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覺醒來竟重生
清晨,和煦的陽光穿透過紙糊的窗欞,暖黃色的金輝傾斜在空蕩蕩的房間內,雖然有些許暖意,但終究少了一份溫馨。坍圮的牆壁張貼著幾張破舊的畫卷,多半已經千瘡百孔。房間里除卻少許農具,便再也空無一物。
光澤映照在他的眼皮上,只覺得刺得人心微微發慌,他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些許什麼,猛地張開自己的雙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破敗的景象!
他瞬間坐起,雙眼瞪著眼前的物什,一時間驚得說不出話兒來。眼前這一幕實在是太熟悉了,雖然已經足足有十餘個年頭,但是當年的景象早已刻入自己的腦海之中,想要磨滅掉當年的畫面,決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他愕然發獃,使勁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鑽心的痛楚蔓延至自己的心頭,這不是幻覺,更不是夢境,陳清揚在心中吼道!
那眼前的這一幕是什麼?他不知道,或許壓根就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他直直地愣在當場,仔細在心中找尋當年支離破碎的回憶。想要將那些畫面一一組合,可是當真要回到過去,那個一貧如洗的家中,這一切又談何容易?
他開始動搖,開始學會逃避,這是十年後自己在大學四年中所努力學習的東西。外面的世界雖然精彩,五彩繽紛充滿了燈紅酒綠,但是真正能為自己留有一席之地的空間,實在是太小太小。現實的擠壓,容不得陳清揚不去學會放棄!
眼前的一切正是十年前的場景,那時候的家境一貧如洗,倘若沒有記錯,自己的父親就是在那一年去世的。也正是父親陳建安的去世,自己原本不再富裕的家境這才更加陷入困苦之中,此後多年直到大學四年結束依舊在持續著這種凄楚的日子!
記憶中,父親去世后,村支書的傻兒子外號「愣頭青」的陳二蛋以一百斤面,五十個雞蛋,三百塊錢娶走了自己的姐姐。那時候,她才十六歲,而自己剛剛步入花季般的年月。
正是花季雨季的時節,自己從此在傻姐夫的接濟下步入象牙塔深造,不敢說衣食無憂,至少再也無需擔心溫飽問題。不過,自己的幸福卻是建立在姐姐陳愛蓮的痛苦之上。他又一次將自己的姐姐推進了火坑之中。
陳愛蓮承擔起陳清揚讀書所需要的所有費用,但前提卻是要忍受陳二蛋的傻勁兒,要默許陳二蛋的打罵。陳二蛋是個精神病患者,但是在農村,卻迷信地稱之為鬼上身。對於這類陰陽人是打罵不得的,否則一旦驚怒神靈,所遭受的便是同樣的下場。
陳清揚雖然將此當做是徹頭徹尾的迷信,但是他的勸慰實在太過無力,對於一日未曾讀過書的陳愛蓮來說,無異於是痴人說夢。
陳清揚一邊在心底默默忍受著異樣的折磨,一邊卻又在享受著陳二蛋所施捨給自己為數不多的生活費用。他甚至一度以為自己變得麻木不仁,但是他深知這一切已經成為不可改變的事實,至少現在真的不能!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眼前為什麼會出現這樣一幅情景?莫非是死後靈魂趕上頭七,最後一次神回故里?
陳清揚心中升起千百個疑問,當下木訥地坐在床上,一時間難以給自己找尋到一個準確的定位。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頜,突然自己的下巴竟然異常平滑,絲毫不像當年自己大學四年裡總是滿嘴胡茬的模樣,陳清揚在心底暗自叨咕著,當下抓起那面碎裂的鏡子,仔細端詳起自己的模樣。
瞬間,陳清揚再次驚呆了,原因無他,鏡子中的自己竟然是十五六歲時候的模樣,更尤為詭異的是,他此時竟然還戴著父親在礦上為自己所帶回來的那塊玉石。
他清醒地記得,當年在父親去世的時候,自己曾親手將這塊家中唯一稱得上是奢侈品的玉石放置在父親的棺材板里。也就是說,這是父親的陪葬物,可是如今它還掛在自己的脖子中。這就說明了一個問題,自己的父親並沒死,至少現在還活著!
陳清揚的額頭不由得驚出一絲絲冷汗,面對這樣的一幕,他著實有太多的理由去詫異萬分!
就在陳清揚走神的當口,突然外面傳來一聲粗獷的聲響:「揚子,起床了沒,這孩子從來沒貪睡過,今天正是放榜的日子,咋還貪睡起來了!」
這是父親的聲音,陳清揚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在此時撲騰撲騰急速跳了起來,他實在是太過難以接受眼前的一切,這完全超脫了自己的認識範圍。父親是遊魂?還是自己現在也和父親一樣成為了孤魂野鬼?陳清揚不知道,也無法知道!
陳清揚使勁地往床上拱了拱,床單死死地蒙在自己的頭上,企圖躲避這個自己夢中無數次與之相遇的「瘟神」!
床單被陳建安一把抓起,就聽他吼叫道:「哪有你這種娃子,人家隔壁家的老張頭的孫子早早便到鎮里看榜去了,你咋到現在還不肯起床?可是怕考得少么?」
陳清揚絲毫不理他,只是一味往床上蜷縮著。
陳建安一聲嘆息:「還以為能指望你讀個高中,沒想到同樣是不爭氣的主兒,罷了罷了,明天起你和我一起到礦上幹活去吧!我和礦長說說,這事兒興許能成!」
聽到上礦,陳清揚恢復了一絲理智,連忙坐起身子,問道:「爸,您說什麼?上礦是嗎?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
陳建安充滿老繭的大手摩挲過兒子的額頭,驚道:「這孩子,莫非真變傻了不成?今天是九六年七月二十五日,距離你高考剛好一個月,正是放榜的日子。你咋問這個問題?」
陳清揚倏地蹦了下來:「啥?今天是九六年的七月二十五號?」
「對,有啥問題?我說揚子,考試雖然重要,但是也不能讀傻了腦袋瓜子啊!我看你當真是學愣了。」
陳清揚豈非是傻子,只是眼前的一幕著實讓自己難以置信罷了!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的父親陳建安是九六年春節前一天去世的,距離今天也不過僅剩半年的時間。莫非當真是時空倒轉,自己重活了一回?
陳清揚用力地晃了晃腦袋,一把抓起打滿了補丁的藍襯衫,飛也似地跑了出去,邊跑邊叫道:「我現在去看榜,中午不回來吃飯了!」
陳建安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會變得神神叨叨,剛想要掏錢給他吃午飯,陳清揚早已一溜煙地沒了個蹤影!
陳家村距離泉水鎮有十里路的距離,當時農村條件差,自行車寥寥無幾。陳家村裡的孩子到鎮里讀書多半都是步行。好在莊稼漢都是做慣了農活的,沒有城裡人嬌貴,因此十里路的距離倒也算不得什麼。
剛剛出了村頭,頓時一聲甜美的聲響綻放在陳清揚的耳畔:「揚子哥,你這是幹啥去,咋火燒眉毛似的?」
說話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俏丫頭,這女孩兒生得甚是清純。眉清目秀的,扎著個馬尾辮兒,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倒是十足的美人胚子。值得一說的是她的穿著,她馬尾辮上扎著一個水晶發卡,身上穿著白色短裙,腳上蹬著粉紅色的涼鞋。這身穿著在農村著實是不多見的,與陳清揚更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們之間的對比,像是鮮花與牛糞一般,說白了,即便是強行插上去,也會在一個偶然間轟然倒塌。
陳清揚止住了步伐,連忙迴轉身形,定定地看了一眼美人胚子:「原來是梁靈兒,我不和你多說了,我等著去鎮上看榜!」
「哦,是中考放榜了吧?你怎麼這時候才去,我看不如這樣,我讓彪子開車送你吧!我剛好想到鎮里買點東西。」
九六年的時候,能擁有私家車,這是一件完全難以想象的事情。說話的女孩兒姓梁,這個姓氏在陳家村並不多家。梁靈兒的父親名叫梁富國,五年前打陳家村探明這個煤礦的時候,梁富國從省城趕了過來,當時以一百萬的價格承包了煤礦。經過五年的時間,煤礦的總價值已經翻了幾十翻。現在的梁富國當真有數千萬的家產。
梁靈兒今年十五歲,生得嬌小玲瓏,人長得水靈靈地,像是一朵水蓮花般不勝涼風的嬌羞,再加上無比優越的家世,因此私下裡暗戀她的人不勝枚舉。
當然,那些多半是吃飽了沒事幹的主兒,對於陳清揚來說,那就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無論你將這個夢境編製得再怎樣美好,只需要幫人動動手指頭,這個美妙的夢境就會像是七彩的氣泡般炸裂而開。除了淚花點點,休想再找尋其他。
那完全是一種沒有絲毫意義的追尋,不過,那是相對於十年前的陳清揚來說的,十年後的他,尤其是在重生之後,這個當年自己心儀已久的女人,還會在他的指尖悄然流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