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丹鳳城的清晨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緩緩躍出地平線,灑向大魏國的都城丹鳳城。
生機勃勃的嶄新一天由此拉開帷幕,無論是普通百姓還是商賈門閥,無論是皇宮還是權貴,在新的一天開始時都會顯得有些忙亂與吵鬧。
普通百姓要麼是呵斥著想要睡懶覺的孩子、丈夫趕緊起床,或者是抱怨著妻子的懶惰,埋怨著公婆昨日的種種、以及眼前的飯食,思量著今日該如何勞作。
權貴門閥、皇宮商賈也同樣如是,丫鬟、下人從天還未亮便開始有條不紊的忙碌著,隨著主家一個個開始起床,原本井然有序的秩序也就立刻變的忙碌起來,銅盆倒水的聲音,管家催促的聲音,廚房裡的鍋碗瓢盆聲等等,以及主家帶著起床氣不滿的呵斥聲,都在預示著新的一天已經到來。
皇宮裡更是要顯得忙碌,幾乎是從天還未亮起,宮女、太監們就開始忙碌起來,而宮裡的禁軍也同樣不會閑著,人馬的換防、交接,各級禁軍官員之間的扯皮、告狀以及不滿,在清晨總是顯得尤為複雜。
朝會之日時,皇宮自然是更顯忙碌,無論是宮女還是太監,或者是守衛皇宮的禁軍,在這一天總是會感覺、精神上要比平常時日要緊張很多。
商賈們開始計算著今日的貨物,估量著今日的收入、以及鋪子里的夥計該如何調教等等。
總之,丹鳳城的每一個清晨都像是同一個清晨,一樣的忙亂一樣的緊張一樣的新鮮。
可能唯一不同的,則是天晴、天陰、有風、涼爽,是雪有雨,穿不穿蓑衣要不要帶傘的區別。
當然,凡事不能一概而論,絕不部分人的清晨總是很平常,但偶爾也會有不平常降臨頭上。
就如如今禮部尚書陸睿的府里,陽光灑照在庭院內,非但沒有顯得和諧與安靜,更無清晨該有的生機勃勃,反而是沉浸在一片窒息的陰雲中。
馮氏的厲聲叫罵,讓整個宅子里的下人、丫鬟一個個噤若寒蟬,做起事來更是比平常要小心謹慎萬分!生怕一個不小心,會惹來主家一頓劈頭蓋臉的怒罵。
府里唯一的主心骨,天還未亮就陰沉著臉、像是要殺人似得,便趕往了皇宮早朝。
馮氏的叫罵自陸睿離開後幾乎就沒有停歇,不遠處庭院里,陸家的子嗣陸希道所在的院子里,更是愁雲慘淡,就像是頭頂被蓋了一個巨大的鍋蓋一般,使得庭院里的下人、丫鬟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進不去陸希道房門的馮氏,此刻像是終於仰天罵累了,氣喘吁吁的接過一旁丫鬟早就準備好的溫水,咕嘟咕嘟三兩下就隨著胸脯的起伏一飲而盡。
而後又是敲了敲陸希道的房門:「兒啊,讓娘進去好不好?娘很擔心你啊。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啊……大夫說了,過幾天就好了,都是一些皮外傷。你說,你要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讓娘可怎麼活啊?」
隨即貼著房門側耳傾聽,裡面依舊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如此一來越發著急、上火、氣憤的馮氏,再一次走到庭院破口大罵起來,不過這一次,連禮部尚書陸睿也罵上了。
話里話外之意,無非就是陸睿做這個官有個屁用,連自己的兒子都保護不了,還有什麼臉去上朝!乾脆去半龍村種地算了!
與清晨禮部尚書陸睿府里的景象有的一拼的,自然是朱雀坊的樂陵侯府邸。
不過相比起陸睿的府里,只是馮氏一個人在孤單的叫罵來,樂陵侯府邸就要顯得聲勢壯了很多,而且聽起來,不像是有人昨日里被打了,更像是……什麼人死了似的。
破了音的悲戚哭喊聲、一些男人面紅耳赤的爭論聲,婦人不顧形象的破口大罵聲,甚至是還有杯子之類的東西被摔碎的聲音參雜其中,讓路過的行人,甚至都有些驚訝,是不是樂陵侯府的房頂被人挑了?要不然這是……死人了,還是怎麼了?
鳳陽宮一如既往的威嚴、肅穆,早朝也同樣是在一片肅穆的氛圍中進行著,就如同今日禮部尚書陸睿的臉色一般,寫滿了生人勿近的警告與威嚴。
隨著太監姦細的嗓子喊出退朝後,陸睿在走出專門用來開設大朝會的大慶殿後,刻意放緩了腳步,待禮部侍郎跟吏部侍郎並肩走出來后,陸睿便看向了剛跟吏部侍郎低聲說了幾句話的徐仲禮。
吏部侍郎李沖,對著面無表情、眼神陰沉的陸睿行禮招呼,隨即便率先離開。
徐仲禮走到陸睿跟前,陸睿也再次緩步向前。
「剛剛跟吏部侍郎打過招呼了,明日便可招陳平之子來國子監先考校一番,至於如何評品,到時候我跟李沖商議后,再詳報大人……。」徐仲禮看起來頗為輕鬆,就像是終於把陸睿交給他的差事做完了一樣。
陸睿微微嘆口氣,走出大慶殿後,已經升起很高的陽光看起來有些刺眼,陸睿不由的眯了眯眼睛,而後又是深吸一口氣,接著又搖了搖頭,問道:「仲禮是打算親自舉薦?」
徐仲禮點了點頭,微笑著道:「不看僧面看佛面,鄭儼那邊下官可以不必理會,但尚書大人的吩咐,仲禮豈能等閑視之。何況前幾日,陳平也已經向我親自賠禮道歉了,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如此甚好,那就勞煩仲禮了。」陸睿點點頭,隨即看了看兩人周圍已經沒有多少退朝後同行的官員,仰頭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神情有些落寞道:「犬子昨夜遇襲了。」
「遇襲?」徐仲禮皺眉,神情之間倒還是顯得頗為平靜,看著站在原地的陸睿,問道:「是什麼人乾的?」
「不知道。」陸睿嘆著氣搖著頭:「今日一早羅管家在府門口發現的,希道渾身上下都是傷,都沒有走到家裡,怕是暈倒在門口整整一夜啊。」
「這……。」徐仲禮眉頭皺的更深了,眼神也變得越發的銳利,直直盯著陸睿那既有心疼、又有憤恨的臉龐,再次問道:「府里的下人……就沒有幾個身手不錯的?平日里希道出門,你也不派人跟著他嗎?」
「有,除了車夫還有兩個新找來的隨從,但都被人打暈了。」陸睿此時臉上寫滿了苦澀。
「那如何處理了?還不直接扔進牢里好好審訊一番,看看是不是他們……。」徐仲禮沉聲給陸睿出主意道。
「都是信得過之人,不可能是他們乾的。怕是回來后,希道在丹鳳城招惹了什麼三教九流的角色吧。終究是卧虎藏龍之地,就算是我們官居三品,一些亡命徒也不一定就會有所忌憚……。」
陸睿皺眉,自發現陸希道起到現在,哪怕是剛剛在大朝會上,他的心思一直都是琢磨,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敢下如此狠手,多大的仇怨啊,把人傷的這麼重!
「陳平這邊……。」徐仲禮提醒著陸睿道。
陸睿看了一眼徐仲禮,隨即點了點頭:「倒是可以讓他幫我查查,看看希道最近在丹鳳城是得罪什麼人了,還是招惹誰了。」
「好,既然如此,那陳平這邊就由你來問吧,我一會兒就把國子監的文書派人遞給他,如此一來,想必在這件事情上,他定然會盡心儘力。」徐仲禮凝重的說道,隨即沉吟了下后,道:「當初在西寧時,跟司馬都統還算是有些交情,要不要我去封書信,讓他從軍中幫賢侄找兩個身手不弱的?」
陸睿皺眉思索,徐仲禮則是搖頭笑了下,寬心道:「這種事情不算違法朝廷律法,跟兵部也不會有任何關係。軍中同樣有很多想要出人頭地之人,但因為身世背景沒辦法走舉薦這條路,自然是另闢蹊徑了,這點兒你又不是不清楚。何況未央身邊現在就有一位,如此一來,不管未央去哪裡,終究做父親的能放些心。當然,最重要的是,耳邊能清凈一些,要不然的話,一旦出了事兒,先不說你我為官者的臉面,就是家中婦人在耳邊的嘮叨也受不了啊。」
陸睿微微思索了下,隨即點了點頭,擠出一絲有些難堪的笑容,道:「那就有勞仲禮了。」
回到禮部衙署后的徐仲禮,在書桌前坐下,先是沉思了一番,又想了想陸睿之子遇襲一事兒,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昨夜自己那小傻子,隨即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展開一張雪白的宣紙,自己一邊沉思一邊研墨,想著該如何給司馬小君寫信要人。
而就在陸睿跟徐仲禮回到禮部衙署時,樂陵侯高琨已經坐著馬車進了宮。
與此同時,高貴妃高照容則是剛剛帶著提著食盒的宮女走出慈元殿,來到了皇帝用膳的嘉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