇,沉默片刻才低聲說道:「是。」
話音剛落,純安就倒抽一口冷氣,大約也覺得蕭廷深的要求有些過分。然而一撞上蕭廷深的眸子,她就被嚇得立刻低了頭。
蕭廷深掃了她一眼,目光停在她手裡的帕子上,只覺異常刺眼。於是他敲敲桌子,冷冷道:「拿來。」
純安茫然抬起頭,忽地意識到皇兄是想要自己手裡的東西,連忙上前幾步把帕子放在書案上。蕭廷深揮揮手,她退回到了門邊,於是書案前僅剩顧忱和蕭廷深兩人,相對而立。
蕭廷深轉回到書案后坐下,把帕子握在手裡。柔軟的面料水一樣流淌過掌心,光滑而細膩,就像昨夜手掌下緊貼的肌膚,還有眼前這人在無意識中發出的輕喘……
他收斂心神,發現顧忱依然站在原地沒動,於是皺了皺眉:「你站那麼遠怎麼給朕揉肩?」
顧忱:「……」
他挪動了一下腳步,雙腿沉重得彷彿灌了鉛,拖著他走向蕭廷深的身後。他咬了咬牙,伸出手,搭在蕭廷深的肩上。
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狀態下與蕭廷深近距離接觸。
雖說兩人過去也有過一段關係親密的時候,可那時也僅限於同窗的舊友,最多不過出去賽馬,一起喝酒,再或者一同看看書,嘻嘻哈哈打鬧一下就是極限。顧忱家教嚴明,長這麼大別說異性,就連同性也甚少有這麼親密的時候。
這些全部都在蕭廷深身上打破了。
他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只覺得自己像一隻架子上的烤雞,被架在火上翻滾著炙烤,熱浪從腳底竄起,順著後頸往上爬,不多時就連臉頰都彷彿被燒著了。他心底又覺得羞恥又覺得憤怒,偏偏這人還是皇帝,他不能做些什麼,只得按照對方的要求,慢慢收緊了手指。
第一下用力有些大了。
顧忱從未做過這種事,再加上心中羞憤,這一下確實是有些疼。蕭廷深皺了皺眉:「輕點。」
顧忱:「……」
還能怎麼辦,揉吧。
他哪裡做過這種事,下手一會兒輕一會兒重,好在屋子裡沒人看他,否則他真的可以找個地縫鑽進去了。他也可以肯定像自己這麼揉絕對不舒服,蕭廷深卻像是沒感覺一樣,任由他胡亂在肩膀上捏來捏去,居然還順手拿起一本摺子,看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蕭廷深向他偏了偏頭,示意:「後背。」
顧忱:「……」
他忍住氣,手向下滑,貼在蕭廷深的背部。雖說現在是早春,但書房裡並不冷,蕭廷深穿得也很薄,顧忱手一貼上去,就感覺到了蕭廷深背部繃緊的肌肉。
顧忱頓了一下。
蕭廷深的背部綳得緊緊的,就好像他也在緊張。顧忱不由得暗自奇怪,整個書房裡都是蕭廷深的親信,唯二兩個外臣是起居令和自己,但這位起居令可是個沒嘴的葫蘆,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安靜得跟不存在一樣,蕭廷深絕不會是因為他感到緊張。
他在緊張什麼?
顧忱一邊往下按,一邊敏銳地察覺到手掌下的肌肉綳得更緊了。他不由自主抬起頭瞥了蕭廷深一眼,那張側臉線條凜冽,唇角抿得緊緊的,捏著奏摺的手格外用力,把紙張都捏皺了。
看了這麼久摺子,他一頁都沒翻。
顧忱正胡亂揉按著,就聽蕭廷深忽地低聲說道:「用點力。」
顧忱:「……」
蕭廷深嗓音有些奇怪,不似平時那般冷,反而帶上了幾分沙啞。顧忱又向下滑了一點,幾乎滑到腰線的位置,手剛按上去,就被蕭廷深一把握住。
顧忱嚇了一跳,不由自主抬眼,視線正與蕭廷深的眼神撞在一處。年輕的皇帝眸色深黑,眼底翻湧著某種強烈的、風暴般的情緒。這種情緒充滿了侵略性和佔有慾,彷彿是一頭餓了很久的狼,下一刻就會撲上去。
然而隨即,蕭廷深就鬆開了他。
「太用力了。」他說。
顧忱:「……」
一會兒用力一會兒輕點,你究竟想怎麼樣!?
蕭廷深卻不管他怎麼想,視線向腿上一瞄,面無表情地說道:「朕腿也疼。」
顧忱:「……」
他把手往前一挪,放在了蕭廷深的腿上。這次不是錯覺,蕭廷深腿部的肌肉很明顯地一緊,令顧忱莫名想起燕北平原上冬季出沒的野狼,充滿了十足的野性和爆發力,但蕭廷深只是坐在那兒,並沒有動。
他整個人都像一張拉滿的弓,在顧忱手下綳得緊緊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放鬆。顧忱莫名便想起,兩人少年時有一次出去喝酒,很晚才回來,蕭廷深不得已暫時宿在顧府,去過一次顧忱的房間。
那時他也是這樣的緊張。
顧忱本不喜歡舞刀弄槍,他受母親的影響更大,自幼較為擅長琴棋書畫,那時顧忱房間的牆上便懸著一張琴。蕭廷深看見了,問他:「你還會撫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