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葯人
赫連懷愚抱虞塵隱下山。山裡枝葉密集,土松石亂,並不好走。鳥鳴不絕,光疏疏漏下,風行得緩慢,一番午後小憩的旖旎。
然身上的衣衫幹得很慢,渾身的水漬讓虞塵隱很不舒服。布料和身體黏在一塊兒,還有赫連懷愚身上的熱度,火爐似的。他感到自己像條魚被架在了火上。身上殘留的潭水好似成了蓊鬱的水汽,煙霧繚繞,讓他看不清前路。
他似乎有些發燒。可一株植物怎麼會拒絕生存的水源?一定是赫連懷愚。他抱得太緊,讓他不舒服,讓他從骨頭到皮肉都疼。
虞塵隱有點想念自己的怪物。五大三粗的怪物背人卻溫柔。堅硬的骨頭是床架,肌肉是硬毯,陽光是無形的被褥。還有周遭的清芬,是侍寢的香。
沒有神智的怪物,物化成自己的床榻,死人的身體,本該埋進土裡的身軀被他喚醒,到塵世來做他無尊嚴的物與狗。
他是否對自己的怪物負有責任?
自己的。自己的。自己的?如果那怪物屬於他,虞塵隱想,他確實該負點責。
他仰起頭,濕潤的發蜷在他頸窩:「你叫什麼名字?」
赫連懷愚目不斜視:「赫連懷愚。姓赫連。名懷揣之懷,大智若愚之愚。」
「你們爻族不姓爻?還是只有你不姓爻?」
赫連懷愚沒有回答。
「賴許不能離我太遠,離開我很快就會僵化成屍體。」
「那就讓他入土為安吧。」
虞塵隱扯住赫連懷愚胸前的衣裳:「他是我餵養的怪物,是我的東西,什麼時候要你來安排他的去路了?」
「你的?賴許生在爻族長在爻族,身為族長,我有義務救他脫離蒙昧,早入輪迴。」
「噢?族長這麼義正言辭,我倒不好拒絕。不過他之前想殺了我,反而賠了自身性命,就算他成了如今這副模樣,前塵盡忘,可我的仇不能不報。賴許該贖的罪沒個著落。族長,你要幫他贖罪嗎?」
「贖罪?」
「對呀。你不讓他當我的狗,你自己上我也很歡迎。」
赫連懷愚停住腳步,皺眉看了一眼虞塵隱又很快移開視線。面具遮住他面容,可遮不住他的頸項他的長發他身上的水漬他身體的幽香。接下來赫連懷愚走得更快:「慎言。若你以後去了皇宮還是這麼口無遮攔,被賜死也是你的造化。」
「你生氣了。」虞塵隱開心了些,「你為什麼氣?讓你做我的狗你不開心嗎?你把我當植物,我把你當動物,你還會動呢,你為什麼要不開心?」
赫連懷愚深吸一口氣:「別逼我用帕子堵住你的嘴。請少言少語安靜些吧。」
「你不讓我露面還不讓我說話。你太貪心了,我只能滿足你一項要求。」
赫連懷愚終於忍不了了,從懷中掏出帕子閉著眼睛揭開面具塞進虞塵隱嘴裡。
終於清凈了。
虞塵隱掙扎無用,赫連懷愚只是抱得更緊。可他塞得太粗暴,虞塵隱嘴角疼。隨著時間流逝,唾液潤濕帕子,一滴滴往外流。
虞塵隱覺得難堪。
他想起前世自己在病房的日子,剛做完手術時也無法動彈。他感到自己不是作為人在存在,是一副被困的軀體。可他不是花瓶不是被褥,他的思想會流動,這份流動讓他難堪。
每當這個時候,他最不想見和最想見的人都是大哥。他不想自己的狼狽被人看到,又怕無人來撫慰狼狽如此的他。
虞塵隱不再掙扎,顯得老實而安靜。
可這樣的安靜反倒讓赫連懷愚不自在起來。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他當然註定問也白問,他把虞塵隱的手腳都禁錮,又堵住了他嘴,難道還指望對方能與他靈魂交流,意識對話?
赫連懷愚垂眸望了會兒,面具遮擋,不見虞塵隱神情。他的衣衫幹了小半,所以鎖骨上的水漬有些顯眼。眼神順著水跡到了面具縫:「真是嬌氣,也沒走路怎麼就流汗了。」
虞塵隱羞憤得閉上了眼。他不確定赫連懷愚是在羞辱他還是真的不知道。
赫連懷愚還是沒取下堵他嘴的帕子。虞塵隱從羞憤變得憤怒變得麻木變得安靜。
如果以後有機會,他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妄自尊大的赫連懷愚。什麼大智若愚,我看是笨蛋,是蠢豬,是愚不可及!
到了綁馬的平地,赫連懷愚才取下錦帕。濕噠噠的帕子讓赫連懷愚很不自在。本來想扔掉,不知怎的竟又放在了懷裡。
濕乎乎的,潤著他胸膛處的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