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當面對峙
蘇言溪料到事情不會那麼順利,所以得知鍾程被發現后,並未慌張。
她靈機一動想出將計就計的策略,但具體如何實施其實並未想好。
相比周兆剛,黎墨更機警,也更聰敏,針對他的跟蹤監視,剛一執行就被發現了,且揭穿了鍾程的身份,雖然黎墨不知道鍾程到底要幹什麼,但應該能猜到和鍾穎的死有關。如果黎墨沒做虧心事,那就毫無所懼,任由鍾程跟蹤也不怕,但如果他心中有鬼,則會加倍提高警惕,防患於未然。
蘇言溪想利用黎墨的這種心理,讓魚兒游到他面前,引他出鉤。
晚上八點,鍾程來到了蘇言溪所住的單身公寓。
「沒被跟蹤吧?」蘇言溪開門之後,望向走廊兩側。
「沒有,我在附近轉了兩圈才上來的。」鍾程摘下眼鏡放進包內。
鍾程一瘸一拐地進屋,坐在沙發上之後,蘇言溪彎腰掀起鍾程的褲腿一看,紗布又滲血了,還沒等鍾程說話,蘇言溪便將他按在沙發上:「躺著別動,我給你換。」
蘇言溪小心翼翼幫鍾程拆紗布、塗碘伏,弄好之後,她擔憂地道:「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你每天這樣跑老跑去,傷口只會越來越嚴重。」
鍾程卻是一臉無所謂:「這點小傷真沒事。你快說說怎麼個將計就計法?」
蘇言溪在房間內度步,邊走邊道:「我有個大概的思路,但還沒想好具體方案,我想等等電腦高手那邊的消息,看能否找到更好的切入點。」
「電腦高手還沒回話?」鍾程問。
蘇言溪搖了搖頭,距離她打錢過去已經接近一天了,按照電腦高手的效率應該早就有結果了,要麼是忘記了,要麼還沒開始。
「要不打個電話催催?」鍾程道。
蘇言溪早有此意,看看時間,按照電腦高手的作息,差不多也該起床了,她又等了幾分鐘,才撥打電腦高手的電話,鈴聲一直響到最後無人接聽,她打第二次,鈴聲剛響了幾下就被掛斷,她打第三次,提示關機了。
「這個高手太不守規矩了吧。」鍾程有些不滿,「錢拿了,就代表答應了,有沒有結果好歹說一聲啊,關機算怎麼回事?」
「只能等著了。」蘇言溪也焦急,但她知道電腦高手性情不定,沒法按正常人的思維去推測,想快想慢,全憑他的心情。
蘇言溪佇立窗邊,遙望黑沉夜空,彎月如鉤,邊緣發出紅光,像在滴血。
思索許久,蘇言溪忽然回頭道:「既然黎墨認出了你,那你乾脆直接找他對峙。」
蘇言溪快步走到沙發前坐下,繼續道:「他肯定想不到你會直接找他,這樣既能打破他的預期,讓他原計劃落空,還能將他拉入我們的局。不管他相不相信你的說法,都會引起新的猜疑,我們利用他的猜疑,引他出鉤,一旦他將魚釣上去,就中了我們的計。」
鍾程搓著下巴:「直接和他面對面……我說啥?」
蘇言溪道:「盡量少說,說的越多,越容易被識破。黎墨並不好忽悠,我們不知道他的底細,也不知道他掌握了多少信息,萬一弄巧成拙,反而還被他利用。」
鍾程呲了呲牙:「你這樣一說,我更沒底了,這傢伙陰險的很,今天用一根木棍戳在我后腰,我還以為是什麼武器呢,都沒敢動,他不僅膽子大,還會使詐。」
蘇言溪起身道:「所以我們需要一個東西,一個能轉移他注意力,讓他感到害怕的東西。你只需要將那個東西拿出來,即使一句話不說,也能讓他亂了方寸。」
鍾程跟著起身:「啥東西這麼神奇?」
蘇言溪緩步朝窗邊走去,喃喃低語:「我還沒想好,不過……」
蘇言溪想到了什麼,忽然轉身,沒料到鍾程就在她身後,一頭撞在了鍾程胸口上,撞的腦殼疼,她後退一步道:「你離我這麼近幹什麼?」
鍾程攤開雙手,有些無辜:「我啥也沒幹啊。」
蘇言溪摸著自己的腦袋,不再理他,站在窗邊,陷入沉思。
鍾程不敢靠太近,生怕再次被撞,他在離蘇言溪一米遠的地方,看著她的側臉。蘇言溪扎著馬尾,幾根淺黃碎發散落而下,雙眼眯起,目光專註,神態自然中帶著一絲憂慮,也許是月光的作用,也許是燈光的反射,讓她的臉上仿似蒙上了一層銀白紗巾。
當蘇言溪扭頭的時候,恰好和鍾程的目光相撞。
鍾程撓了撓頭,蘇言溪率先開口:「卡片。」
「什麼卡片?」
「鍾穎給我的那張硬質卡片,上面有簡筆畫那個。」
「哦……那張卡片怎麼了?」鍾程的目光落在蘇言溪額頭上。
「對鍾穎來說,卡片必然很重要,和她的死有很大關係,也與暗影有很大關係,既然暗影不是周兆剛,那我們姑且把暗影當成黎墨,或者我們假設黎墨認識暗影,或見過這張卡片,知道卡片代表著什麼。」蘇言溪的眼睛里閃爍著亮光,「當我們突然將卡片展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你猜他會有什麼反應?」
「如果他真和暗影有關,肯定一下子就慌了。」鍾程的思維也跟著轉了起來,「可我是不是要說句什麼話,表現出我知道了一些秘密的樣子?」
「具體說什麼,你可以隨機應變。」蘇言溪道,「重要的是他那一瞬間的反應,即使他再有城府,情緒上也會有波動。當時我們不揭穿他,之後他必然會採取行動,想堵死這個漏洞,一旦他行動,你就是前面的螳螂,我就是黃雀上空的老鷹。」
「他這人謹慎的很,跟蹤監視怕是容易被發現。」
「明天中午,我會找個時間在他車上安裝定位器,跟車不跟人。之前我覺得自己身份敏感,容易被認出來,但現在我覺得越是這樣,他越想不到我會跟蹤他。」蘇言溪感覺自己想通了許多,「對付黎墨這種人,就要反其道而行之,他的謹慎不同於周兆剛,他想走在我們前面,那我們就順著他,讓他覺得自己運籌帷幄。」
「我明白了。」鍾程總結般地道,「對付周兆剛,是我們猜他的意圖,引他上鉤,對付黎墨,是讓黎墨覺得他猜中了我們的意圖,引他釣魚。」
「正是如此!」蘇言溪點頭表示贊同。
那之後,兩人商量了一番行動細節,全部敲定時,已是晚上十點。
鍾程看了眼時間,問道:「今晚……我還要不要回去?」
蘇言溪正在翻看網路消息,隨口道:「看你自己,如果你有事就回去,如果沒事,留在這更方便,也減少被發現的風險,我不想再換住處了。」
蘇言溪忽然想到什麼,抬頭道:「按照黎墨的性格,他說不定已經在暗中調查你了,或安排人監視你住處了,一旦你回去,有可能被盯上。」
鍾程本來都起身了,一聽蘇言溪這麼說,立馬坐了下去:「那我還是留在這好了。」
蘇言溪沒再多言,繼續翻看網路消息。
晚上十一點,兩人關燈睡覺。
這一晚,鍾程睡的很沉,沒聽到蘇言溪夢魘,也沒看見蘇言溪夢遊,第二天起床后,蘇言溪第一時間問他有沒有發現異常,鍾程表示沒有。
蘇言溪鬆了口氣,她今天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
上班前,蘇言溪去買了兩個定位器,又去租了一輛黑色別克汽車,停在公司斜對面,還買了一些用於喬裝打扮的化妝品和掩飾道具,全部放進包內。
一上午相安無事,黎墨沒來找她,她去黎墨辦公室外查看過一次,黎墨坐在仙人掌後面,不知在鼓搗什麼。中午時,蘇言溪看見黎墨和營銷經理一起去餐廳吃飯了,她立刻下到負一樓,找到黎墨的白色賓士,用身體擋住牆角的攝像頭,背對車身,蹲下身子,將拇指大小的微型定位器黏在了底座上,然後迅速上樓,啟動定位顯示器,確認紅點的位置無誤之後,隨即通知了鍾程。
下半,臨下班之前,鍾程來了。
鍾程從蘇言溪那拿到了黎墨的手機號,直接給他打電話。
「誰?」黎墨低沉的聲音傳來。
「是我,鍾程。」鍾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充滿氣勢。
「呵。」黎墨輕笑了一聲,那反應就像知道鍾程會聯繫他一樣。
鍾程見黎墨只乾笑不說話,有些意外,事先想好的話術也沒用上,索性直接開門見山:「你昨天不是問我為什麼跟蹤你嗎,我今天專程來告訴你了。」..
「然後呢?」黎墨語氣輕描淡寫,仿似不想知道一樣。
「然後——」鍾程深吸一口氣,控制住有些急躁的情緒,放緩語速道,「我手裡有一樣東西,你應該想看看,如果你不想看也沒關係,我走就是了。」
「你在哪?」
「就在你公司樓下。」
「你去公司對面的咖啡廳,我下班後過去找你。」黎墨語氣輕鬆,「咖啡隨便點,我請客。」
這一通電話打完,鍾程完全猜不透黎墨是怎麼想的,他衣領內側裝著竊.聽器,因為擔心被看出來,所以沒戴耳麥,也就是說,蘇言溪能聽見他的聲音,但他聽不見蘇言溪的,而為了保險起見,從此刻開始,他和蘇言溪暫不用手機聯繫。
接下來,鍾程只能靠自己了。
六點,黎墨到了,一身西裝革履,背頭梳得一絲不苟,走路不快不慢,,一字唇緊密,雙眼盯著鍾程所在的方向,整個人透出一股自信冷靜的氣質。
「你和昨天不一樣了。」黎墨坐下之後道,「我更喜歡你昨天的模樣。」
鍾程聽出黎墨在嘲諷他,這一句話就差點讓鍾程冒火,但他忍住了,他一隻手放在桌下,捏著大腿上的肉,用疼痛提醒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控制住情緒。
「別說廢話了。」鍾程決定拋棄想好的話術,簡單粗暴地來,連開場白都省了,直接掏出一個透明塑料袋,拍在桌上,「這東西你認識吧?」
黎墨身子前傾,好奇地朝塑料袋望去。
鍾程的雙眼就像長在黎墨臉上一樣,死死盯著他的表情變化。
黎墨雙眼微微眯起:「這是什麼東西?」
鍾程將小塑料袋撕開,把裡面的硬質卡片放在桌上,用食指按住一個邊角,往前推了推。
黎墨的眉角突然跳動了一下,接著抬起右手,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臉頰,他的瞳孔很明顯地放大,但很快緊縮起來。
這些細微表情,全被鍾程一一記下。
鍾程一邊緊盯黎墨的臉,一邊將卡片翻了過來。
卡片背面,有一串手寫的座機號碼。
「這個號碼,熟悉吧?」鍾程一字一句地道,「是德瑞酒店的電話。」
黎墨的身子忽然後仰,像要避開什麼,在這一瞬間,鍾程能明顯感覺到黎墨的情緒出現了變化,他的身體繃緊了,眉頭也凝了起來。
但很快,黎墨深吸一口氣,身體放鬆,嘴角緩緩露出一抹笑容。
黎墨很少笑,有時心中越緊張,越需要用笑容來掩飾。
「酒店的小卡片?」黎墨笑著道,「這東西我不需要,你應該很需要。」
「這是我在鍾穎住處找到的。」鍾程緊盯黎墨的雙眼,「這串號碼是她寫上去的。」
「然後呢?」黎墨背靠椅子,環抱雙臂,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鍾程。
「哼!」鍾程原本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黎墨的,現在忽然有了底氣,他提高音量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做的那些事,早晚會人盡皆知,咱們走著瞧。」
說罷,不待黎墨回應,起身走了出去。在原計劃中,他是要讓黎墨先走的,但他忽然改了主意,覺得這樣一走了之,顯得更有氣勢,像還有其他底牌一樣,讓黎墨琢磨不透,這也正應了蘇言溪的策略主旨,反其道而行之。
「咖啡錢我已經付了。」鍾程走到一半,忽然回頭,黎墨正盯著他。
黎墨的嘴角動了一下,似要開口,但最終沒說出話。
鍾程大跨步走了出去,他覺得在剛才的對話中,他在氣勢上是沒輸的。
出門之後,依計劃行事,他坐車徑直去了妹妹在南山小區的住處。
今天,是物業通知搬家的最後一天,已經延期。
咖啡廳內,黎墨點了一杯咖啡,慢悠悠地喝著。
一杯咖啡喝完,他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有一條小蟲子。」黎墨語氣沉著,隔著咖啡廳玻璃牆,望了一眼公司大樓,「不,也許是兩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