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靈堂
一輛掛著流蘇簾的馬車在蜿蜒泥路上行駛著,縱使西南山間寒氣逼人,可掛上厚厚的針織氈簾,馬車裡倒是暖暖和和的很。
自打接到吳勇密信后,裴行舟等人當下啟程,一路晝夜不停趕了大半月的路,抵達寧州近郊時已是深秋了。
西南山路多崎嶇,馬車一路搖搖晃晃,顛得姜令嫵難受得慌,她靠在裴行舟肩頭半暈半睡,很是不安穩。
裴行舟目光落在她尖尖的下巴上,心中泛起了一絲心疼,這大半個月舟車勞頓,姜令嫵人都瘦了一圈了。
裴行舟不禁眼底流出暖色,握住女子藏在袖下纖細白皙的手指,嗓音輕柔喊了一聲:「阿嫵,張嘴。」
耳邊有人擾她清夢,姜令嫵蹙眉只輕微嚶嚀一聲,卻還是乖乖地張開嘴。
一瞬間,酸酸甜甜的滋味瞬間就充盈了口腔,是一顆梅子。
姜令嫵暈暈乎乎,她帶著迷濛的軟腔,控訴道:「好酸。」
裴行舟愛極了她犯迷糊的模樣,於是溫柔擁她在臂間,聲音更加溫和幾分。
「吃了酸梅,便不那麼暈車了。」
姜令嫵依舊沒有睜眼,她只輕輕「唔」了一聲,便將臉頰貼著他的頸窩,尋找暖烘烘的熱源。
彷彿只要依偎在裴行舟的懷抱里,她心中就十分踏實,無須顧慮其他。
突然一聲馬兒高昂的嘶鳴聲,將姜令嫵從迷濛中喚醒,還沒等她回過神,馬車突然一個急剎!
姜令嫵重心不穩一下就被甩了出去,眼看就要一頭撞在了車廂上,還好裴行舟眼疾手快,用大掌護住了姜令嫵的腦袋。
這下,姜令嫵是徹底清醒了,一雙茫然的目光探詢地望向馬車外。
裴行舟眼峰掃過車外,沉聲開口:「玄凝,怎麼回事?」
「公子,有兩個乞丐撲倒在咱們馬車前了。」
姜令嫵掀開車簾,只見泥地上正跪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她身後還跟著一個五六歲大小,渾身髒兮兮的孩子。
已然是深秋時節,姜令嫵早在途中便換上夾襖,可乞丐母子身上依舊穿著是破布單衣,看上去十分可憐。
乞丐婦人見馬車流蘇簾后露出一張芙蓉面,她面露欣喜,朝著姜令嫵不停磕頭道:
「求仙子救救我的孩子吧!他已經三天沒有吃過東西了,求求你們了!給一口吃食吧!!」
小乞丐瘦骨嶙峋,面色蠟黃,他怯怯地看向姜令嫵,也學著他母親那樣在地上磕頭。
聽說達官貴人都喜歡看別人磕頭,若他賣力些,是不是就能吃飽飯了?這樣想著,小乞丐磕得砰砰作響,額頭都磕出了烏紅的血絲。
「都是可憐人,你們不必如此,快起來吧!」
說完,姜令嫵將矮凳上的一盤玫瑰酥餅遞給婦人,玫瑰酥餅散發著誘人的油脂香氣,婦人已經好久都沒有聞過油味了,她咽了咽口水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卻是一塊都不拿將酥餅遞給孩子。
小孩許是餓了許久,他狼吞虎咽著,一口便將整個酥餅給包了進去。
姜令嫵連忙使喚小喜包了幾袋乾糧,又備了一些水,讓乞丐母子慢慢的吃。
裴行舟下了馬車環顧四周,西南寧州這地界雖不似江南富裕,但此地良田肥沃,不遠處還有炊煙犬吠,茅屋瓦舍三兩成排。
明明是一片安居樂業的田園風光,怎麼農家還有如此悲慘之人,莫非行乞的母子倆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裴行舟於是詢問道:「你們是哪裡人士?怎麼會落得如此田地?」
乞丐婦人嚼了一大塊麵餅墊墊肚子后,這才無奈答道:
「回大人,俺們是寧州近郊牛嵐村人,家中族人發瘟疫都死光了!俺們娘兩實在沒有辦法,才逃出來的……」
聽到「瘟疫」二字,裴行舟倏地眸色一沉,他上前一步肅然問道:
「瘟疫?何時何地爆發了瘟疫?」
裴行舟無意間散發出的威嚴氣場,令乞丐婦人有些懼怕,她不敢與其對視,目光遊離磕磕巴巴道:
「就.....上個月,在俺們王盤山牛嵐村。」
「王盤山,牛嵐村。」裴行舟輕聲念著這幾個字,眸間墨色一重濃過又一重。
寧州雖地處偏遠之地,但也是西南重鎮之一,若有瘟疫突發,當地官吏需第一時間稟告朝廷救災才是!
可是,自打他們一行人從金陵城出發至今,都沒有聽說王盤山牛嵐村遭了瘟疫,足以可見,寧州官場將此事瞞的極嚴!!!
裴行舟在心裡默默琢磨著,他如果沒記錯的話,如今的寧州布政使乃是劉旭光,此人向來為官清廉愛惜羽毛,只是他為何要瞞而不報呢?
姜令嫵遞了乞丐婦人一弔銅板,婦人乞丐忙不迭點頭地接過銅板,「多謝小姐!多謝小姐,小姐這麼好心一定有好報的!」
姜令嫵嗓音舒緩問道,「大嬸,我們這一路走來,也並未聽到關於瘟疫的傳言,麻煩大嬸與我們好好說說。」
乞丐婦人神情仍是怯懦,可她只猶豫一瞬,似鼓起勇氣說道:
「上月初,俺們村子突然好些人都生病了,請了大夫都沒治好!後來官府來了人說俺們村有瘟疫!」
姜令嫵眸間更生驚疑,「深秋髮瘟疫?可是有什麼癥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