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為了一道疤痕,值得嗎
枝枝不知道宋詣這是在發什麼瘋,「兄長,我和謝尚書先退下了。」
謝忱神色溫和,也對沈寒亭躬身做了個揖,先一步朝著外頭走去。枝枝跟在他身後,攏袖順著鵝卵石小道往外走去。
沈寒亭點了點頭,跟著朝內間的方向走去,「朕也透了口氣,該進去了。」
一行人朝著殿內的方向走去,沈寒亭在和謝忱討論政事,她便落後了幾步。宋詣也該避嫌,便也落在她身後,步履緩慢從容。
繞過月亮門時,枝枝的衣袖忽然被人拽住。
她腳步一個踉蹌,便被人拉入了假山中。
枝枝下意識想罵宋詣,對方便鬆開了按住她腰的手,只是拽著她袖子的手還並未放下,蒼白陰沉的面上風雨欲來似的,半晌卻只啞聲道:「枝枝。」
「怎麼,又想非禮我?」枝枝扯了扯唇角,抬手拽自己的袖子。
偏宋詣不鬆手,衣裳都快被扯破了,他仍死死抓著。
宋詣沉默著往後退了半步,卻還是固執不鬆手,話像是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似的,「不要妄想和我一干兩凈,」他眼睫微微顫抖,彎下驕傲的脊骨來,「不許嫁給旁人。」
枝枝只淡淡睨著宋詣。
假山外響起腳步聲和說話聲。
沈寒亭道:「怎麼一眨眼,人便不見了?」
「也走不了不多遠,在假山內找一找,這麼一會兒也出不了這個園子。」謝忱的語調溫潤平和,卻極為理智。
緊接著便是內侍們雜亂的腳步聲,不少人輕聲喊叫枝枝。
「長公主殿下?」
「齊國陛下?」
枝枝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放棄了扯出自己袖子的念頭,只看著宋詣,「我倒是並未真的打算和你一乾二淨。」
她看著宋詣漆黑的瞳仁內浮起一絲亮光,便立刻抿唇微微一笑,溫柔又冷漠,「你欠我的,還未曾還,李覃欠我的,也未曾還,憑什麼覺得我不計較了呢?」
宋詣眼底的亮光並未散去,「我還你。」
玄衣的青年金冠墨發,分明比她高上許多,此時抓著她袖子的神情卻彷彿哀求。
枝枝沒說話。
宋詣便從袖底取出一隻繡得醜陋至極的青竹荷包,他拿到枝枝的面前來,「怎麼樣做都好。」只要她願意給他一個機會,不要真的徹底和他一乾二淨。
那荷包上歪歪扭扭的竹子一瞬間扎了枝枝的眼。
她猛地側過臉去,抬手拍掉這個荷包,語氣徹底冷漠下來,「我不是枝枝,我是沈蟬音。」
自幼金尊玉貴的沈蟬音,從來沒拿過繡花針。卻為了一個將她視作隨手可拋的玩物的人,一針一線,戳得自己滿手都是針孔血污,做一個藏著愛慕的荷包給他。
多可笑,多可憐。
若是仔細看一看,興許還能看到綉線和布面處難以清洗乾淨的一點點血污。
宋詣垂眼看著那個荷包,一言不發地彎下腰撿起來,拍掉灰塵。當初是他以恩賜的姿態,收下枝枝扎得雙手紅腫淤青的荷包,此後便不再放在心上。
是他愚昧,是他遲鈍。
費盡心思給他送荷包帕子的宮女貴女不在少數,他不屑一顧,甚少會覺得自己這樣會讓對方難堪難過。可他收下時,確實是害怕羞怯膽小的小姑娘難過。
他愚鈍到她對他已經棄如敝履,他還覺得她不會當真離開他。
「都一樣。」宋詣固執地道,「朕一直收著,朕從未收過旁人的荷包。」
枝枝簡直被這句話氣笑了,她原本以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可宋詣還言之鑿鑿地這樣說,好似他從來不曾與旁人曖昧過一般,枝枝心頭還是湧起難以言說的憤怒和委屈。
她一把甩開宋詣,往後退到退無可退,「你是不曾收旁人的荷包,不過是和李三娘子在姻緣樹下共許三生,不過是在上元節和李三娘子提著花燈賞煙花罷了。」
宋詣皺眉,一時之間沒說話。