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砍樹

第75章 砍樹

陸鶴川反覆將那兩個字咀嚼著,試圖品出一絲的偽裝和心疼,可是最終只是越來越苦澀,從唇舌間蔓延都心坎里。

「皇上,奴才知罪!」安公公看著陸鶴川的臉色,自覺地跪下道:

「興許是奴才嘴笨,沒能打動瑩妃娘娘。求皇上再讓奴才去一次,定會說得動聽些......」

「不想見的人,縱使說的再好聽也不會見的。」陸鶴川苦笑著搖了搖頭,唇色像染了霜雪般蒼白,翻過身掩飾著眸中的落寞,喃喃道:

「不知朕若是真有什麼三長兩短,她還是不會來嗎?不會有半點難過嗎?」

「皇上慎言,這話可萬萬不能說啊!」安公公聽了渾身一哆嗦,顫巍巍地勉強穩住身子,生怕皇上有想不開的地方。

「罷了,你也不必胡思亂想,朕隨口一說而已,下去吧。」陸鶴川輕笑一聲,好讓安公公釋懷些,再轉身時丹鳳眼中恢復了從前的淡然和平靜。

安公公應了聲「是」,這才稍稍放心,低著頭退下了。

深夜的晚風寥落地拂過樹梢,凌亂的樹影在小窗前搖晃著,徒留一地破碎的月光。

陸鶴川在寂寂無人的長夜中嘆息一聲,忽而就想起了一年多以前,初夏的樹影亦是這般光景,可是當時只覺得搖曳生姿,並無慘淡之感。

那時,他登基不久根基未穩,京郊的田地之事諸多爭端,朝中又沒有心腹之人,只能瞞著文武百官微服私訪,好去一探究竟。

誰知那是恆王精心設計出的陷阱,安插眼線掌握了他的行蹤,又安排死士來行刺,幸好他早就心生疑慮有了防備,武功又在眾人之上,只是被刺了一刀,並無性命之憂。

當時他精疲力竭地隱秘回宮,為了穩住局勢強撐著上完朝再傳喚太醫,當晚就發了高燒,渾身滾燙如鐵,神志也有些模糊。

可是阿煙一刻不離地守在他身邊,窈窕纖弱的身影在昏黃的燭光下忙碌著,一刻也沒有停歇過。

她用沾了涼水的手帕敷在他的額頭上,數不清有多少次被捂熱了又換洗,卻沒有半點不耐,眸中只有溫柔與擔憂。

得知他半夜依舊沒有好轉,阿煙將沁涼的小臉貼在他心口,含著淚道:

「臣妾身上涼,皇上抱著臣妾就會好受些了。只要皇上能夠快快好起來,臣妾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阿煙還親手煎好了所有的葯,將碗放在冷水裡,直到不冷不熱時才端給他,亦是知道他怕苦,一早就備下了飴糖,卻使壞地讓他喝完才拿出來,笑嘻嘻道:

「皇上怎麼和孩子一般怕苦呢?若是臣妾不拿出來,你也就吃不到啦!」

那時就算是卧病在床,身上有千萬般苦痛,心裡也是甜的。窗外的破碎樹影,落在眼裡也是詩情畫意。

甚至貪戀著那樣純粹的時光,不願早早好起來。

只是現在,阿煙不會再來看他一眼,更不會徹夜守著他了。

他只能一個人,與孤燈相伴著,熬過寂寂長夜。

思及此,陸鶴川心中酸酸澀澀,看著燭火也愈發晃眼,卻懲罰自己似的不想叫人來,硬是咬緊牙關扶著床沿直起身,摸索著想要吹滅。

「吱呀」一聲,在屋內漆黑一片的同時,宮門關上的聲音也格外明顯,殿外有人在小聲說著話。

「師父,您可算是回來了!」小順子聲音中帶著僥倖,道:

「奴才生怕皇上喊您,這不就知道您私自又去請了一回瑩妃娘娘了?幸好聽著動靜,皇上應當是睡著了。」

「唉,別說了。」安公公頹廢地長嘆一聲,小聲道:「瑩妃娘娘連門都不讓奴才進,這不就是沒門兒的意思?」

話音剛落,又是兩道無奈的嘆息。

陸鶴川將這些都聽得真切,原本還帶著期待而緊緊攥著的掌心驟然鬆了,無力地垂落在身側。

明明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答案,他還是忍不住地渴望著,一如在太液池搜尋簪子一般,執著相信渺茫的希望。

「師父你別說,奴才倒是覺得眼下的境況似曾相識。」小順子的聲音再次響起來,道:

「想當年玉妃娘娘小產的時候,不也是這樣三番五次讓人來請皇上?那時皇上是鐵了心不再見她的,都是奴才打發了來人。」

「胡說!皇上九五之尊,這能一樣嗎?去去去,沒事兒干就去殿外守著!」安公公聽著這話不對勁,立刻訓斥著將小順子趕走了。

屋外又恢復了原本的寂靜,可方才小順子輕飄飄地一句閑話,卻如同重鎚般敲打在陸鶴川的心間。

是啊,他都數不清阿煙當時求見多少回了。

從炎炎烈日求到秋風蕭瑟,從得知有孕求到小產卧病,只要她稍有好轉,就會在養心殿的門前跪著求見。

可是他當時只看見了背叛,所以哪怕眼睜睜看著阿煙的淚水打濕地磚,都只會在窗紙後面默默看著,連一句勸慰都沒有給她。

現在他不過求了兩回就已經這般難受,阿煙當時又是怎樣的絕望呢?

陸鶴川不敢再繼續想下去,所有的回憶如同利刃般一刀一刀割在他的心上,彷彿只有將心頭血流幹了,才能饒恕他一樣。

淚水模糊了雙眸,陸鶴川捂著心口回到床榻上,內疚地任由清淚滑落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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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后又為暴君心尖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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