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竹馬丞相(6)
不知何時,謝席玉已經到了她的身側,修長的手指執起薄氅的一邊,神色平靜地給她披上。
懷中的女子尚還驚魂未定,不敢抬眸看他,只結結巴巴道:「不是秋兒去拿了嗎?怎、怎麼是你來了?」
「秋兒遇到些事,我正好碰見了便來了。」
許是在為她披上大氅,兩人近了幾分,溫熱的氣息拂向了她的耳畔,有些痒痒的。
他的眸光低垂,鳳眸深邃,仿若深情至極。細細一聞,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竹香。但聲音卻是冷靜沉穩。
可她的心跳聲卻仍是無可抑制地漸漸快了起來,臉頰也悄無聲息浮上紅暈。雪白的大氅裹上去后更顯得小臉精緻,那抹粉紅也愈發顯眼。
謝席玉是真如書中所寫那般好看,眼中含情,不怪得那麼多貴女會前仆後繼。
他修長的手指正在她的頸前系著繩結,一勾一繞,狀似無意般說道:「怎麼,打擾你了嗎?」
「沒、沒有。」
她的直覺讓她沒有將剛剛的事告訴謝席玉。
「可我好像看到有東西掉到地上了。」
他微微傾身,似乎正要幫她撿起地上掉落的那張字條。
她的心跳驟增,趁著他的指尖還未觸及,自己趕忙撿起,藏進袖口裡,說道:「不、不用了。」
女子指尖擦著他的手背而過,還殘餘著几絲花香,不難看出她的心虛。謝席玉眸色微暗,手指在空中停滯了半分,才緩緩收了回去。
他藏下眸中翻湧的情緒,似沒看到陸莞禾的不對勁,淡聲道:「我此來還有一事,宮中安平公主滿月,皇上大喜,逢春花盛開,後日將在宮中舉辦賞花宴。群臣皆可帶親眷前去慶賀,你也在名冊之中。」
這麼巧?她才剛知道字條,謝席玉便來告訴她後日將會有賞花宴。
謝席雲頓了頓,壓下長睫,而後道:「若你不願前去,我也可替你拒了這次賞花宴。」
「不,我想去一趟。」
在紙條出現的那一刻,任務的進度條就在小範圍波動,這次賞花宴說不定就是突破口。
再說了,有這麼多人在,江承也大抵不敢做些過分的舉動。
女子抬起頭,橘黃的燈光淺淺照在她的頰側,一雙桃花眼明亮又清澈,不摻任何雜質,像是能直直看穿他心底那些掩蓋著的、見不得光的心思。
袖子下骨節修長的手已然深深攥緊,從皮肉處傳來一陣生疼,他的神色卻未見半分異常,移開眼眸道:「好。」
有他這句承諾,陸莞禾神色倒是輕鬆不少,有謝席玉在宴,她沒那麼害怕了。
「那我便先回屋了,祝謝公子今夜好夢。」
終於有了一些進展,她不禁眼尾微彎,打算回去睡個好覺。
她想,這也是最後一次和那個渣男說清楚。
還沒走幾步,突然,她的手臂卻被牢牢錮住了。
只聽見身後的聲音不復清朗,而是攜著几絲暗啞:「你……真的要去嗎?」
她還是頭一次見謝席玉如此反常,可她仍有些聽不明白謝席玉話中的意思,桃花眼裡滿是困惑:「難道我不能去嗎?」
還是說謝席玉已經瞧出了裡頭的不對?
方還錮著她的手卻漸漸鬆開了,謝席玉的神色又似恢復如常,分毫看不出適才的失態,只是若細細瞧去,指節處早已攥得發紅。
她手裡的燭燈微弱,只能照亮腳下一方,將她照得明亮,而謝喜玉卻似沒入了沉沉夜色中,只有一層微乎其微的月光覆於其上。燭燈的光暈的邊緣更像是一道分界線,將二人分得清楚。
「無事,是我失禮了。」
謝席玉的聲音還是往常般溫和,彷彿她剛才聽到的那句只不過是她的錯覺。不過她生怕自己再露餡,便草草點了點頭,向著閣中走去。
等到女子海棠紋繡的衣擺漸漸消失於視線中,謝席玉才慢慢抬起頭。
柔柔月色下,原本應該飛遠了的灰色小鳥正停在遠處的檐尖,小腦袋轉啊轉,彷彿在打探什麼消息,直至與樹下的男子對上了視線。
明明男子的容色溫和可親,這隻小鳥卻是渾身一抖,不大的腦袋瓜里回憶起了它剛剛被這人抓了又放出去的經歷,叫都不敢叫,慌張地飛出去。
謝席玉漠然看著鳥兒飛出牆外,良久,才徐緩將袖口處沾上的一片淺灰鳥羽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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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下了幾日的細雨停歇,雲霧疏散,淡陽從間隙中透出來。
初春的景色亦顯露出來,粉櫻花瓣遍地,柳葉垂岸,春意更甚。
賞花宴便設在了慕府,此乃皇后的母族,也是櫻花開得最盛的地方。此處有一方小湖最為出名,湖岸皆是盛開的紅櫻與白櫻,煞是好看。
當今帝后感情和睦,只是皇后命不大好,長子四歲時便得了天花,不治而亡。之後一直未能有孕,直至懷了安平公主。因此帝后都對公主極為看重,也特許皇后能在母家辦滿月宴。
當然,皇后膝下無子,個中有奪儲位之爭念頭的皇子皆看重此次宴會,以期皇后欣賞。有了皇后的屬意,自將大有不同,尤其是生母身份低微的皇子,而四皇子江承便在其中。
等請來的賓客差不多到齊,舞樂聲齊奏,皇上皇后已先行坐在了上座,乳母抱著剛滿月的公主正坐在下方,與各位皇子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