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12章 第12章

趁著太陽還沒完全升起,侍女舀著水澆花,院子里粉的,黃的,紫的花兒開了大片,濃郁的花香飄飄揚揚散開,待飄進書房時,花香已經很淡了。

顧澈擱下筆,雪白的宣紙上洋洋洒洒寫滿了字,前半部分是骨肉勻稱,穠纖得中的小楷。至中段時,因為主人心情變化,慢慢變成了行書。

不及草書張狂,但又不似小楷端正,帶著一種克制的放縱。

叶音掃了一眼紙上內容,有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覺。

針對土地兼并,顧澈列出了好幾條切實有效的對策,但這些對策,無一例外都會觸碰某些掌權人的利益。

是以顧澈的矛頭不得不轉移,對準鄉紳惡霸,痛斥其強佔良田,欺壓佃戶。但鄉紳惡霸如此膽大妄為的更深層原因卻未提。

這只是他的宣洩之作。

顧澈揉了揉眉心,疲憊道:「都燒了罷。」

他有想過勸說留在京中的大伯父上奏,但考慮種種因素,還是作罷。至於顧澈自己,他身無功名,又有什麼立場去諫言。

非他無大志,顧澈的父兄叔伯皆從武,屢立戰功,在軍中已是頗有威望。

若是心胸寬廣的君主,只會認為天佑靖朝,派精兵良將助他穩定盛世。

然而遺憾的是,當今君主並非寬厚之人,親政后大肆抬舉文官打壓武將,後來見文官勢大控制不住了,又大力扶持宦官。但從始至終都忌憚著武將。

甚至為了壓制武將,靖朝分明佔據上風的情況下還向外敵求和。

天子猜忌,不管是為了寬天子的心,還是自身藏拙,顧家不能再出良將,入仕也不得。

叶音看著被火舌瘋狂舔舐的紙張,那或遒勁健美,又或是舒展有型的字體頃刻間化為灰燼,余灰仍留有不甘飄蕩在空中,仿若無聲的嘶吼,但最後又緩緩落下,歸於塵埃,化為死寂。

叶音垂下眼,心裡沒由來的煩悶。

她此刻竟有些難以抬頭,不敢去看顧澈的神情。

書房裡氣氛壓抑,直到一串輕快的腳步聲傳來,房門從外面推開。

顧朗拉著顧庭思的手笑盈盈走進來:「小叔,我們今天玩什咳咳…」

屋內的煙氣未散,叶音和顧澈尚能忍受,但顧朗一個小孩兒就受不住了。

他轉身一溜小跑到門外,顧庭思恍若未覺,跟著出去。

叶音將窗戶支的更高些,用扇子扇了扇。

「不必忙活,吾帶朗哥兒去院子里轉轉。」

叶音放下扇子:「是。」

她被允許下去休息,由芳青替了她去伺候。

顧朗有點小意見,他拉著顧庭思的手,望著顧澈:「小叔,小鳥去哪兒了?」

顧澈:「小鳥飛累了,找地兒歇息。」

顧庭思嘴角抽了抽。

或許是目前對民情的無能為力,又或許只是單純的天氣炎熱,當友人差人送來請帖,邀請他赴宴,顧澈略作思索后就應下了。

顧庭思不善詩文,自覺跟兄長的友人聊不到一起,就沒跟著去。

顧朗倒是樂呵呵跟他小叔一起出門了。

宴會地點在城東,其他地方草木枯黃,土地龜裂,但宴會的所在地林木茂翠,山間小溪蜿蜒而下。

飛鳥來往於叢林間,婉轉啼鳴,悅耳動聽。

隨著馬車上山,遠離人群喧囂,山間潺潺溪水流淌過青石的聲音更加清晰。

它有一種神奇的魔力,溪流聲過耳,彷彿也一併帶走了燥意。

叶音放下車簾,心情不但沒有放鬆,反而莫名沉重。

顧朗不知她所想,起身跑到叶音身邊,車身微微搖晃,顧朗啊呀一聲,直接撲到了叶音懷裡。

他仰著小臉,叶音垂首與他四目相對。

顧朗神情無辜:「我被晃倒了。」

一大一小對視良久,最後叶音把他抱起來。

顧朗靠在她的肩膀上,捂著嘴偷笑。

顧澈輕笑著搖了搖頭,呷了一口茶。

馬車在半山腰停下,大門前四根需青壯合抱的紅漆圓柱分外霸氣,拱立著上方的牌匾,藍底金筆,上書:問月山莊

其字龍飛鳳舞,攜氣吞山河勢。瞬間奪走來者的注意力。

一名管事上前恭敬道:「澈公子,我家公子已在山莊內等候多時。」

話落,一道瀟洒郎朗的聲音從大門內流瀉,「顧三,你總算來了。」

人未至,聲先到。

憑著那道聲音,便讓人先暢想對方的容貌,定是個風流翩翩的俊郎君。

叶音微微抬眸,入目是一截水藍色的廣袍,視線上移,交領鬆散,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膚。

幾個大步,對方已經走近,青絲如瀑,陽光下,發的黑與膚的白形成強烈對比,令人恍然。

他生的極好,墨色的眉微斜,卻恰到好處並不入鬢,少了凜冽,多了幾分柔情。配上那雙桃花眼,幾句要將人溺斃在溫柔鄉中。

兩人對面而立,顧澈芝蘭玉樹,似皎皎月輝。男子則是鮮花著錦,如蓬勃烈焰。

這等極盛的容貌並立,饒是叶音古井般沉靜的心都泛了漣漪。

那是一種單純對美的欣賞。

叶音回神,收回自己的目光,垂首盯著顧朗的小腦袋。

青陽塵見狀,挑了挑眉。他知道自己容貌極盛,常有人在初次見他時看呆了去。像叶音這般微怔片刻就收回視線的,倒是少見。

他瞄到顧澈,噢,忘了眼前這棵冷清的「竹子」了。

不過顧澈容顏不遜於他,青陽塵也能理解。

他伸手揉了揉顧朗的腦袋,把小孩兒整齊的頭髮揉成了雞窩,顧朗揮舞著爪子抗議:「陽塵哥哥鬆手。」

青陽塵臉色一僵,蹲下來糾正顧朗:「我跟你說了許多次,要叫我叔叔,知道嗎?」

顧朗是顧澈的侄子,顧朗喚他哥哥,他豈不是平白矮顧澈一輩。

他才不幹。

顧朗一扭身,像個小泥鰍躲在了叶音身後。

顧澈涼涼道:「這是你的待客之道?」

青陽塵起身,理了理衣擺,「顧兄,請。」

兩人並排而行,走了一段距離,青陽塵覺得少了點什麼,左右望望,發現顧澈身邊少了個跟屁蟲。

顧朗呢?

他回首,發現顧朗不知何時重新束好了頭髮,乖巧的待在叶音懷裡。

又是這個丫鬟,青陽塵上下打量一眼,其貌不揚,卻得顧澈叔侄信任,看來是有過人之處。

他與顧澈交流,大多數時候是他在說,講最近流行什麼,又吐槽京中某個公子哥兒。

不知是有意無意,皆避開了政事民生。

「我今日只請了三五好友,不會太過吵鬧。」

他笑道:「早前我還命人在後山鑿了一個大池子,引山間清泉,午後我們一同去鳧水,散散熱意。」

顧澈言簡意賅:「太涼,受不住,不去。」

青陽塵當即翻了個白眼:「你別拿糊弄別人的說辭糊弄我。你這麼多年精細養著,怎麼也該養好了。」

看看顧澈眼神明亮,嘴唇紅潤,哪是體弱之態。

青陽塵還欲再逼一把,一名小廝匆匆跑來,在青陽塵耳邊低語,剛才還玩笑洒脫的公子頓時黑了臉。

「…不請自來,真夠不要臉的。」

他吩咐心腹引顧澈一行人去花廳歇著,束起披散的發,折返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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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洒掃丫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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