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克拉夫特的第一堂課

第十七章 克拉夫特的第一堂課

次日,來恩看到克拉夫特一臉疲憊地走出房門。

「沒睡好?」

「不是,我看了半個晚上的書,想走前履行下講師的職責。」克拉夫特打了個哈切,「來恩,今天可以拜託你一個人去找找要買什麼嗎?我可以把我的錢委託給你。」

正所謂功不受祿,拿了好處就跑路似乎有那麼點不好意思,克拉夫特還是想做點什麼貢獻再走。

他掏出自己的錢袋,從裡面抓出幾個銀幣,然後把剩下的部分和袋子一起遞給來恩。

「沒問題,此之前,先一起去找點吃的?」來恩正想著怎麼找個理由單獨行動呢,克拉夫特自己就主動提出了要求,剛好方便了他一個人去見石匠,昨天要的那隻凋符文的石手,估計今天下午就差不多可以拿到了。

解決早餐后,兩人出門分頭行動。來恩騎著馬再次地很快消失克拉夫特視中,這讓他不禁產生了一點疑惑,總感覺表哥早就鎖定了目標。

不過他很快就把這點小問題拋到了腦後,別上徽章,決定徒步去不遠的學院。正好路上可以重新整理一下昨天想好要講的內容。

他準備談的東西其實早看那本《體液學》的時候就有了些頭緒,看到《人體結構》已經畫出了從肝、膽囊再到腸道的黃液,也就是膽汁的排出途徑后,整個講課的思路也就可以定下了。

從邏輯上來看,就算目前框架裡帶著鐐銬跳舞,確實可以解釋為何病人表現為「黃液過剩」的黃染皮膚和眼白,卻依舊消瘦、水腫和消化不良。《人體結構》的內容已經足夠他對此做出解釋。

清晨的柔和晨光中,克拉夫特一身黑色的醫學院服裝,胸口佩戴銀色的徽章,還夾著三本書,緩步向學院走去,離門口不遠的地方混入了各式學者袍中,感覺和大學時期上課沒啥區別。

隨著大綱組織完畢,他開始主動補充更多可能涉及的知識,預演可能遇到的提問和質疑。從第三肝門向下到第一肝門,再沿肝總管到與膽囊管匯合進入膽總管,膽囊三角的位置和內容物,甚至沒有仔細記憶過的血管、淋巴和韌帶都想象的結構圖中被補充。

那種已經數次出現的異常感覺再次降臨到他身上,清晰誤的記憶讓他感覺腦子簡直不像是自己的。

克拉夫特早就記不清自己那邊的名字,但是背書時痛苦的記憶還是有印象的。要真有這種記憶,那自己絕對犯不上要熬夜準備考試,更何況這些內容自己當時根本就只是掃了一眼,昨天那本尚顯粗糙的《人體結構》更不可能給出這些東西。

他幾乎是有些驚懼地繼續嘗試腦海中追尋更多的內容,以此印證自己的猜想。那些他以為早漫長的時光中褪色的東西,不知何時被整齊地羅列了那裡。就像有人他毫所覺時闖入了他最私密的儲藏室,擅自為發白的壁畫重新上色,給散落一地的書籍整理歸位。

本以為自己法再次獲得的失物,一轉身的瞬間被擺放到了剛還檢查過的地方,就因為他想到了它們。

他不能理解這種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他甚至回憶起了書上的頁碼,黑白色配圖就眼前,數字的編號圖上標明,對應的部位名稱整齊排列旁邊。

克拉夫特終於確信了自己身上異常的存。如果沒有出錯,就是那場不可理喻的高熱后,好像是被拆掉了牆壁,意識被從狹窄而限制的空間被釋放出來,取消了某種天生的限制,得以肆意地擴張自己。

它的擴張是不受主觀想法控制的,只要被觸發,它就去索取,就去挖掘,從一切可能的地方找到更多的信息。用眼睛、耳朵、觸覺及所有感受器收集到的信號,記憶深處難以觸及的塵封之物,都這個被解放了的怪物的領地內。

僅有一件事,是它論如何都找不到的——那就是它從何而來。

發燒,怪夢,下意識的迴避,一連串的事件后,意識就開始它限的擴張,卻始終觸碰不到一切的起源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其存,而不知其為何物。

意識不可控地向那一點集中,眼前的光暗澹,人群的喧囂離他遠去,劇烈的失重感襲來。他明白了這就是自己獲得的微末利益的代價,他將永遠不能擺脫一個自己都說不明白的存。

他以為自己第二天就離開了那個地方,但他現有些不確定了。縱使這等意識窮盡他所了解的一切信息,他依舊站不可知、不可測的黑暗中,凝望目光不能穿透的長夜,不可視之物就他的面前,他始終觸摸不到,甚至連察覺到它的存都已經是極限。

……

……

「克拉夫特講師?」

「克拉夫特!」

光明一瞬間回歸,好像剛才的一切都只是純粹的幻覺,甚至還有一個微弱的念頭勸說那只是低血糖引起的暈厥。

克拉夫特拒絕了這個念頭,眨了眨眼,重新適應了光。出現眼前的是個褐色頭髮的腦袋,他一臉擔憂之色俯視著自己。後腦勺傳來劇烈的疼痛,他發現自己正躺醫學院門口的地上。

「盧修斯?」克拉夫特發現自己好像並不驚慌,似乎情緒還飄半空沒有回歸,只有殘存的稀薄恐懼還有留存,聲音冷靜得不像自己發出的,和上次從夢裡醒來一樣。

本能試圖抹去自己所不能接受的東西,但這次它失敗了,克拉夫特抓住了真相,至少是它的一角,那可怕而不得不面對的一角。

「叫我克拉夫特就好。只是些低血糖,能幫我一把么。」毫障礙地編造了一個借口,克拉夫特向盧修斯伸出手,示意拉自己一把。

「呃,什麼叫「血」「糖」。」盧修斯伸手拉起克拉夫特,臉上的擔心還沒有散去,但一個新的組合詞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沒什麼,一個新名詞罷了,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談這個。」克拉夫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今天我似乎忘記預約個時間了,能訴我什麼時候適合我履行講師的職責么?」他甚至向著盧修斯微笑了一下,打消了他的疑慮。

「當然,如果不介意的話,請先到空教室坐一會吧,我去訴其他同學。」

奇詭莫名之感徘回不去,但至少今天,克拉夫特覺得自己可以把課先講完再去考慮這些毫頭緒的東西。

……

……

「真高興有那麼多人來聽我的課,我打賭我的老師絕對沒想到我還能有這麼一天。」比昨天的解剖教室更寬敞些的正式教室里,克拉夫特以一個自嘲作為開場白,台下發出一片輕微的笑聲。

「今天我想講的是一位先輩提出的理論,當然,是根據一些不能明說的理由確認的。

大家應該早就對《體液學》一書有了不淺的了解,裡面提到了關於黃液過多引起的面色發黃,以及病人同時出現厭食、消瘦,進食肥膩食物后腹瀉癥狀。

主流觀點一直認為這種情況是與黃液消化食物功能相悖的,但其實《人體結構》一書中,早已得到了解釋,只是作者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轉過身去,背後的的深色木板上,用小塊的石灰,畫下從肝臟一直到十二指腸降部的膽汁通路。

「其實很明顯的,大家要意識到,這種黃色的液體,從肝臟到腸道里,有且僅有這麼一條窄小的道路可走。

那為什麼不能是它壓根沒有機會到達它該去的地方呢?它完全可以這條管道中的某一截被堵住,甚至就沒能從肝里出來,沒能被排進腸道里,自然消化能力就被大大加減弱了。

當然,我要說這裡面有著更為複雜的機制發揮作用,造成這些癥狀的原因絕不是這麼簡單。不過我們今天要做的,就只是討論這兩種情況……

……

……總而言之,了解到有多種的原因都可以導致黃液淤積體內、不進入腸道的情況,那黃疸和消瘦、厭食相矛盾的說法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我相信,對人體結構的了解是醫學發展中極為重要的一環,將解釋和推翻數原有的東西。為了更進一步的了解,哪怕突破一部分傳統都是可以接受的。

謝謝各位,我的課就到這裡,希望能有所幫助。」

克拉夫特結束了自己的課程,課堂異常的安靜,想象中的提問和質疑都沒有出現,台下只有刷刷的記錄聲。這裡暫時還沒有鼓掌這樣的習俗,學生對知識傳授者的尊重體現於肅穆的沉默和認真的書寫。倒是克拉夫特又台下發現了若有所思的卡爾曼教授。

發現克拉夫特看著自己,卡爾曼教授小心地起身,沒有打擾到周圍還思考記錄的學生們。

「或許一個講師的位置對你而言算是吝嗇了,我可沒見過哪個有這種水平的家族默默聞的。」他湊上來小聲說到,「不過我暫時能給出的就只有這些啦,或許你自己就遲早能成為一位教授。」

卡爾曼頓了頓,看四周的學生都沒注意這邊,再次壓低了聲音,以一個幾乎讓人聽不到的音量,克拉夫特耳邊問道:「你說的『突破一部分傳統』是那個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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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夫特異態學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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