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執棋之手
阿夏死了,寒鴉掠過破廟屋檐,徒留一聲聲悲戕哀鳴。
他單薄的身子陷入枯草里,任由草屑蓋住灰敗面容,彷彿這破廟荒草堆便是他的墳冢。
枯草來年會再青,可一縷孤魂,被風一吹,就散了。
羽情悲痛欲絕跪倒在地,青衫淚滿襟。
姜令嫵只覺臉頰微涼,她望向外頭,天陰沉地厲害,有斜斜的雨絲被風打落。
下雨了。
李恆沉默不語,他悲憫地看著阿夏的屍身,這個剛毅如鐵的男人紅了眼眶。
羽情雙眸通紅,她歇斯底里地拽住阿夏的衣衫,哭得不能自己。
「阿夏......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這樣做!」
李恆心有不忍,用力攬住她,「你不要這樣,阿夏他……他已經走了....」
「這都怪我!如果我不詐死,阿夏也不會去殺人……」
姜令嫵垂眸不語,她心中並不鬆快。
真兇伏法本應是個大快人心的事,可她總覺得,這案子還有些許蹊蹺之處。
破廟裡破碎的哭聲並未讓裴行舟動容,他面色不虞,目光垂落在掌中紙條上。
這是阿夏的懺悔信,信中只寫了一行字:「是我殺了王五與赤芍,與阿春無關,與旁人無關。」
裴行舟反覆琢磨著這行字,只覺得阿夏欲蓋彌彰至極,心中疑竇漸起。
表面上所有的證據直指阿夏是兇手,這過程太過順利,也太過理所當然,這讓他不得不警惕。
從前在西北時,裴行舟曾獵過赤狐,赤狐天生靈氣,需經驗老道的獵人耐心布置連環陷阱。
而他現在,似乎正一步一步踏入連環陷阱中。
人為獵手,他為赤狐。
姜令嫵蹙了蹙眉,有一種怪異的違和感,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阿夏作為一個處心積慮、心狠手辣的兇手,為何心理防線如此脆弱,還未行山窮水盡時,便畏罪自戕?
案發當日王五為何出現在暢音閣?阿梨自殺用的竹紋腰帶,又為何在王五家出現?
這些謎團,通通沒有解開,一時間千頭萬緒,以排山倒海之勢洶洶而來。
倏地,姜令嫵驀然瞳孔放大,腦海中有冥冥天光乍現!
她明白了!原來是這樣!從一開始,阿夏便只是獻祭的一顆棋子!他不是畏罪自殺,反而是為了掩飾真相!
羽情凄婉地伏在李恆懷中,淚珠似春雨落花,簌簌滴落至頰邊。
姜令嫵上輩子為了畫好人物素描,一直在學習面部肌肉輪廓相關的知識。
人若悲痛時,眉毛會不自主皺起並往下壓,上眼瞼處會輕微褶皺。
羽情看上去的確悲痛萬分,可是她卻將食指與中指放於眉骨間,而這個小小動作則意味著她愧疚。
她是在愧疚什麼?
姜令嫵面如冷玉,一步一步上前,唇齒碾過冷意,一字一字頓道:
「是你,對嗎?」
羽情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如琬似花的面上,掛著錯愕的神情。
「姑娘,你在說什麼?」
姜令嫵抬眸,清冷之姿如臨霜傲雪,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羽情姑娘可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你為何指使阿夏殺人。」
羽情大驚失色:」姑娘你在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李恆聞言將意中人掩於身後,義正言辭:
「姑娘不要含血噴人!王五與赤芍分明是阿夏所害,你何必冤枉我家娘子!」
羽情怯怯躲在男人身後,遠山黛下淚盈盈,當真是我見猶憐的絕色佳人,她哽咽著為自己分辨:
「是!我是恨毒了王五!我日日夜夜都恨不得手刃王五!可我只是一介女流,如何能殺得了人!」
姜令嫵噙著一抹譏諷之色,嗤笑一聲:
「弱女子?阿梨臉上的十數處刀傷,每條刀口又長又深,這可並非弱女子能幹出來的事!」
羽情咬住下唇,泫然欲泣地望著著姜令嫵。
「我只是......我只是……想完成她的遺願而已!是,是我不對!不應該詐死瞞天過海,害得阿夏做了傻事!可是我真的沒有指使阿夏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