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元恪
萬花樓二樓的一個雅間里,高亮、盧豐源二人赫然在坐,跟前放著一個小碟,碟中則是一捧金燦燦的金瓜子。
「難道今日等不到那花魁裴慕容了嗎?」高亮皺眉,神色之間微有遺憾。
盧豐源在旁,端著茶杯學著家中長輩的風範,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放下道:「高兄,昨日的事情查清楚了,那裴慕容確實跟姓徐的沒什麼關係,是長孫興邀請過來的。」
「所以今日才來教坊司啊,就算是給那裴慕容賠罪了。」高亮像是已經忘記了昨日的糗事,此時又是一副臉上寫著我就是紈絝子弟的表情:「對了,那姓徐的姐弟三人的身份查清楚了嗎?」
「查清楚了,禮部侍郎徐仲禮的子女,昨日也是去天王湖遊玩……。」盧豐源說道。
「那怎麼會跟……他在一起呢?看樣子他們之間還是比較生分,總不能是一見鍾情吧?」高亮疑惑的問道。
「具體是怎麼回事兒並不知曉……。」盧豐源嘆著氣,一向他都是以高亮馬首是瞻,昨日他們兩人同時被人家扔下湖,同病相憐的二人可謂是把臉給丟盡了!
所以今日用了不到一日的時間,就查清楚了那徐家姐弟的身份。
在盧豐源看來,若是依著高亮平日里的性子,恐怕是早就找上門報復去了,管他什麼禮部侍郎還是吏部侍郎的,在高亮他們這等勛貴世家眼裡,狗屁都不是。
更何況,通過今日的打聽才知道,這徐仲禮根本與門閥世家之間毫無瓜葛,完全就是一個寒門子弟憑藉一己之力爬到了如今的位置。
所以按理說,這樣的官宦家的子弟報復起來,對於他們而言根本不會有任何的顧忌跟壓力才是,而且報復起來才能夠得到一種真正的快感跟成就感。
可高亮這一次竟然選擇了暫時的隱忍,這完全不符合他紈絝子弟囂張跋扈的性格啊。
家裡有樂陵侯這個父親撐腰,宮裡有深受皇帝寵愛的高貴妃撐腰,所以按理說,高亮不應該如此隱忍才是。
「高兄,昨日之事……不會真就這麼過去吧?」盧豐源詢問道。
一杯水酒下肚,高亮看了看台上的教坊司頭牌,隨即對身後的隨從招了招手,淡淡道:「去,把教坊司的阮三娘叫過來。」
而後高亮才回頭,看了盧豐源一眼,欲言又止,又微微嘆口氣搖了搖頭,道:「報復自然是要報復的,那禮部侍郎我們可以不用去顧忌,但我們不得不顧忌那位的立場啊。」
「你是說……。」盧豐源琢磨下了,道:「宣王?」
高亮默默的點了點頭,而後道:「我跟元恪認識這麼久,還從來沒有見過元恪對哪一位女子,像對那徐家女子那般在意過。你以為我府里花錢買來的那些如扶柳這樣的頭牌,都是為了我自己嗎?我是想要跟咱們這位宣王搞好關係啊,可這幾年,美人計這招對他根本沒用,我也白花了那麼多的銀子。」
「不是說宣王喜歡禮佛?」盧豐源說道。
高亮不屑的笑了笑:「禮佛?誰知道是真是假,誰知道是不是為了刻意討好、奉承太后,才裝作喜歡禮佛的樣子來的。算了,不說這些了,這些宮裡的事情可不是我們能操心的。這些時日還是注意一些那徐家小子的動向,即便是不能明目張胆的報復,但背地裡先找回點兒利息倒不是不可以。」
「教坊司的裴慕容,可都沒有入宣王的法眼,昨日在船上,宣王的眼中只有那徐家女子。哎……若是能夠讓宣王喜歡上其他女子,我們也就不用這麼束手束腳了。」盧豐源感慨道,昨日里的丟人現眼讓他難以下咽啊。
可要是因為宣王喜歡徐家女子,就這麼輕易放過徐家那小子,他更是咽不下這口氣。
「不急,我看徐家那女子也未必知道元恪的真實身份,而且昨日看徐家女子的樣子,對元恪也是不冷不熱的,元恪未必就能如願抱得美人歸。所以只要過些時日,一旦元恪死了心,或者是那徐家女子有了婆家,那不就是我們的機會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況我們也不用等十年那麼久。」高亮冷笑連連,而後忽的皺起了眉頭,有些恍然道:「我明白了……。」
「嗯?明白什麼了?」盧豐源奇怪的問道。
「你剛剛不是說,那徐仲禮今年才回到丹鳳城任禮部侍郎嗎?之前是任西寧州刺史?」高亮問道。
「對啊,是這樣的。」盧豐源茫然回道。
「那就沒錯了,我記得去年姑母曾在皇上面前為元恪爭取到了一個前往西寧的機會,如此看來,他與那徐家女子應該是在西寧認識的,那麼會不會……。」高亮喃喃思索著,而後又否定的搖了搖頭:「不會不會,若是元恪跟徐仲禮認識的話,那麼徐家女子不可能不知道昨日里元恪用的是母姓。所以如此看來,他們應該是不認識了。」
就在高亮分析著徐家跟宣王元恪是否認識時,阮三娘已經帶著她獨有的熱情來到了二樓雅間,看到高亮跟盧豐源后,神色之間先是一愣,隨即又立刻恢復如常,急忙嬌笑著道:「奴家三娘見過高公子、盧公子,我就說今夜萬花樓怎麼貴氣襲人……。」
「三娘,都是老熟人了,就免了這些客套話吧。」高亮臉上帶著高傲的笑容,指了指面前那小碟中的金瓜子,道:「三娘,看見了吧,這已經是第三碟了。這樣吧,只要能讓裴慕容來此唱上一曲或者是舞上一曲,這一碟就歸你了。至於裴慕容的,另外再算,如何?」
「高公子,奴家也不瞞您說,昨日也行、明日也行,哪怕是後日都行,但今日怕是不行啊。」阮三娘主動為高亮倒酒,身後兩個女子像高亮行禮,隨即便很乖巧的站在高亮跟盧豐源身後,給人一種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服從感。
高亮也不生氣,依舊是笑呵呵,道:「三娘,教坊司熱鬧不假,而且這幾年,勢頭很猛的青雲樓一直想要壓過教坊司一頭,但都沒能得逞,這自然是與三娘的八面玲瓏脫不開關係。可青雲樓的宋伊人,才情可不亞於裴慕容啊。若是三娘老是拿頭牌在這裡吸引人,把裴慕容一直都藏起來的話,怕是會適得其反。恐怕青雲樓蓋過教坊司也就是遲早的事情了。」
高亮說話的過程中,不經意的瞟了一眼旁比的盧豐源,於是在高亮說完后,盧豐源就笑呵呵的說道:「三娘,昨日里我們可是在天王湖有幸與裴小姐同乘一條畫舫,可是親眼目睹了裴小姐新學了兩首曲子,你若是再藏著掖著……小心青雲樓那邊先聲奪人,到時候你們可就失去了先機啊。」
阮三娘臉上的笑容,就像是高亮跟盧豐源的話一樣,也是半真半假,嬌笑著道:「這死丫頭可一個字都沒跟我說,盧公子要是不提醒,奴家還真不知道呢。但……今日慕容確實是沒辦法出來在這裡唱上一曲……。」
「難不成今夜有了入幕之賓?」高亮笑著說道。
本是玩笑話,但阮三娘並不知道裴慕容昨日前往天王湖發生的種種,當下打著哈哈道:「高公子說笑了,誰人不知這花魁的名聲跟女兒家的處子之身都珍貴的很?既然是花魁又怎麼會不是處子之身,又怎麼會有入幕之賓呢。這不……實不相瞞兩位公子,今夜啊,慕容是邀請了禮部侍郎的公子……。」
「你說邀請了誰?」高亮雙目瞪向阮三娘,原本一隻抓著椅子扶手的手,都不自覺的用上了力道。
阮三娘愣了愣,看著高亮跟盧豐源那有些眼紅的表情,直覺告訴她,她可能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但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話,一邊腦子裡尋思著,一邊小心翼翼的說道:「兩位公子可能有所不知,前些日子禮部尚書的陸公子跟禮部侍郎的徐公子,在這萬花樓內發生了一些不快。兩位公子也知道,教坊司雖是煙花之地,但這上頭不是還有個禮部監管著?慕容心善,不願意看到兩位公子因為一些不快……。」
「你是說……如今那徐長亭在裴慕容的水竹苑內做客?還是裴慕容主動邀請的?」高亮沉聲問道。
阮三娘心頭暗呼不好,看高亮跟盧豐源一臉冷笑的樣子,不像是跟裴慕容之間有什麼不快,倒像是跟那徐公子有什麼恩怨啊。
一時之間阮三娘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臉上的笑容顯得也有些僵硬,道:「可能是吧,那死丫頭如今翅膀硬了,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情都懶得跟我這個老太婆說了。」
甚至是不用阮三娘施以眼色,剛剛隨著阮三娘上來的那兩位女子,此時已經是替高亮、盧豐源端起了酒杯,以並不會讓人覺得刻意打斷他們的方式,極為自然而然的就把另外一杯水酒遞到了阮三娘的手中。
「你看,光顧著說話了,都差些忘了規矩,奴家三娘敬高公子跟盧公子……。」阮三娘迅速調整著自己的情緒,臉上依舊是半真半假的熱情笑容。
「既然如此,看來今夜我們得親自拜訪下裴慕容裴小姐了。」高亮也不拒絕阮三娘的敬酒,豪爽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臉上此時是冷笑連連。
盧豐源則是笑的更為開心了,昨日在天王湖,之所以會被徐家小子扔進天王湖,正是因為他們各自的隨從都在一樓船艙,根本來不及上來保護他們。
但今夜可不一樣了,不管是高亮還是盧豐源,都是帶了身手不俗的武夫在身邊。
而且還是在教坊司這樣的煙花之地,發生點兒什麼不都是正常的嗎?
即便是到時候宣王元恪為了討好那徐家女子問起他們二人來,他們也可以把今夜的事情都推到徐長亭的身上,或者是歸結為再平常不過的爭風吃醋、哪怕是吃醉酒這樣的借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