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棄船的船長

颶風本來就很致命，而遊船漏水則是壓碎全體船員們心中僥倖的最後一根稻草。

肯定是之前被狂風肆虐時船隻無目的地遊走刮到了暗礁什麼的，或許這艘年老失修的船本來就有裂痕、被狂風這麼一刮原形畢露了也未可知。

不管怎麼說，遊客和船員們又一次經歷了生死抉擇。

「大家不要慌，我們全體船員正在努力堵漏，事態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樣嚴竣！」廣播里竭力安慰人群。

短暫的慌亂之後人群恢復了安寧，主要是水並不大，這是水泵的功勞，看來堵漏措施很有效。

駕駛室里，傑克船長卻對他的船員們說：「船底撕開一個大洞，連接了現有的三個密封艙中的兩個，繼續保有這條船已經沒有意義了，所以按照我們之前的想法，我決定棄船！」

船長對他的船有絕對的權力，而且真實的情況船員們比遊客們知道得更詳細，所以在這點他們都沒有異議。但是布拉沃大副有話要說：

「船長，現在還有兩艘救生筏，搭乘現有的六十多名客人很不安全…」

第一艘救生筏的沉沒，有天氣惡劣的原因，肯定也與超載脫不了干係。但是真按規定來，剩下的十個人就要乘坐救助艇了----那是船員們商定的保命後路。

但是客船海上遇險，優先客人是各國通行的規則！

傑克船長乾笑了一下，搖搖頭止住他：「不！是一艘！」

布拉沃大副愕然地看著對方。

傑克船長這時候露出與平時截然不同的表情，很堅定地說：「救助艇只能行駛四個小時，我不知道現在船到了哪裡，但保證我們最大的行程是必須的！而且風浪這麼大，十個人從救助艇也不安全，所以我們必須再加一條救生筏！

凱敦，你馬上安排從這條船上儘可能多地取出剩下的柴油，然後放到救生筏上！

羅伯特，你繼續用水泵從船艙抽水，給我們預留時間，給客人錯覺！

布拉沃，你負責穩定船上人的情緒，避免發生異常，並把相應的水源和食物都收集好放到后艙----記得剩下那艘救生筏上的東西也要帶走！等一切準備就緒后，你再通知奧古斯汀，接出你的兩個孩子，然後馬上封鎖后艙門到救助艇上待命！」

由於只是短途的接駁渡船性質的遊船，所以船上準備的飲用水和食物本就不多。如果和幾十位客人一齊分享，短時間大家是得救了，但萬一被獲的時間很長，結果就很慘。

大家都是海上的老手，所以傑克船長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至於救生筏，在這麼強烈的風暴下，沒有海上走船經驗的人很難駕馭得了。與其放客人上來九死一生，不如給船員們一個生的機會！

布拉沃大副有些不忍，因為這樣做，就意味著六十多位遊客只有一條額定容員二十五人的救生筏，並且只能依靠他們自帶的水源和食物----通常，客人們也就隨身攜帶著一兩瓶的水…

能不能獲救，真的是聽天由命，這未免太殘忍！

可是在這種緊急關口，船員們都自發自覺地按照傑克船長的要求來：既是服從，也是最好的選擇。

見他的樣子，傑克船長笑起來。但布拉沃畢竟是這條船上地位僅次於他的人，又有豐富的航海經驗。撇開職務的因素，在船員中的威信甚至比他還高，所以得到他的服從很有必要。

「是該勇敢地做出決定了，布拉沃！」

在西班牙語中，布拉沃就是「勇敢者」的意思。

「你應該知道，救助全部客人現在已經是不可能的任務！我們要做的，首先是保住我們自己的命！可能你覺得殘忍，但是對這群沒有海上經驗的人來說，丟下他們，無非是早幾天晚幾天的事----他們甚至會因為直接死在風暴中而對你感激莫名！你知道的，在海上因為乾渴和飢餓而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並且你願意阿瑪雅和阿赫爾也這樣悲慘地死去嗎？在她們和遊客之間，你必須做出選擇！」

阿瑪雅和阿赫爾就是布拉沃的兩個女兒，聖誕節期間跟他來玩的，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布拉沃嘆了口氣，他回頭看了下船艙。儘管暴雨中完全看不到裡面的人們，他還是記起白天見到的那些生機勃勃的人，那些和他的女兒同齡的花枝招展的女孩。

估計明天的時候，她們就將成為海上漂著的一具具浮屍！

不過馬上，想到正當妙齡的女兒們，活著的慾望就壓過了心中僅存的一絲憐憫。

他們都有救生衣，說不定會有被救的機會吧？也只能寄希望於此了。

一旦做出決斷，他的動作比其他人更快。冒著大雨，他衝出駕駛室，艱難地摸到另兩條救生筏邊，和另外一名水手一道，把水和食物都拿出來放到右舷的救生筏里。

多一份救生物品、特別是水，就多一分逃生的希望。天人交戰之後，他做起來的速度更快。

很快地，僅存的救生筏就成了一具空殼。

然後右舷的救生筏則在狂風暴雨中被放下來，然後輪機廠凱敦把抽出的柴油連桶也放進去，這樣，它就成了船員們未來的物資倉庫。

那邊，奧古斯汀也把五桶水拖進了救助艇里。

這一切，船艙里的人都不知道，直到唐順看到渾身濕透了的布拉沃大副走進船艙，找到他的兩個渾身充滿地中海風情的兩個女兒，然後進入后艙。

隨即，他看到那個有著古銅色瘦肉的菲律賓水手再度把艙門鎖住，然後一起離開了。

在那瞬間，他預感到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因為那個叫做阿瑪雅的女孩在回頭的剎那，眼神里充滿著悲天憫人情愫。

還有一絲內疚。

緊接著，艙內的水開始變多，漸漸地沒過人的腳踝，然後是膝蓋。

有人掙扎著去艙外找船員，卻驚恐地回報說全船已經沒有一名船員了！

這個消息立刻炸了鍋，然後有好幾個人出去查看。駕駛室、船員艙、后艙、機艙，都確認過。

不但救助艇被開走，還帶走了一條珍貴的救生筏。

現在，他們被遺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